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也。”
“可是，你这一套该不是你自己要穿的吧？难道是为别人准备的？”
“非也，这衣服是给阿月你的。”
“嗯？”
白晏看着妚中月，眼中点点情谊：“那时候跟你第一次分别的时候，我就找人将这斗篷做好，希望下一次你再坐上白某车的时候，路过雪地，这个斗篷能给你带来一丝温暖。”他将斗篷拿下披到妚中月身上：“穿上吧。”
妚中月点了点头，只觉得这个斗篷好暖好暖。
妚中月穿好斗篷的时候，马车急急停住，白晏打开了车帘，四下一探，便纵身跳下，对马车里的妚中月伸出手掌。
“阿月，我们到了。”虽然看不见白晏的面容，也能从声音听到白晏的喜悦。
哪里都比不上家，无论在外面可以接受到多少拥簇都好。
妚中月弯起嘴角，将手放到了白晏的手心中，白晏握住，两股温暖在指尖交缠。
“阿月，我是主人翁，我可要为你好好介绍梅园。”
白晏在雪中侃侃而谈，飞雪沾染了他几缕黑发，可是笑容还是在他脸上尽情融化，他一只手握住妚中月，另一只手捏紧暖玉骨扇。
梅园顾名思义。
妚中月虽然还没进入梅园，但已经美香扑鼻，甚至脚下的雪泥里都混杂着梅花花瓣。
“白梅山庄，在山上，马车上不去，要徒步而行。来，抓好白某的手。”白晏嘱咐道：“要小心。”
“有梅无雪不精神，有雪无梅俗了人。日暮诗成天又雪，与梅并作十分香。白晏，这样一看，你住的地方，可真不是俗人能住的地方。”妚中月调侃道。
白晏短暂沉默了一下：“阿月，你可还记得吗？我当初说过，我在幼年的时候曾经被人追杀，自己躲在缸内，只能眼睁睁看着带着自己逃跑的叔叔被杀掉。那时候，我没有把话说完。在那之后，我还是没逃过那群恶魔的眼睛，就在我要死的时候，出现一个大侠，他救了我，并且送了我一座梅园山庄。”
白晏说着，拉着妚中月向前走，积雪太厚，没到了膝盖。
妚中月嗯了一声：“原来这样……的确，这个梅园地处特殊，又常年积雪，可以说是个易守难攻的地方……只是。”妚中月迟疑不知道该问还是不该问。
“阿月，你问吧。”白晏用内力将积雪融化，好让妚中月踩雪的时候轻松一点：“白某希望阿月你能再了解我一些。”
妚中月哈了一口气：“你是武林皇帝白无心的儿子，一代大侠的骨血，为什么会有人至你于死地呢？那个救你的人，是你父亲吗？”
“这……。”白晏垂下睫毛，浓黑的睫毛也沾染薄薄细雪：“阿月，你还记得当初在密室说的话吗？我说为了权力为了大义可以牺牲很多，其实这一点是从我父亲白无心所学到的。白无心，无心，他可真的是做到了无心二字。他是大侠，他是武林皇帝，他可以为了正义将我母亲推到那些正派面前，任他们宰割，也可以让我这个儿子四处被他的仇家追杀，这个梅园……如果他送的，我或许还能感受到零星的父爱，也能让我感受我父亲那天生寡淡的父爱，可惜，不是。救我的人，不是他，这原来梅园的主人，是另有他人。”
妚中月自责不应该多问多余的问题：“抱歉，我问错话了。”
白晏没有回头，只是淡淡说了一句：“没事，他的事，我早就忘记了。”
话虽然这样说，可是两个人的气氛也从愉快降到了沉默。
一路沉默很久，唯独在雪地留下的是他们两个人的脚步声。
妚中月叹了口气，却不小心脚下一滑，幸好白晏眼疾手快，抢先一步将妚中月抱住，可纵使这样，两人还是差点摔倒。
“你没事吧？”白晏关切的问道。
妚中月将头别到一边：“你可算愿意理我了？”
白晏一愣，随后充满歉意：“抱歉……明明是白某说过没关系的，可是还……抱歉，白某又令姑娘失望了。”
“你又来了，又说令我失望之类的话……那个……我觉得我现在应该抱歉。”妚中月尴尬的笑了笑：“我的脚好像扭了，走不了了……”
话还未说完，妚中月就被白晏拦腰抱起：“失礼了。”
妚中月就这样被白晏搂紧怀里，白晏的衣服很整洁，在雪里还有种淡淡冷香感，藕荷色的衣角沾染了不少雪，笔直垂着扫过他们脚下的积雪。
“我是不是太沉了？”在得到白晏否定的答复之后，妚中月舒了口气：“其实吧，白晏，我觉得你父亲再怎么不对，我也相信他有原因的，如果你真的再见到他。希望你不要记仇。”
师父说了，亲情是一种失去，绝对再也找不到替代品的感情。
其实妚中月在心中还是隐约羡慕白晏的，因为白晏至少有个父亲可以想念，而她妚中月父母早就死了，她的母亲月鷨，在她很小的时候就离开了她，她对父母的印象可以说是全无，幸好有个笨蛋师父陪着她，如同父亲，如同兄长一样关怀她，关心她。
白晏垂眸：“阿月的意思是让我原谅他？”
妚中月点点头：“你好歹有个爹，我可是连个爹都没有呢。所以要好好珍惜啊。”
白晏嗯了一声：“阿月，假如有一天我也做了和我爹同样的事，你说我会得到别人的原谅吗？”
“哪一种？”
“将喜欢的人至于水深火热之中，这样的事。”
妚中月歪头：“别人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白晏你绝对不会这样的。”
“为何？”
“因为你是白晏，梅园园主白晏。”
“哈。”白晏被妚中月逗笑了，哈哈两声，笑里带着三分苦涩。
“哈？为什么要笑？”
“我笑，是因为我恐怕没有阿月你想象中的那么好。阿月，你知道吗？我在走一条路，一条漆黑的路，我现在或许是白色，无暇的，可能进去之后就是黑色，到处斑驳。那个黑色到处斑驳的我，或许才是真的我，而现在你眼中温润如玉的我，或许只是我的假象。”
妚中月沉默几秒：“可是，白晏你知道吗？无论你变成哪种样子，你都是我认识的白晏，这一点不会变。你是不是在追查凶手的真身，遇到什么困惑了？”
白晏长叹一声，事已至此，确实没有必要再隐瞒下去了：“不错，我确实遇见了。那就是皇甫师九死了。”
“啊？”
“我猜现在皇甫弘胤才知道吧，毕竟我来的时候比他早，他忙完登记大典，才会想起去照顾那些被他囚禁的人。”
妚中月将信将疑，还是将自己的疑问抛出：“是你杀的吗？”
白晏摇头：“若是我的杀的，那还最好不过，因为这样，至少我能知道他的秘密。不会像现在这样迷茫，这样困惑。”白晏似乎在回忆当初的场景：“皇甫师九被收禁之后，我就立刻动身去天牢，打算问一下关于蛇老三之死的事情，看他是否之情，只是没想到，我到那里……”
“那里皇甫师九已经气绝，而且使用的杀人手法正是你白晏的成名绝学。”
“不错，正是梅明剑清。没想到我钻研将近十年的武学，竟然可以被人模仿的那么像。这梅明剑清，可不比当初那招，这一招天下只有我能使出。如果有人拿出这一招来认定我就是杀死皇甫师九的人，那么我，只能承认喽！”
“为什么？所有嫌疑人，都恨不得将罪过离自己远远的，你还要偏偏要强加于身。”
“可是这一招，只能用我的剑才能使得出来，若不是是我的剑现在被诡门魔气所侵，根本用不出来。白某一定会认为自己在梦游中将皇甫师九杀害。”
妚中月脸色一凝：“那么说……凶手偷你的剑，想使用出梅明剑清，那也是不可能。”
“绝无可能，被邪气侵犯的潋雪剑周身不复寒气，根本无法用出这一招极招，没有寒气的潋雪剑，最多算是一把锋利的剑罢了。”
“那么……”
“如果这世上真的要找出来，谁可以使用那个剑招，那么这世界上，只有两个人，也只有他们可以做的到，可是唯独他们，我不想怀疑。”白晏垂眸，雪花飞飘染了他的眉毛：“一个是曾经救我，并且把我送到梅园山庄的恩人，冷傲，一个是我的父亲……白无心。这两个我都不想怀疑……真的不想。”
妚中月安慰道：“或许是别人呢？”
“但愿吧……”白晏没有松开眉头，两人皆无言，积累在树梢的厚雪，一朵接着一朵，压断了树枝，堕落了下来，噗哧扑哧。只是好走到门口的时候，突然似想起了些什么：“阿月，你能不能下来？”妚中月尴尬的咳嗽几声：“啊，对……你看我，哈哈。”
白晏的嘴唇动了动，想解释一番，但是觉得开口也不是很好，于是还是忍了下来。妚中月慢慢从白晏的怀里走了下来，这片雪地积雪比较薄，妚中月走在雪地里，哈了一口气。顿时在起了层一团白雾。
“冷吗？”白晏问道。
妚中月摇了头：“还好。”白晏送她藕荷色风衣真的很挡风。大约是材质特殊，走在雪地里有种春天温柔之感。
“白晏，你下一步决定该怎么办？等你的剑修好之后……”妚中月看着茫茫雪海，每走一步都会留下浅浅的影子。
白晏沉默：“阿月，你说呢？一个是我的救命恩人，一个是我的亲生父亲，如果真的让我开始调查他们，如果我寻得的结果，并非是他们，他们得知后会有多伤心。如果凶手当真是他们其中一人，那么我……”
白晏咬住嘴唇，红润的嘴唇被咬出一片发白的痕迹，细雪沾染了他如墨的睫毛与眉毛，妚中月转过头去，对白晏说道：“我觉得，如果是爱你的人，一定不会愿意看你现在蒙受不白之怨，更何况与其猜忌不如，放手一搏，爱你的人不会那么容易被你伤害。”
白晏眼眸闪过一丝明亮：“当真？”
“当然了。”妚中月回答的时候，没有注意脚下，不知道踩到什么东西，一打滑就要跌倒地上。
白晏眼疾手快，顺势就将妚中月扶住，但是雪地太滑了，因为这里的地面多，雪早已经凝成了冰，不比刚才山下，就算是白晏扶住，妚中月还是打了个滑，跌倒了白晏的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