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匆匆而过转眼到了沈珏“头七”。
时下虽最重白事可沈珏是“中殇”丧事从简今日就要出殡。沈瑛、沈理两家都过来了尚府的几门姻亲也安排人上门送殡。稍远些的亲朋故旧之前吊祭过现下就无需露面并非有意怠慢而是殇事从简。
要是长者逝去世人谓之“喜丧”自然是操办的越热闹越好死后哀荣也能显示儿孙的孝心;年幼者丧家中长辈白发人送黑发人是最悲伤之事本不是凑热闹的事。
民间的说法殇者丧事太重了会让殇者留恋人间不能安心投胎。
沈瑞自来到大明朝参加过几次出殡礼同前几次殡礼相比今日的殡礼因人少而显得冷清。
沈珏无子而殇就由族侄沈瑛长子楠哥儿摔盆。
三老爷身体虽比前几日好些可依旧是咳的厉害沈沧夫妇放心不下不许他去送殡。尚府这边除了四哥因年幼被留在家之外长房三口与三太太都去送殡。
三老爷身体孱弱众所周知不去送殡也是意料之中;对比乔氏依旧“抱病”没有露面则是叫人有些意外。
虽说之前大家也在猜测乔氏八成是有了过错才被送到庄子上可猜测毕竟是猜测;如今嗣子夭亡乔氏还没露面不是错实在大就是待嗣子太无情。不管是哪一种都是乔氏本身的不是大家望向乔家人就带了思量。
乔家三房的老爷、太太都到了。
看着大家的异样几位太太讪讪的几位老爷则暗暗恼火。
不叫乔氏露面是沈沧的决定他们兄弟几个也无可奈何。乔大老爷素来没心没肺虽觉得面子上有些难看不过想起昨日因、今日果倒是也没有怪责沈沧不讲人情;乔二老爷、乔三老爷恼火中带了忧虑。
沈沧此举哪里是不给乔氏面子是连乔家的脸面也不顾。之前对乔家多少还有些香火情如今是真的冷下来了。
乔家三兄弟分家后长房大老爷没出息靠着祖产尚能混日子二房与三房在商场与仕途上却都需要靠山。
乔二老爷还罢铺子里有三老爷的于股只需多舍些红利让兄弟出面斡旋就是;乔三老爷想到自家姐夫到明年是三年任满就思量着往江南去信劝姐夫京。
沈沧待乔家没有香火情可沈洲却不然。沈洲向来亲近乔家待三个舅子也不错与乔三老爷关系尤为好。瞧着沈沧对乔家态度未必会愿意在他孝满起复上出力沈洲却不会束手不管。
众人心思各异小辈们却是真心难过尤其以沈全、何泰之为最。沈全不说从头到尾红着眼睛;何泰之也是“啪嗒”、“啪嗒”掉眼泪。
殇事从简逝者不过是未成丁的少年殡丧队伍从沈宅出发后就一路往北要从北城出城。
就在安定门前就人设了祭棚见到沈家的殡丧队伍到了就有几个素服装汉上前。
沈瑞见这几人虽是面生可一样装扮浑身气度有些眼熟不由意外。他下了马往祭棚走了过去果然看到一个熟悉的面孔。
“寿哥”沈瑞心中大惊面上也带出了些。
祭棚里摆着一桌水酒寿哥一身素服身后除了几个侍卫之外还有两个小厮。
寿哥望向沈瑞。
两人已经半年没见沈瑞本就因抽身条的缘故高挑单薄如今双眼洼陷身上衣服旷荡更是显得清减。
寿哥叹了一口气道:“逝者已矣沈大哥也需节哀顺变。”
他与沈珏本没什么交情不过瞧着眼前素白的殡葬队伍想着“生死”二字心中也添了酸楚。
沈瑞道:“你怎么来了?张大人不是说尊亲正拘你在家这样出来无碍么
“相识一场我总要过来送送。”寿哥道。
这会儿功夫沈沧已经得了消息知道前头有沈瑞的“好友”设了祭棚。虽说是小辈可毕竟是一份心意沈沧正寻思用不用唤人到马车旁说话就见祭棚前站着的几个魁梧大汉。
沈沧眉头微皱放下车帘。
沈全、何泰之、杨仲言等人已经认出寿哥都下马上前。杨慎则带了纠结挪着脚步也凑了过去。
大家都是熟面孔若非眼前时机不对寿哥都要欢喜雀跃。
他按捺着欢喜与众人一一打了招呼到了杨慎的时候则是多看了两眼。杨慎神色之间本不由自主地带了几分恭敬被寿哥瞪了一眼方伸手摸了摸鼻子神色自然许多。
杨仲言本就心中疑惑眼睛滴溜溜地偷看寿哥自然看见寿哥与杨慎之间的互动不由瞪大了眼睛。
何泰之见寿哥正经八百地设了祭棚来送殡倒是有些不好意思关切道:“张大哥不是说你家长辈正拘着你在家调理你怎么出来了?会不会挨教训
寿哥瞥了他一眼道:“要是我不来岂不让是让人说嘴?”
何泰之讪讪道:“先前不是不知道你前阵子病着”说到这里打量着寿哥带了疑惑道:“瞧着你气色倒是好倒是瞧不出大病一场的模样这是都调理好了?”
寿哥摸了自己一把道:“我这是胖了?这两个月被关在家里不得出门每日里汤汤水水的补品不断都要补成大胖子了”
何泰之神色柔和下来道:“都是父母慈心寿哥是个有福气的。”
相对之下沈珏则是太倒霉了。
因沈珞之丧后的闹剧何家本就对沈家二房存了嫌隙这次沈珏的死因瞒得了外头却瞒不住小徐氏。
小徐氏有儿有女的人自是听不得磋磨孩子的消息在家里少不得埋怨了乔氏几句。
寿哥闻言身子一僵神色就有些发黑。
杨仲言听过宫禁流言瞧见不对头忙道:“队伍还等着不好耽搁
寿哥这才神色好些看着沈瑞道:“我来给沈珏上一杯酒”
沈瑞躬身带了感动道:“我代珏哥谢过寿哥这份情谊。”
再看沈全、何泰之等人面上也带了感激之色。
寿哥虽说是心血来潮可并不耐烦这些繁文缛节不过眼见众人领情这敬酒便也敬的真心许多。
因现下是寒冬腊月送殡的队伍中多是马车。前头停了后边自然也得了消息。听闻是沈瑞的朋友设“祭棚”乔家几位老爷都觉得荒唐可笑。
不过一个少年“中殇”寻常人家连丧事都不办直接运出去埋了也是有的;沈家不过是因殇的是嗣子有沈家族人看着才郑重其事地办丧事。今日这些来送殡的尚府姻亲又有几个是看在殇者份上?不过是看在沈沧夫妇面上罢了。
沈家长房这嗣子却是不厚道弄出个朋友来弄“祭棚”以为能添几分风光落在大人眼中却委实可笑。
倒是沈理、沈瑛两个对于祭棚之事也觉得不太妥当却也是领情。
乔家几位老爷揣测的不对今日送殡诸人旁人或许是看在沈沧夫妇面上沈理、沈瑛却是看在沈珏本上。
一笔写不出两个“沈”字族长太爷生前又是慈和之人看在族长太爷面上他们也会过来送一场。
两人不约而同地下了马车往前头的祭棚走了过去。
寿哥对于沈家事情知之甚详自然晓得沈瑞有两个族兄在朝一人在翰林院一人在詹士府。沈瑛不必说看在沈瑞面上寿哥平素里还颇为亲近;就是沈理因常在御前听讲的缘故与寿哥也常打照面。
寿哥不想被揭开身份自然使人留心那两人。
这边已经酒祭完眼见有人过来寿哥便对众人道:“我就不耽搁大家等过些日子大家再聚”
来去匆匆等沈理、沈瑛走到前面时寿哥已经上马带了十几个侍卫随从呼啸而去只剩下一路烟尘。
沈理倒是没留意沈瑛却是瞧着那少年背影有些眼熟却一时对不上号。
殡丧队伍重新启程缓缓地出了安定门。
安定门内沈一身素服拉着沈琰的胳膊道:“大哥到底什么时候去请罪?珏哥都出殡了”
沈琰指了指远处的队伍叹了一口气道:“等明日吧今日沈珏出殡沈家人正伤怀想来沈瑞也不乐意见到你我兄弟。”
沈神色变幻咬牙道:“我想要送珏哥最后一程”
沈琰心思一动想起沈瑞曾说过二房墓地的话犹豫了一下道:“既是如此就送吧”
沈使劲点点头就要往城外走。沈琰忙一把拉住道:“急甚?几十里路呢要跟着走过去不成?先叫辆马车”
过了半盏茶的功夫兄弟两个雇了一辆马车出城去了。
送殡的队伍走的慢过了一刻钟就看到队伍的影子。
沈琰就吩咐车夫慢行远远地缀在队伍后边。
沈家走的是出城的大道路上也偶见行人车马后边的马车便也不显眼。
不过等到了沈家墓地的山脚下殡丧队伍上山马车就不好跟着上去了。
“继续往前走寻个地方歇一歇。”沈琰随后吩咐道。
车夫看了兄弟两个身上的素服一眼也不多话继续往前去了。
杨仲言正好头看到山脚这辆马车过去看了好几眼头对何泰之道:“出城没多久这辆车就缀着咱们我还寻思是不是有人偷着送珏表弟却是误会了”
何泰之翻了个白眼嘀咕道:“杨表哥以为这是梁祝?近日定是又看那些男男女女的话本子了”
寒冬腊月治丧因土地上冻都是打发人提前来点穴。
殡葬队伍到了直接落葬点了灵主。
等下山时前后用了不到一个来时辰。
等到沈家送殡队伍踏上城之路不远处的树林里才出来一辆马车。
沈琰荷包里掏出一把钱递给车夫请他在山脚候着便带了沈上了山
山风凛冽不远处散落着十来个大大小小的坟头还有新散落的一地纸钱
当看到簇新的坟茔还有前面写着沈瑞生猝年的石碑沈的双腿就如灌铅了似的再也挪不动。
沈琰神色则是凝重许多目光从一座座墓碑上移过即便是过了数月可沈瑞的话依旧清晰地印在他心头。
“出京东北三十里有沈家义庆堂的坟地。前年春我初为义庆堂嗣子随长辈往前祖地祭拜。大伯祖父殇二伯祖父殇且尸骨无存二姑母殇、三姑母殇义庆堂嫡血凋零到嗣兄意外去世竟是血脉断绝”
可直到现下亲眼所见他才能知当年曾祖母犯下的过错对二房嫡支到底代表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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