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载请注明出处:..>..
茶喝完,礼成了,人散了,各自忙着喝酒去了,司仪还念着做下桩生意,对秋云商殷勤备至。
“三月初五是一个难得的吉日,公子若是最近要成婚,可千万别错过。到时候还请我,保准给你主持得热热闹闹。”
秋云商失笑,这司仪是想赚钱想糊涂了,看着个未婚男子就要攀生意。一则自己哪来的结婚对象。二则今天已经三月初二了,成亲哪有这样子的急法?
他摇头笑道:“兄台说笑了,仓促之间,在下从哪里去变个媳妇出来?再说心有余,而力不足。”指了指自己的拐棍,“谁家新郎柱着拐棍去拜堂的。”
不过说着心头一动,这是修仙世界,大家腾云驾雾上天入地的,伤筋动骨难不成也要一百天?没点特效药?
果然,司仪一副少见多怪的表情。
“你这是哪个庸医治的吧?断个腿而已,慢成这样,丢人!明天我带你去巫神医家里,保准马上就好!”
听起来似乎是个巫医,秋云商心里一动,恰好阿蔓走了过来,秋云商抛了个询问的眼神。阿蔓低头一笑:
“阿蔓本就医术浅薄,公子若去找巫医,定然要比我快的。”
原本的中医多由巫医发展而来,但喝符水跳大神什么的,终究弥漫着一股子昏昧的迷信色彩。可这毕竟是修仙世界,阿蔓也说了没问题,试一试也无妨了。
于是满口答应下来。
晚上他还是歇的李家,可能是那杯茶的原因,睡到半夜,愈发的冷,裹紧了被子也无用。干脆把垫着的棉絮全拖出来在身上裹着,用处不大,但勉强好些,最后便就这样直愣愣坐到了天亮。
第二天一早便随着司仪去了,果然在神庙之中,见着一个带着面具穿着清凉异域风格的巫医。这位巫医仙龄不知几何,老态龙钟兼瘦骨嶙峋,胸前的肋骨根根分明,整个人干巴得像一把柴火了。
他见了他,用枯瘦的手僵硬地指了指面前的蒲团。
秋云商乖乖坐了上去,随后巫医取了个铃铛,绕着他摇啊摇的,像极了某种神秘的仪式。
铃铛敷衍地摇完之后,他不知道从哪摸出了个瓦罐,在瓦罐中掏啊掏,摸出一块黑乎乎膏体,不由分说地糊在了他的腿上。
一股火辣辣的疼痛弥漫开,痛得他龇牙咧嘴的,第一步就差点坚持不住。还好他擦得也很敷衍,很快擦好之后,手掌按在上面,一阵刺骨的冰冷传来,这人似乎是个陈年老冰块似的。秋云商被冻得难受,差点就要大喊他不治了!没想到冰了一阵后,或许是已经麻木,又不觉得难受了,反而很是舒服,没有一点痛感。
渐渐地,连骨头里的疼痛感也渐弱,脚似乎都灵活了许多。等老者将他脚放下时,竟然只余下一些很轻微的疼痛。
真是神奇!
秋云商大喜过望,忙扔掉拐棍下地行走,脚下虽还有些不灵活,但行走已无大碍了。
他走了一圈,愈发满意,又去向那位巫医道谢告辞。可惜巫医带着面具,一动不动,对他毫不搭理。
他见巫医双目紧闭,五心朝天,宛如一座恒古以来便矗立的古老雕像,充满死气,丝毫不像活人,心中纳罕。却又被他面具额心,嵌着的一颗粉色水晶珠吸引了心神。
这颗水晶珠纯净无暇,偏又弥漫着温柔的粉色光晕,充满和这个世界格格不入的美丽。
于他而言,更是有股难言的吸引力。
好像不碰一碰,他这一辈子都会后悔似死的。
他忍不住伸手便要去摸一摸看看,没想到被他一碰,原本稳稳当当的珠子便直接滚落下来。这动静惊动了司仪,他大喝:
“住手……你干什么,连巫医都敢碰?!”
秋云商穿的宽袖,珠子一滚,便落进了袖子里,一时半会儿哪里摸得出来?他只好牵开话头转移他的注意力,一边去袖子找珠子。
“我是看这个面具怪好看,所以研究一下。你们巫医一直都是这样一动不动的么。”
司仪没好气到:“巫医大人神通广大,他的事情我们管不着,你只用知道,对待巫医,恭恭敬敬的就对了。”
秋云商好奇:“有这么严重?碰了会怎么样?”
司仪冷冷睨了他一眼:“上次有个人不敬巫医,后来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他忙坐端正,珠子也不敢找了,道:“误会而已。误会而已。”
他随着司仪出去,走出好远,回头去看,巫医依旧枯坐原地,一张浓墨重彩的妖异面具隐去全部表情,呆滞空灵,丢了珠子好似也全没发现。
这怎么看,也不像一个活人啊?
他回味了下手上的残留的冰冷触感,压下心底腾起的一丝疑虑。
这个村子并不大,人却不少,路上陆陆续续都有人迎面走来。
大家知道他是外乡人,都目光火热地打量着他,不像看一个人,像看菜品一般。有些人微微不屑,有些人面露贪婪。
而且很奇怪的一点是,地上经常能看见散落的铃铛。
有些铃铛是单独躺着,有些则连着一根红线。
他下意识关注那些村民的脚踝,有些人脚上空空荡荡,有些人则绑一根红线。
不知道这是什么缘故……为什么有人带,有人不带。
他想破头也想不通,只恨以前没研究过古代民俗,对这些古怪风俗一窍也不通。
但哪怕是个白/痴,也能看出来的一点是,这个村的人很喜欢看人结婚。
路上不知道遇到过多少个人窃窃私语。
“外乡人?谁家带来的。多久成亲呀?”
“有人来了,又有喜酒喝了。”
“这个不错,李老汉家的。真是运气好。”
秋云商越听越纳闷,感情这个村子来一个人就要结一次婚?哪来那么多适龄男女?万一看不对眼呢,还要强买强卖?
司仪也完全没有给他解释的意思,一切权当耳旁风。他却实在好奇,走着走着,突然注意到什么,便佯装脚崴了,趁蹲下去揉脚的时机,捡起来一个铃铛。
司仪本来见他崴了脚,还来关心,见他捡起来铃铛,脸色就不好了。
“你拿这个东西做什么?地上乱捡东西,也不嫌脏。”
秋云商毫无芥蒂地把玩道:“有什么脏的。昨晚不是还系在新娘子脚上吗?”
司仪不说话了,顿了一顿,突然怪模怪样一笑:“也是……也是,迟早你就有了。”
他这一笑,满怀恶意。
秋云商看在眼里,叹了口气。必不会是好事。
看来这个村子,大有玄机才对。
司仪见他不再说话,却一直把玩铃铛,终究不舒服,清了清嗓子,突然道:“你是不是觉得,咱们村子里都热衷举办婚礼,有些奇怪?”
他终于肯说了,秋云商还懒得伺候了:“哦?奇怪吗,我看也正常。男大当婚女大当嫁,终身大事着急一点不为过。”
司仪碰了一鼻子灰,摸摸鼻子,不以为杵,娓娓道来:
“是这样的,咱们村子里之前人丁稀少,差点断代,多亏来了几个外乡人留了下来,后面又生了几个娃娃,村子这才得以延续下来。但从那以后,村民们留下了断代的恐惧,因此只要遇到外乡人,都希望对方能留下,融入大家,让村子发展壮大。他们只是看起来奇怪,不过都是无恶意的。”
这个解释,勉强倒说得通。
但秋云商还是好奇,为什么他们成亲是在晚上?
记得高中的时候,他有个同桌特别喜欢看网络小说,整天除了“战神回家,竟发现亲生女儿睡狗窝”这种玄幻题材,就是“小伙滴了牛眼泪,晚上回家竟发现这一幕”这种灵异题材。
某次七月半,他在寝室作死大谈鬼故事,似乎说到过晚上结婚这事来着,但具体有什么说法,他已经记不清了。
反正不是好事。
司仪开了话匣,也不吝啬了,大大方方道:“十里不同风,百里不同俗。天下之大,不见得个个都要白天成亲,我们村就是晚上成亲的。在大家眼里,白天结亲的才是奇怪、才是异类哩!”
++++++
此时。
修华山脚下。
白洛杉继任大典在即,又因阁主仓促离世,阁中人心不定,他终日忙碌,隔了两日,才发现师弟已经不知所踪。
他分身乏术,无暇去找,此时独自矗立绿玉湖边,心里正暗暗发愁。
突然,师叔吴道子大步走到他身侧,拿出了一封信递与他,面上隐有怒色。
“方才门童收到的乌鸦传信,你看一看。”
白洛杉接过信纸抖开,薄薄一封,却是乌苏海寄来的,纸上一股淡淡血腥气。
信上用词文绉绉的,大概意思就是:你师父死了,听说现在徒弟来当阁主了,真是一桩大好事。三月十五,继任大典时。我一定来讨杯酒水喝。
讨杯酒水喝,换句话说,就是找找你麻烦。
他抬头看向师叔:“曲辞徴寄来的?”
吴道子冷冷一哼,恼怒之情溢于言表:“不是他还能有谁,狂悖之徒,大言不惭!方才杀了我修华掌门,又要在继任大典在作乱,真当我堂堂修华无人,拿他一个半魔没奈何了么?!”
事实上,还真没奈何。
但这魔头,杀他恩师在前,修书挑衅在后。这口气怎么能白白咽下?
他双手捏紧信纸,心里一个个念头浮现上来,于是又很快松了开,手尖升了簇小火苗,缓缓将信燃了。
他抬头看向师叔,冷冷一笑,虽年纪尚青,但已隐隐有睥睨之感。
“师叔说的不错,一个半魔罢了。还能翻了天?这次他若敢来,便叫他有来、无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