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仲言见过张会锦衣卫装扮碍于锦衣卫之势对于张会自然是客气有加;何泰之只晓得他是公府子弟是寿哥亲戚倒是并没有觉得有何畏惧反而直陈自己的不满:“既是寿哥得了消息怎么不见他来?”
张会对着沈珏灵柩想起三年前往事脑子里正有些乱听了何泰之的话一时没反应过来。
杨仲言已经拉着何泰之胳膊小声道:“仲安”
沈瑞同张会不过第二次见面本就不相熟即便宾主寒暄也只能说寿哥
沈瑞便只当不知寿哥身份顺着何泰之的话道:“倒是有些日子没见寿哥今儿他怎么劳烦大人过来?”
张会看了何泰之一眼见他面上犹带愤愤嘴角不由抽了抽。
这何学士家的小公子还真是无知者无畏这是在埋怨太子么?
“寿哥前两个月大病了一场病愈后家里长辈管教的严出来不便宜这才托了我过来。”张会道。
寿哥前两个月生病之事沈瑞从高文虎那里“听说”过后也与何泰之说过。
何泰之想起此事倒是将埋怨减了不由心生戚戚然:“倒是忘了此事幸好寿哥好了先前不得消息要不然也当去探探他”
杨仲言思量着寿哥的年纪结合眼前张会身份心中隐隐生出一种不太可能的猜测。
张会在寿哥跟前问询礼金不过除了丧仪之外还有祭幛与香烛。祭幛还好都是寻常见的;香烛却精致看着就是不俗。
不管寿哥作何想张会能准备得这样周全并无糊弄之意沈瑞也是领情
等张会在沈珏灵前祭完沈瑞就引他到东屋吃茶。
这会儿功夫沈全与乔永善从东院探望三老爷来。
沈全是见过张会的知晓他锦衣卫与公府嫡孙身份见面就带了拘谨;乔永善不知张会身份听闻是代旁人过来吊祭又不是奴仆装扮就以为不过是市井帮闲之流不过瞧着屋子众人座位排次还有杨仲言与沈全的恭敬就察觉出不同来。
张会坐在那里大家就都带了拘谨。沈瑞因精神怏怏无心与张会攀附屋子里就有些冷场。
张会有一搭没一搭与沈瑞说话眼睛也在留心屋里众少年。
在高家相遇之前他虽没有与大家打过罩面可对于诸少年之名已经听说且打听清楚了。
虽说他骨子里不怎么瞧得上文人酸腐可眼前这几个少年的确争气。换做那等家里条件不好或是自身才学不足的即便与东宫有了少年情谊过两年也就烟消云散了;这等仕宦人家子弟本身又争气的一朝进士及第凭着这君臣旧谊以后前程就是金灿灿不亚于他们这些勋贵之后。
杨仲言这小胖子眼睛太活络畏惧中带了好奇与探究;沈全客气中带了疏离倒是符合一般文人对锦衣卫的反应;何泰之虽有了功名言行还不成熟七情上面却胜在心思坦荡;乔家那个少年懵懵懂懂透着几分老实与谨慎
加上因丧弟越发沉默寡言的沈瑞眼前这些少年一人一个性子却没有阴险狡诈之人。
皇爷对东宫在外的“交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怕是也是因这些少年性颇佳。
张会出身大明顶尖勋贵人家打小就是看着勾心斗角长大的不管什么事想的都是利益。他既觉得这几个少年前程大好态度上就热络许多。
他又长着娃娃脸一副人畜无害模样没一会儿倒是让大家忘了他锦衣卫的身份。
何泰之与杨仲言不必说一个天真烂漫一个有心亲近没几句就顺着张会的话改了口彼此称兄道弟起来。
就连沈全面上也柔和许多自觉不应带了偏见。功勋子弟入职锦衣卫是朝廷对功勋人家的恩赏说起来都是富贵公子打小好生教养大的哪里就能同传说中骄横阴险的锦衣卫一样了?
乔永善好奇张会身份不过与大家都不算太熟就老实做了听众。
等到张会告辞沈瑞又亲自送了出去乔永善就忍不住问沈全道:“全三哥来客到底是哪个?怎么大家都如对大宾又称呼为‘大人?”
沈全道:“是英国公府长房嫡孙如今在锦衣卫任职。”
乔永善听了不由讶然。对于乔家这样的京城老户来说英国公府就是庞然大物。
自大明朝开国以来公侯伯封了不少传到百年后的却都是有数的其中不少人家即便还挂着侯伯府邸之名也早已远离中枢;英国公府却是步步高升繁衍至今依旧为帝王心腹。
别看张皇后娘家如今一门两侯在京城百姓眼中风光无比可对比与英国公府来看委实不算什么。
乔永善方才一直留心张会发现张会对其他人还好对沈瑞却多几分客气。这到底是因缘故?是因沈瑞身后是尚府?那样论起来的话杨仲言的身份也差不了多少。
乔永善百思不得其解到家里时面上就带了出来。
乔三老爷见了便问道:“这是怎么了?可是沈家那边怠慢了你?”
“没有是儿子心中疑惑。”乔永善忙摇头说了白日里的事。
乔三老爷听着面上就带了郑重:“那张会说是代人过去祭拜是代哪个
乔永善道:“听说是瑞哥的好朋友与珏哥也认识得了消息不过因身子不好前些日子病着家里拘着才托了表哥过来。”
听到“表哥”二字乔三老爷眼中露出失望立时没了探问的兴致。
英国公府与不少公侯府邸联络有亲如今老国公还健在儿孙众多数得上的姻亲就有十几门。这定是哪家少年与沈瑞有了交情因故不能吊孝就请张会出面做脸不过是小儿把戏。
“你在沈家这两日可听人提及你姑母?今日是第四日离出殡没几日沈家那边没张罗去接你姑母来?”乔三老爷想起此事问道。
乔永善摇头道:“孩儿不曾听问”说到这里有些迟疑道:“爹三表叔似将珏哥之殇归罪在姑母身上对姑母颇多怨言在孩儿跟前也不曾掩饰
乔三老爷黑了脸道:“听他胡说八道明明是他们自己疏忽没有照看好侄儿还有脸推到你姑母身上?真要论起来当是你姑母追究他们才是”
乔永善连着两个白天都在沈宅对于沈珏之殇的原有自然也知晓的清清楚楚。
沈三老爷虽有些持才傲物可并不是扯谎的人。即便父亲否了可想想姑母的为人行事乔永善心里也没底。想到这里他实没脸再若无其事地去沈家便小声道:“爹沈家那边这几日没有外客也不需要人帮着孩儿明儿想要留在家里。”
乔三老爷皱眉恨铁不成钢道:“岂能读死?人情世故也是道理。珏哥既过继到你姑母名下就是你嫡亲表弟你这做表哥的正是该出力的时候你怎么能不去?”
乔永善心中叹了口气面上只能老实改顺着乔三老爷的话改了口。
等到沈沧落衙来徐氏也与丈夫提及乔氏之事。
“二叔在南边且不说他二婶就在京中是不是需打发人接她来?”徐氏问询道。
沈沧寒着脸道:“卑不动尊她既‘病着怎么能为了送殡再折腾让她继续休养吧。”
“可是乔家那边?”徐氏有些犹豫。
倒不是她心软不记乔氏的仇也不是怕乔家只是沈珏毕竟是小二房嗣子乔氏是他的嗣母。
乔氏之前去庄子上“养病”外头并没有准信即便旁人有猜测也只是猜测;等到沈珏出殡乔氏还不露面就越发叫人思量。加上氏被送到庄子前就有些发疯的迹象在庄子上这大半年虽没有听她继续发疯的消息可真要接来难保再闹出什么幺蛾子。
徐氏心里虽觉得不该接乔氏来可是想着沈家名声少不得问丈夫一句
“以乔氏恶行没有奉上休已经是看她生养了珞哥一场的情分上;明知那是个疯妇还要让她来继续祸害家里人不成?乔家那边要是有话夫人只管推到我身上。珏哥好好的身体若没有去年乔氏为恶岂会损了根基?没有让她为珏哥偿命已经是宽和她还想要来做太太不成?”提及乔氏沈沧满脸厌恶。
他如今执掌刑部看事情习惯结合前因后果。
沈珏之殇亲长疏忽一时看顾不到占了三成错那沈珏自己不爱惜身体生病了还硬挺着去上学也占了三成不是剩下那四成就要“归功”与乔氏了
这事情没有后悔药谁也不能让时光倒流。不过发话圈乔氏到底这个主沈沧现下还能做到。
沈珏已殇小二房又断嗣这一点沈沧夫妇心知肚明却谁也没有提及此事。
乔氏自私糊涂固然令人恼怒二老爷对妻子先纵容再推给兄嫂的行为也让沈沧与徐氏不满。
沈沧做了大半辈子长兄也担当得起“长兄如父”这四字。早先在他眼中怕是两个手足兄弟要放在前头徐氏这个发妻都要靠后;这几年经历的事情多些沈沧也放开了手脚。
二老爷奔五的人三老爷也过了而立之年他这个大哥看顾两房兄弟半辈子就算是到了地下也能对老父有个交代了。
剩下的日子这两个兄弟也该自立。
小二房血脉传承是另择嗣子过继还是纳妾求子沈沧是丝毫不想参合
“早在三年前就不该替二房拿主意”沈沧苦笑道:“这让二弟自己折腾吧是好是赖都是他自己担着。”
徐氏叹了一口气:“二叔已经离京两年多只盼着这他能真正立起来
沈洲到明年就任满不过京中没有合适的缺沈沧正盯着南京的缺。
江西是行省平调到南京衙门也算是高升。南京衙门虽是养老地界可也是熬年资的好地方。
沈沧本决定不再管二老爷事可关系到二老爷前程之事又哪里能真的不管不由一阵闷气。
沈沧闷声道:“都说儿女是父母的讨债鬼老二虽只是我弟弟却也是个讨债的都是我上辈子欠了他”
东宫暖阁。
寿哥坐在熏笼上手中握着一杯姜茶。
屋外大雪虽停了可因融冰的缘故倒是比前几日落雪时还要冷。寿哥是个在屋子里呆不住的即便身边大伴劝着每日也也要往外头转两圈。
早先寿哥最厌姜茶今日却是痛快地接过只是喝的时候有些费劲拧成眉头半天才喝半口。
张会今日代他去沈家吊祭寿哥想要知晓宫外诸人的消息就专程等了张会来。
“香烛直接点上了祭幛也挂了起来沈瑞虽没有说什么不过话里话外却没有离了殿下。”张会道。
“后事办得热闹么?沈瑞哭了没有?”东西是寿哥叫人准备的见送对了礼就带了几分得意好奇道。
张会摇头道:“今日不是正日子倒是不见外客只有沈家一个族亲与几个姻亲少年在。沈瑞没哭不过看着也不大好听说他与沈珏是打小一道长大的总要缓些日子才能过劲来”
寿哥留心的是外头的消息对于沈瑞、沈珏之间的兄弟情听一句就算道:“族亲?姻亲少年?可是沈全、何泰之与杨仲言他们几个?”
“还有个乔六是沈家二太太的娘家人”张会道。
寿哥听见不认识就丢到一边只追问其他三人的消息。
张会笑道:“沈全同杨二郎倒还算客气何家二郎却是恼了还嗔怪殿下为何得了消息还不露面。臣解释了他才好些。”
寿哥不以为忤反而觉得凭借与沈瑞这两年的交情加上与其他少年的玩伴情谊这样不露面确实不大好。
他站起身来在地上踱步走了两圈道:“何泰之是该生气朋友一场孤是应该送沈珏一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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