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啧,还敢上街,够脸厚的。”
“今日一出门就撞见这狠货,真倒霉。”
宜宁平静的在街上逛着,如往常般,被瞩目。
只是以往的溢赏之词现今都成了嘲讽。
“可得离远点。”
“真吓人。”
曾如神人般的朱探花成了过街老鼠。
“负心女!杀人犯!”
一个臭鸡蛋砸向宜宁面门。
“主子!”朱语伸手想挡,却没来得及。
腥臭四散,宜宁停住脚步。
皱了皱眉,拿出手帕缓慢擦着,只觉那腥臭从额头弥漫至全身。
无奈笑笑。
“回府先换身衣裳罢。”
“是。”
朱语虽生气不忿,但主子都未做怒状,她不敢逾越。
“看到没,她还能笑得出来。”
“真吓人,怪不得做出逼死表兄,另娶贵子的事情。”
众人窸窸窣窣,都在咒骂宜宁。
“哎,你们别骂朱大人了。”
一个作读书人打扮的女郎有些看不下去,出言。
“你们知道真相吗?”
众人们侧视一旁标新立异之人,有些不屑。
“你这屡试不第的废物,又发什么怪?”
“是在表演,我们皆醉,她独醒呢。”
“哈哈。”
看着女郎涨红的脸,气氛热烈。
一人忍不住朝那女郎啐了口。
“呸,读书人就没几个好玩意。”
那女郎擦了擦脸,落荒而逃:“你,你们,一群愚民。”
“嗤。”
众人得意,她们再次取得了胜利。
“主子,要不坐马车吧。”
健宜宁沐浴换了衣,依旧打算步行,朱语忍不住出言劝阻。
待会要是又被扔了什么东西,还得回来换衣裳。
一来一回的,多耽搁时辰。
宜宁闻言顿住。
垂眼:“好,坐马车罢。”
“是。”
朱语松了口气,迈步走远,唤人备车。
宜宁站在原地,有些怔愣。
自己曾被人在言语中捧上神坛,现在又在言语中被打下地狱。
果然,和自己曾经看到的一样。
原来,确实不好受。
怪不得,都说人言可畏。
还有人被人言逼死。
一番折腾,宜宁到了目地的。
“朱大人,请随我来。”
府门早有人在等宜宁。
宜宁颔首:“多谢。”
那侍者领着路,却忍不住想,外头人离谱。
这朱大人明明再是软和不过,哪里做的出那般狼心狗肺之事。
偏要被那般编排。
“宜宁,来啦,快来看这棋要怎么下。”
王息施听见声响,头也不抬,朝门口的方向招手。
宜宁走近,观望几瞬。
动手移了黑棋一步。
“哈!”
王息施覆手大喜。
“好棋,好棋!”
拉着宜宁坐到对面。
“来,我们来对一局。”
“呃,你执白棋。”
王息施想看宜宁要如何解开她自己设下的困局。
“好。”
宜宁没有异议,又移了角落里的白棋一步,才坐下。
“为何动这颗棋?”王息施有些不解。
但眼下黑棋形势大好,她按常理定了下一步。
宜宁安静的和王息施下着棋,局势一边倒。
“外面传的流言是怎么回事?”
王息施看宜宁东下一棋,西下一棋,摸不清她的意图。
索性卸下劲,坐观其变。
“有心对无心,但成不了气候。”
“你都自请去了偏远衙门,怎还会惹有心人惦记。”
王息施揶揄着自己的忘年交。
落子,吃了小片黑棋。
“不知。”
宜宁无所谓自己被吃去的棋子,平和的继续走棋。
“你为何要娶言大人之子?没听说那位公子有什么过人之处。”
“自是因为想离开那偏远衙门。”
“哈哈,想着调职了,你可真是才开窍啊。”
王息施闻言乐出声。
“不过你想换个地儿,何须把自己搭进去,现在被外头骂的哟。”
落棋,却看不对,又将棋子拿起。
扯话转移注意:“被骂的挺惨。”
宜宁只做不知,老神在在的等着。
“是挺惨。”
一颗黑棋,被王息施移来挪去,却总找不到合适位置。
战局已然扭转。
“你下。”索性将手里的棋子递给宜宁。
宜宁接过,将它安在另个角落。
“哎,是。”王息施愕然,自己怎么没注意到。
棋局两边又旗鼓相当起来。
“你想去哪个衙门?”状似不经意问。
若是方便,她不介意帮扶这有出息的年轻人一把。
“去工部,我自己有办法。”
宜宁自然懂王息施未尽之言,只是她不愿让王息施出手。
“啧,工部,你真是,看不懂你下的棋啊。”
王息施喟叹,后生可畏。
两人和局。
“不留下陪我一道用膳?”
“言大人唤我去她府上吃午膳。”
“哟,这么快就登门啦。”
宜宁不理王息施的调侃,挥了挥手离开。
到了言府,府门处无专人等待。
“好的,还请朱大人稍等。”
门房还算客气,动作利落的进府禀报。
“多谢。”
宜宁垂眼,其实她不喜等待,但她擅长。
其实她也摸不清言宛中为什么会让自己娶她儿子。
且言宛中本人对宜宁并不热情。
直到见了言归,宜宁才好像懂了。
原因无它,无非是一腔爱子之心。
自己看来不成气候,家世不显。
尚称不上威胁。
虽派系有别,但是个无关紧要的小卒,只占着些民心优势。
现因为婚事,这唯一的优势也失却了。
宜宁安静吃着饭菜。
见对面言归一会儿掉筷子,一会儿撒汤,宜宁也都做不知。
眼观鼻,鼻观心,不甚在意。
言宛中见状,心下生了些满意。
看了一眼幼子,不忍苛责,微叹。
言归被她宠溺太过,性子能力都有限。
担不得大家族的主夫,也怕他嫁进大家族,受磋磨。
这朱宜宁,虽不过商人之女。
但天资过人,也算争气,入仕进了官。
不指望她当什么高官,但至少不会让自己儿子吃苦,低人一等。
而且儿子低嫁,有本家撑着,也不会受什么委屈。
言家主夫张氏看宜宁容颜俊秀,行止得当。
气质不比那些簪缨家族出来的女郎差多少。
又见宜宁时刻含笑,脾气瞧着软和,心中也是满意。
“外面那些流言,你作如何?”
膳后,几人到厅房闲聊,言宛中突然问宜宁。
言归有些紧张,在他看来,宜宁是受了无妄之灾。
明明有情有义,却反被骂狼心狗肺。
“今日乌合,明日兽散。”宜宁平静的回答。
“哦?那你是不打算澄清了?”
言宛中有些不悦,清高独傲之人在官场可讨不得好。
“并非。”
“那你要如何?直接解释?”
言宛中声音渐冷。
“说你那表兄是因身子我有疾,太过自责才跳了井?”
宜宁起身,朝言宛中俯身作揖。
“抱歉大人,我不想与外人道这些事情。”
借动作将心里的怒气隐去。
“母亲!”
言归也起身,他觉得母亲说话太过分了,偷眼看宜宁。
幸好她没生气。
张氏无奈,扯儿子坐下。
还未出嫁,胳膊肘就开始往外拐。
看宜宁像是回护着她那早逝的表兄,也有些不悦。
“宜宁啊,外面现在可不止在骂你,也在骂别诸呢。”别诸是言归的乳名。
言宛中喝着茶,未打断张氏。
“你舍不得让你那表兄被人说道,就舍得我别诸被外人说啦?”
张氏是有些介意。
活人比不过死人,他想让儿子嫁给一个满心满眼都是儿子的人。
但言归执意要嫁宜宁。
侧身,宜宁又朝张氏作了一揖。
“宜宁愧疚,会想法止住外人口舌。”
“你要怎么做?”言宛中语气温和了些。
宜宁从袖中取出一个薄册,双手递给言宛中。
“宜宁打算用这报汛之制,堵住悠悠之口。”
言宛中接过。
翻开,先看到的就是满页标准的馆阁体。
字迹清晰,语言平实。
看来应并不费劲,言宛中却看得缓慢。
合上最后一页。
言宛中直起身,第一次严肃正容。
打量起站在自己面前的年轻女郎。
自己许是想错了。
是了,是自己想错了。
错把珍珠当了鱼目。
“宜宁位卑,还请大人为宜宁呈给陛下。”
见言宛中起身,知晓她已看完,宜宁屈身。
进言府以来,她的头一直垂下。
她不喜,但人在屋檐下,暂无它法。
“你确定,让我呈上去?”
言宛中有些意外。
这朱宜宁,没将这份东西交给周士尹,而拿来给了自己。
她可知晓这是个什么意味?
“宜宁确定。”
宜宁自然知晓,这报汛之制,便是她给大皇女的投名状。
“嗯,好。”
言宛中走近,拍了拍宜宁胳膊。
“回去罢,明日我便会将这份言策呈给陛下。”
“是,有劳大人,宜宁告退。”
言宛中随着向外送了几步。
见宜宁的背影消失不见,才看向自己幼子。
“别诸,这朱宜宁,你真要嫁吗?”
言归一吓,难道母亲要后悔!
忙急切:“要嫁啊,母亲,我要嫁!”
“母亲,你怎么?我要嫁她的。”
“妻主,可是那朱宜宁有什么问题?”张氏疑惑,也出言询问。
“没有问题。”
“只是朱宜宁。”
言宛中一叹。
“她,前途无量。”
捏紧手里的薄册。
这报汛之制,足以。
足以让那朱宜宁。
青史留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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