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小花印果然便带着衣物来找秋云商,让他换好后拿着令牌去船上等着。
他换好衣服后,又依葫芦画瓢给连城郁变了一身同样的,然后跟着他一起,潜进了岸边停靠的大船。
船员们只用在甲板之下工作,不用上来所以也不怕暴露。
到了早上辰时,曲辞徴便带着塔山、凌浪雪和小花印上了船,然后解了船锚,开始出发。
可能是由于走的方向不同,这个方向,没有秋云商刚来时的那种传送漩涡,航行的时间一下变长。
一天一夜过去,还没靠岸的苗头,傍晚的时候,秋云商正好撞见小花印,便问了问她,没想到得到的答案是还要再走一天一夜,才能抵达。
他只好回去跟着连城郁打发时间,连城郁对他的卧底生涯很感兴趣,总想和他打听一些波澜壮阔的惊险故事,可惜秋云商毫无谈兴,屡次将他敷衍过去。连城郁贼心不死,向他旁敲侧击道:“那你这次和我一起逃出去,是又要做什么任务呢?”
秋云商招手将他叫过来:“你过来吧,我告诉你。”
连城郁兴致勃勃地上前,秋云商直接扔了一个瞌睡虫上去。
小屁孩,真烦人。
不过,话说回来,他以后该做什么?
师门肯定回不去,魔族也没意思,而且也不知道为什么,他根本不想看见这个曲辞徴。倒不是讨厌他,光论外表,他还是和以前一样养眼,细究的话,大概是受不了这种反差吧。
他接受不了他是现在这样的曲辞徴,会杀他的朋友,也会杀他,甚至……在天宝阁,如果不是他靠着最后一丝理智叫来红衣,他两估计真就……
他这几天修炼到半途,脑子总时不时冒出一些那天的细节。昏暗的月光下,眼神,香味,发丝的触感,全都历历在目……他只能强迫自己修炼,不要去想,结果梦里还时不时闪现当时的片段,简直磨人。
插曲,只是插曲。等他上了岸,他两以后估计再也不会有交集。
他虽然答应了白洛杉要通知他曲辞徴的动向,但话说回来,他自己都已经打算跑路了,要说也要等到他脱身了再说。
他们两个要争什么东西,便让他们争去。
第二天傍晚的时候,船只驶出那片黑色的海域,渐渐向西海岸边靠拢。如果不出意外,次日一早就能抵达。
长夜漫漫,启明星悬挂天际,墨蓝的天,渐变的云,缓缓流动中有股丝绒的质感。船头几盏灯暗黄的光线,突然被薄雾侵染。
夜航的黑船毫无意识地驶进这团雾气之中,甲板底下,岛上带出来的魔灵突然开始躁动不安,跳来跳去。
秋云商离魔灵最近,开始以为它们只是缺水了,给他们加上了干净的水,结果刚走开,它们又开始闹,他又返回加上了新鲜的肉,才走两步,声音便又再次响起。
他继续折返,魔灵们状态更加癫狂,有的甚至不停地往门上撞来,一副想要逃离的姿态。
秋云商下意识觉得不对,很多生物在察觉危险逼近的时候,都会有异样反应。魔灵们如此惊慌,想来不会毫无缘由。
只是他望了望头顶的房间。
若真有什么,就算他不能察觉,别人也能察觉。
天塌下来,也有个子高的顶着,用不着他来费心。
他想回去,背后忽然一阵凉风吹过,身后墙壁挂着的一排灯盏,忽然熄灭了。
甲板下面黑暗至极,透不进一丝的光亮,这灯一灭,几乎伸手不见五指。他拿出符咒来点燃,勉强照亮,随后拿起身旁一个灯盏,挑了挑灯芯,施法重新点燃,挂回墙上,然后继续回房。
只是刚走两步,火苗一跳,又灭了。
与此同时,他听见一些奇怪的声音响起。
他顾不上再点灯,快步进房间里推醒连城郁。
“快醒醒,不要睡了。”
连城郁双眼眯瞪:“我为什么会突然睡着?”
秋云商没来得及回答,他又道:“为什么这么暗,灯呢?”
秋云商面不改色道:“灯坏了。”
连城郁:“?”
“这么多灯,全都坏了?”
秋云商点头:“事有凑巧,就是这么巧合。你快起来,我们先离开这个地方。”
连城郁慢吞吞道:“哦。”
他翻身起床,忽然一下,停了动作,向秋云商道:“你有没有听见什么声音?”
秋云商:“听见了。”
“好像是……用指甲敲甲板的声音?”
“没错。”
“可是……我们住的,是最后一间房啊。”
他们隔壁什么都没有,只有一望无际的大海,深沉苍茫的黑夜,温柔推动的海波,□□坚硬的船板。
秋云商叹气:“你既然知道,还不赶紧起来,留在这里等着和它生小孩么!!!”
连城郁面色一滞,跑起来的速度快得像飞。
到了上层,依旧是密不透风的黑暗,所有灯全灭了,一个人也不见,就跟凭空蒸发似的。
这场景简直诡异极了,明明还有各种生活过的痕迹,但船上就是找不出任何一个还会喘气的东西。仿佛船在某个节点,驶入了一个异域空间,只有他们两个人,随着这艘幽灵船来到了这个异界。
夜空无星无月,薄雾的笼罩下,能见度非常的低。秋云商生长在内陆,对海面的情况一窍不通,他扶着船舷往自己住的方向找去,打算至少找出到底什么东西在抓甲板,万一给它抓破了就玩完了。但是这样的能见度下,超过半米的东西一概看不清,他跑出去,没找到外面有什么不说,一扭头,反而弄丢了连城郁。
他纵使是修道之人,面对这种看不清也摸不清的情况,也只觉十分的无力。
无论对方是人是鬼,连行迹都捉摸不见,怎么可能应对得了呢?
只是直觉告诉他,不管怎么样,一船人总不会凭空消失。
一定还在船上,只是他找不到。
他叫着连城郁的名字,往里面找去。
一缕夜风拂过,风里夹杂着一丝很淡的茶香味。
这香味太熟悉了,清新冷冽,似有若无,在这样一个时刻传来,几乎叫他生出一股莫名其妙的心安,他转头,试探地叫到:“曲辞徴?”
没人回应,船照旧在雾气中深入,四周依旧是静谧到极致的虚无。
他想了想,从风吹来的方向笑去。
风是从内部的房间里刮出来的,但是他不知道是哪一间。
他用术法在手中点燃一小簇火苗,为了防止黑暗中偶遇什么不好的东西,还咬破指尖血,凌空画了个破魔除瘴的符咒打在身上,然后伸手照路,走进了第一个房间里。
他把每个角落都找遍,尽量不放过任何的蛛丝马迹,但是无论是桌底、衣柜、还是床帐里,都没有任何的人影。
眼看这个房间不会有什么收获了,他走向门口,打算去下一刻。
可下一刻,他眼前一花,一个头扎双环、粉色宫装的小姑娘便出现在了角落里,她蜷缩角落,似乎十分害怕,抬起一张惊慌失措的脸蛋看着他,眼里泪光盈盈。
她的面孔、服饰虽然都完全陌生,身上也没有丁点儿的魔气鬼气,但惊慌的神色一点不像作假,秋云商不疑有他,只当此刻确实时空错乱,她也是从别处被传送来的,正想上前找她问一问话,没想到刚抬脚出去,影子一花,人完全就不见了。
他手指一顿,仓惶四顾,房间里明明空空荡荡,陈设照旧,却一个人影都不曾有。
难道是什么脏东西?
不,不可能,以他现在的修为,平常的脏东西一眼就能看穿魔。
他走出第一个房间,手中几近发红的火焰照耀在墙壁上,忽然,有什么东西从墙壁的影子中闪过。
似乎是是人的形状。
一个接一个,一个接一个,排成长列地走过,影子正好落在被照亮的这片墙壁上。
照这个角度来看,这群成队走过的人,正好在他身后。
他伸着烛火,慢慢转身。
眼前的走廊空空如也,别说成群结队的人了,连根头发都没留下。但是方才他的眼角余光中,分明撇见一片暗红的衣角消失在尽头。
他想了想,召出了红衣。
红衣是魂体,也是契灵,没有实体,正好和这些东西同类。
红衣向来听调不听宣,虽然做了他的契灵,但是从来没将他当做过主人。至今没有解契,估计只是因为后面还要托他办事,结契的状态跟着他方便一点。
她一跳出来,气氛果然热络多了,她兴奋道:“这是哪里?秋云商,咱们出岛了么?”
在这样一个环境里,秋云商下意识压低了声音:“不错,我们出了岛,不过现在似乎遇到了一点问题,你能不能看看,现在这船上是什么情况?”
红衣背着手转悠一圈,鼻子嗅啊嗅的。
“好像是有什么怪怪的东西,但是我说不上来。”
秋云商:“你看不见那些鬼影吗?在角落里,总是一闪而过的影子,有的是妇人,有的是少女,有的是老妪。?”
秋云商说这话的时候,还能看见四周隐隐约约有人影在灯光幽微处浮现,只是朦朦胧胧,想要看得真切时,又转瞬即逝。
红衣狐疑地看着他,见他神色认真,确实不是在逗自己,慢吞吞站到他身边去,道:“哪里会有人,你指给我看看?”
秋云商余光瞥了一眼,不敢太大动作,低声向她道:“右手正前方,桌子旁边,一个妇人坐着,似乎是在刺绣。”
红衣顺着他的描述望去,果然看见一个隐隐约约的人影坐在桌子边,手拿绣布,她看了半响,忽然呆滞道:“我似乎……认识她。”
她说罢,就要扑上去:“她一定知道我是谁,我去问问。”
秋云商想要拦她,却也来不及,红衣是魂体,动作轻盈,完全没有惊动到那个人影。只是她一扑过去,便传来一声剧烈的惊叫,与此同时,脚下的船忽然猛地晃动起来,似乎遇上了什么大的风浪,秋云商站立不稳,东倒西歪,忽然,身后一双手抓住了他,急切道:“把火灭了,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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