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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云商知道是曲辞徴来了，只是屏蔽了听力，不知道他说了什么，下意识到：“什么？”
曲辞徴将他手抓过来，伸手一盖，将他指尖燃起的火焰熄灭，施法打向船底，镇压住下面的东西，随后将他封印的听力恢复。
“不要点火，就不会看见那些东西。”
秋云商心有余悸，问到：“那到底是什么东西？”
他这句话出口，曲辞徴却没有回答，只是依旧抓着他的手腕，他这才反应过来，想挣脱他的手，曲辞徴却更加用力，冷冷道：“你为什么会在这艘船上？！”
秋云商暗道糟糕，刚才情况危急，他只想能找到人，无论找到哪一个都好，结果现在找到了曲辞徴，果然问起了这个叫他无法回答的问题，他迟疑一下：“额……我说我不小心上的船，你信吗。”
曲辞徴：“如果你不是这么迟疑的话，我就信你了。”
秋云商想了想，挺直腰杆，理直气壮道：“我就是上船看看，谁知道刚上船你就开走了，你开那么快，下船的机会都不给我，这能怪我吗？”
曲辞徴听完他的瞎话，叹了口气：“……这种理由都编得出口，你还真当我的傻吗？”
秋云商明白他刚才只是逗自己玩，根本不会信自己编的借口，也懒得再解释了，小声向他道：“反正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你要是要杀我我也没办法，不过你能不能先告诉我，这船上是什么情况？”
曲辞徴牵着他的胳膊出去：“其实我刚才一直都在。”
秋云商：“你听见我叫你了？”
曲辞徴摇头：“当然没有，船上所有人都在，但是空间被割裂，所有人都看不见、听不见彼此，我也只是恰好闻见你的味道，才知道你竟也在这里。”
秋云商放下心来：“也就是没有人消失，所有人都正常在船上，只是我们看不见而已？”
“不错，那些东西趴在船底，磁场干扰了船上的空间，她们怨气所化的形体在船上重复生前的体验，本来我们只是偶然闯入它们的领地被缠上，明日天一亮就会恢复正常，只是不知道它们为什么会突然发狂，试图将船掀翻。”
秋云商心说，这跟红衣的身份必定脱不了干系，它们似乎恨毒了红衣，所以看见她之后，便发狂想要整船人都死去为它们陪葬。
“你说的它们……到底是些什么东西？”
“海行瘴，也就是死在海里的人所化的怨气，是一团移动的黑雾，遇到路过的船只，便会紧紧抓住船的底部，去船上重现生前的生活。它们不喜欢看见光，只要保持黑暗，就不会看见它们。”
秋云商：“可是，刚才那群人的穿着打扮都不似寻常人家，非富即贵，这些人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还一起死在了海里？”
这话一落，船又猛地摇了起来，似乎戳中了它们的痛点。
曲辞徴看着这番动静，嘴角勾起一抹嘲意：“世界之大，无奇不有……海啸，妖兽，地震，暴雨，要死人太容易了。再或者……干脆她们直接就是献给这片海域的祭品，被人直接送到海上来赴死的，你说对不对？”他随着对着秋云商，但这番话却不似问他，倒像是在问这里看不见摸不着的另个人。他说到最后，声音渐渐压低，虽然带着笑意，但秋云商莫名听得一阵发凉。
一整船人，送进海里，沦为祭品么？
这着实太残忍了一点。
也无怪她们怨气不散，化身海行瘴，在这片海域里阴魂不散了。
曲辞徴这番反问，比之方才秋云商问的，更叫他们发狂，哪怕忌惮曲辞徴实力，趴在船底的海行瘴依旧勃然狂怒。
“你是谁？你到底是谁？你为什么会知道这些！”
“我们死了一百年了，整整一百年！当初他还骗我们是送我们逃命，我就知道，他怎么会有这么好心，哈哈哈哈，果不其然，船一出海，就慢慢从底部开始散架，我们只能眼睁睁看着它在大海中央沉没，所有人抱成一团，我们一起死在了海底！”
“你为什么会知道这件事情？啊？你到底是谁？”
“我说，你们别天真了，这件事除了始作俑者，还有谁会知道？哈哈哈哈，还有谁知道我们全部沉在了海里，你看他的长相，像不像虞家那个小杂种？”
这话头一起，仿若石破天惊，所有人都在此时反应了过来，争先恐后道：
“怪不得长成这幅模样，一定是流着虞家的血！”
“不错，这一定是虞家的小杂种。老天有眼，叫我们在这里碰见他，杀了这个杂种报仇！”
秋云商听它们一口一个“小杂种”，忍不住探头：“你们自己死得冤，就能乱骂人么？谁害的你们，你们找他去啊，牵连无辜算什么本事？”
“父债子还，就是他老子害死的我们，难道不该找他么？哈，他亲爹自己都不认他，不是杂种，又是什么！？”
秋云商被她们这样一说，更加生气，气极反笑：
“你们讲不讲道理，既然都知道他亲爹不认他，父子关系都不成立，还谈个屁的‘父债子偿’？”
“少给我胡搅蛮缠！总之虞家的人都该死！”
“对，虞家的人都要去死！”
“不好意思。”曲辞徴忽然开口，声音慢条斯理的，脸上甚至还挂着笑，只是眼底凉得可怕，“我早改了姓，我不姓虞。”
他说罢，伸出手来：“当然，我说这个，不是和你们谈和的意思。我只是想让你们搞清楚，不要将我和那个人混在一起。”
他挽起手腕的袖子，皮肤在黑暗中素白到几乎发亮，语气放得温柔至极：“我说这些的意思其实是，你们少用自己悲惨的死亡来掩盖自己随意懦弱的本质，冤有头债有主，你们分明知道害死你们的是谁，不敢去找他，便想挑着软柿子捏——连做了鬼的都不放过，你们今天大可以试试，本座这个柿子，你们捏不捏得动！”
他说罢，直接走到船舷边，一阵劲风掠过，将他的发丝猛然吹起，只是风未刮落，忽然便停了。
曲辞徴将什么东西紧紧握在眼前半寸，眯着眼睛道：“就这点本事，还想报仇？怪不得只敢找无关之人滥杀无辜！”
随即用力一捏，一声尖叫消散在他手掌之中。
怨气们被他激得发狂，一个接一个个飞上来攻击，很快便悲哀的发现人海战术于事无补，实力的差距不是数量可以弥补的。
秋云商倒不担心曲辞徴，船体的晃动的渐渐停了，但是在甲板之下，有什么令人牙酸的东西忽然响起，这声音令他心底充满不详的预感。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声音停止，一股巨大的水波声响起，船身猛地一沉。
秋云商恍然大悟，刚才这东西在地下掀底板！！
船一漏，所有摆放在下层的东西咕噜噜地掉进海里，激起一片密密麻麻的气泡，船一刻比一刻沉得更深，最后几乎只剩下甲板还漂在海面上，连甲板都被淹没的时刻，曲辞徴伸出藤蔓牵起他，整个人飞上了半空。
船彻底沉没，秋云商脸色苍白问到：“那些人呢？”
曲辞徴没有回答，因为下一刻，所有人都出现在了海水里，他们不知道看见了什么东西，一钻出海面，便纷纷破口大骂：“这他妈什么鬼东西！！！”
就连凌浪雪都变了面色，难得地浮现几分狼狈之色，仓促地飞离海面，面如纸色道：“这是什么鬼！！”
她们看见的东西到底是什么，直到船完全沉没后，秋云商才知道答案。
是一团完全由人脸组成的怪物！！
一张张人脸和躯干还有四肢，仿佛被打乱重排，随机分布在这一团庞然大物上，这团东西张牙舞爪地挣扎在海面，充满怨气地试图向半空中的所有人扑来，只是它们这团身躯无法脱离海水，化作怨气扑出来，又过于弱小了一点。
里面有人愤怒道：“你们都该死！你们都该死！”
也有人惊恐地哭道：“我们什么都没有做错，我们也是受害者。”
“我想回家，呜呜呜呜我想回家，我不想在这里。”
“凭什么我们死了你们还可以活得好好的？我们杀你们报仇有什么错！”
“如果不是虞家的人，我们根本不会变成这样。你不能再伤害我们了！”
秋云商看了身侧的曲辞徴一眼，这东西和他干系最大，怎么处置，完全看他心情。
曲辞徴低头看了看这团怪物。一根巨大的紫黑色藤蔓渐渐从半空中扬起：
“你们的遭遇，我深表同情。”
“我承认这是他犯下的杀孽，但是一百年过去了，你们也不是当初的样子，哪怕变成这样一团怪物，也根本没有复仇的可能，你们早一点去投胎，或许转世的灵魂还能遇见他，到时候再带着复仇的执念去找他吧。我能做的，只有送你们一程。”
说罢，藤蔓高高扬起，猛地抽下在那团人脸之上。
下面的声音惊叫：“不！你不能杀我们！！”
“他根本没有转世，他还会回来的！”
“你不能和他一样，对我们这么残忍！！”
秋云商恍若未闻，藤蔓第二次甩了出去。
这些声音渐渐变得恶毒：“你杀了我们也于事无补，等他回来，像你这样的杂种根本活不下来……”
“他会回来重新统治你们的，你只会和以前一样，活在他的阴影之下，当个见不得光的杂种……”
“没有人能救得了你们，这个世界只会重新沦陷……哈哈哈哈，他很快就会回来的……”
这些声音错乱、癫狂，不知道是在恐惧它们嘴里的那个“他”回来，还是在期待他回来。分明自己都是被那个人害死的，却因为恐惧他的淫威，全身心地臣服于他，好似等他回来，所有人都将面临和自己一样的命运，对她们也算得上一种微弱的慰藉一般。
他偷偷看了眼曲辞徴，他似乎完全不被影响，三两下便将这团东西完全打散，声音彻底消失，迷雾散去，夜空恢复黑丝般的质感。
其余之人都依靠法宝停在半空，他没有法宝，全靠曲辞徴拉着，冷冽的海风刮在身上，特别的凉，曲辞徴将他拉进了一点。
“靠岸还远，咱们要尽快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