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头,你听他们人进来了么?”
阿笙骑在大蛇头上,抱着它森冷滑腻的脖子,目光警惕,时刻倾听着外面的动静。
她听不见了,便低头去问这条大蛇。
大头偏了偏那巨大的三角扁头,随后,点了一点。
阿笙欣喜道:“我看他们也没胆子进来,他们识相的话,最好赶紧给我滚得远远的,否则闯进阵来,可不会有他们好果子吃!”
大头没有动静,驼着她缓缓往前游动,他的肚皮下,碎小的灵石堆积如冰山,遍地法宝的五彩光芒,在日光下粼粼闪动,几乎折射出水样的光泽。
阿笙抱住他的脖子,边看边调整秘境内的机关和墙体,确保只要有人进来,就会被重重迷宫似的墙体拦住、被墙体内的机关逼退。总之,一进来就尽量让他们知难而退,实在不退,也要让他们在里面迷路,无法接触到他们和核心的宝贝。
机关渐渐布好。
变化无穷的迷宫、变异融合的墙体……她担心对方人多,还不够用,最后又在迷宫的最尽头处,放下了一颗细小的,黑色的石头,只要有人踩中地上上的机关,便会有意外之喜降临……
她盯着手里的石头,甚至有些可惜,这东西倒是好用,只可惜剩得不多,否则她带着一队黑武士杀将出去,在修界可谓呼风唤雨,何必蜗居在此上百年呢?
现在就连最后一片乐土也无法保留……都怪那一群强盗!
大蛇蹭了蹭她的手,意在安抚,她两相处百年,早已心有灵犀,不开口也知道对方说的什么。
大蛇的意思是,那些人或许是路过,并不一定就是来找宝贝的。
阿笙一声冷笑,恶声恶气道:“你看他们那副气势汹汹的模样就知道了,他们虽然暂时没有闯入秘境,但也绝不可能是路过,否则天大地大,他怎么就恰好来我们家门口布阵了呢?”
她和大蛇原本还在洞穴之中安居乐业,那群修士一闯过来,人数既多,气势又凶,他们除了逃命,简直没有别的法子。只有躲进秘境之中,并且开启秘境机关,盼望着,如果他们闯入,还可以被机关拦下。
但是能不能拦得住那一群人,还是两说。
阿笙心知肚明,但犹自嘴硬,向大蛇道:“别说其他的了,咱们的护境阵法固若金汤,单是秘境入口,他们便不一定找得到,你说对不对?”
大蛇依旧点了点头。
这大蛇点头,却不是赞同的意思,只因为他一颗大头没办法左右移动,只能上下移动,所以往往用点头来表示否认。
阿笙抱着它的手一僵,只听见远处叽叽喳喳的的人声和脚步声传来,显然是来人了。
她口中固若金汤的阵法,已然破了。
她忽然没有刚才的自信,脸色一变,大蛇想了一想,驮着她,爬上了一旁旁环形的高台,台边正好有个凹槽,他将身体挤进去,正好落在凹槽底部。他将阿笙小小的身躯叼过去,盖在自己头下藏起。
阿笙牙齿气得“咯咯”直响,却强行镇定道:“对,咱们躲起来,他们不可能看得见我们。他们只要一碰上那个石头……就只有等死的份。没事的,咱们会没事的……”
*
秋云商运气好,出阵法的时候,正好身处阵法边缘,所以一眼便能看见秘境入口。
凌浪雪几人运气最坏,她们原身是动物,混迹在山林之中,这山林漫无边际,却都在阵法最深处,所以破阵之后,便醒在了十几里外的村庄之中,她们找不到人,又找不到曲辞徴,直到见到杀阵里那把大刀,才找准方向,向秋云商的位置赶来。
秋云商活动一会儿,酸痛之感渐轻,又找到了心心念念的秘境,一时神清气爽。有人替他照看曲辞徴,他乐的两手空空,却还惦记着手里有个会吃灵石的魔灵,只得伸手将它拿住,免得它钻进灵石堆去,找不见。
真真被不熟悉的人捉住,一路上死命挣扎,嘴里“吱”个不停,小花印与魔灵们相处甚多,对它的气息再熟悉不过,一顺着它的声音和气味,竟也找到了秘境入口。
他们趁了秋云商的光,这入口找得却更加轻易了,几人对视一眼,都是不可置信的神色。
不过,真真若在里面,曲辞徴也必定会在,他们既然是为秘境而来,入口就在眼前,也没有不进去的道理,当下毫不犹疑,抬步便迈了进去。
他们进入后不久,白洛杉带着玄天、修华两阁的弟子,按下法宝,也降落在了入口之前。
*
这秘境本来满地都是宝贝,就跟山上遍地都是石头一样,虽然外面散落的东西,不算值钱,但一地宝光,也够闪花人眼了。
只是这地上显然有被人搂捡过的痕迹,显然不是一个人。凌浪雪想不出除了曲辞徴,还有谁会来这秘境。
捡东西的人显然不挑,不知道好的还在里头,将外面这些散碎灵石便当做了宝贝,显见不是什么高人,曲辞徴既然在里面,又如何会容忍这样的人在里面作乱?
凌浪雪怎么想也没想明白,转过了几道拐角,忽然听得小花印清脆地“呀”了一声,她抬头一看,一堵墙尽头,半蹲着的人,正是秋云商。
这秋云商一见是他们三人,面露心虚,勉强一笑道:“凌姐姐,你也来了?”
凌浪雪看着他的动作,一针见血道:“你在挡什么东西?你让开,让我瞧瞧。”
秋云商回过头,看了看浑身伤痕,狼狈不堪地曲辞徴,又回头看向凌浪雪,真诚道:“我什么都没有挡。”
他话音一落,真真忽然从曲辞徴的身上钻了出来,闪电一样蹿向小花印。小花印喜道:“真真果然在这里,圣主呢?”
真真又猛地蹿回了曲辞徴身上,兴高采烈地为她带路,就差没长个嘴巴大喊“在这里在这里”了。
秋云商见瞒不住了,这才不情不愿地让开身后的人:“倒也没事,刚才不小心磕了一下,额头磕破了……”
三人都焦急无比,闻言两三步便跨到秋云商面前,盯着地上额角带血,面容狼狈的曲辞徴,都吸了口冷气。其中以塔山最为气愤,他人如其名,壮得像座小山,手中拿两个人头大小的铁锤,见状气得将手中的大锤在地上一阵乱砸,发泄怒气,指着秋云商道:“你……你……”
他声音哑然,“你”字说了几次都接不下去,显然十分不善言辞,但其中指责之意不言而喻。秋云商大感委屈,明明我是救人的,你不感谢我不说,还要受你这样威胁指责,有这个道理么?!
他全然忘记了自己给白洛杉通风报信的事,理不直气也壮道:“‘你’什么‘你’,有什么可‘你’的?你现在知道关心他了?他受伤的时候,你们人在哪里呢?你看看你,这样大的块头,这样壮的肌肉,你不保护在他面前,遇到危险,全我一个人五重境的小修士硬抗,我替你们从大刀下头救人,阎王手里抢命,我为了他,小命都差点丢了,你们反倒怪我照顾不周了么?你们有资格指责我么?”
他说的慷慨激昂,一脸痛心疾首。反正说的也都是真相,他为曲辞徴抗过刀,他为曲辞徴闪过腰,虽然一半是他坑的……但毕竟,毕竟也替他补偿了回来,苦果他也尝了一半,他们有什么立场指责他呢?
他这样一番话,倒真将三人镇住了。
三个人目瞪口呆,直盯着他。
秋云商正觉高兴,他今天又算混过一关。
忽然,他听到背后慢悠悠地声音传来。
“那还真是,多谢你了……”
秋云商惊慌转头,曲辞徴扶着额头,从地上慢慢起来。
塔山忙上前一步去用法山扶住他,小花印高兴道:“圣主你醒啦。”她说罢从储物袋里掏药出来,“您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我这里都要药的。”
曲辞徴摆摆手,示意不用,凌浪雪道:“圣主,你……”
曲辞徴一直盯着秋云商,闻言,才转头过来看着她,道:“不提这个了,往前面走吧。”
秋云商自从见他醒了,心情就很不美妙。
听他们要往前,忙道:“去不得,里面好多古怪的东西。”
他刚才和镜清派的弟子进来,正是因为那些奇怪的东西,才走散的。原本背着曲辞徴的人慌忙之际直接将他给扔了,秋云商不忍将他丢在这里,便自己去背他,可惜他老腰还没完全恢复,猛然一背,没背起来,反倒将人磕到了墙上,脑门开花。
虽然此事情有可原,但他并不觉得曲辞徴会原谅他。于是他找了许多借口,打算日后他问起时搪塞,没想到这人这么快就醒了,许多借口也排不上用场了,一时好生郁闷。
塔山上前,准备要抱起他们伤的弱柳扶风一样的圣主,曲辞徴同样摆摆手,拒绝了他。
但他想了一想,向小花印道:“有没有活血止痛的腰?”
小花印迟疑道:“您身上都是伤口,不可吃活血的药。”
曲辞徴继续看着他,坚持道:“内伤。”
小花印“哦”了一声,从储物袋里翻出一个瓶子递给他,曲辞徴吃了一粒,随后将瓶子递给了秋云商。
秋云商:?
他怎么不记得他受了内伤?
他迟疑地接过瓶子。
曲辞徴忍住身上的疼痛,继续往前。
秋云商将药吞下去,腰果然好了许多,他忽然生出一个诡异的想法来,曲辞徴不会是……帮他要的药吧?
他还没细想,曲辞徴已经带着三人往前了,真是要钱不要命。
秋云商暗自腹诽两句,却也知道今天自己是没办法独吞里面的东西,追上去道:“你们真要进去么?”
凌浪雪道:“你刚才在这里撞见了什么东西?”
秋云商眼珠一转,摇头叹气道:“别提了,你们看见这里面的墙了么?”
小花印道:“这些?不就是普通的墙吗?有什么特别?”
秋云商一哂:“如果不特别,何必做得像迷宫一样么?这若是普通的墙,那天底下就没什么特别的东西了。你们见过会动,会跑……会吃人的墙吗?”
他最后一句,故意说的空灵缥缈,同时还走到了一堵黑色的墙边,向上面一个小坑,伸出了自己的手。
他手一靠近,墙上那个小坑便猛地张开,追着咬来,墙上竟然浮现出一张人脸!小花印以为他手臂被吞去了,吓得“啊”了一声,蒙眼不敢看,秋云商将手缩回来,在半空中晃了晃,笑道:“放心,没有咬着!”
凌浪雪见多识广,也没见过这种东西,诧异道:“这些墙,难道……都是活的?”
“唔,反正我觉得是。”秋云商慢慢走到了一面白墙后面,声音渐渐变得模糊道:“黑墙会咬人,白墙会动,像是两种生物,不知道到底是怎样形成的……等等,你们快看,它们是不是在动?!”
他这句话本就模糊,最后这句,说得又惊慌,又小声,最后竟然渐渐远去,一点儿也听不清了。
凌浪雪心头涌上一股诡异的猜测,她还没反应过来,曲辞徴已经快步追到了墙后,凌浪雪见状,连忙也跟上去,一到墙后,两个人都说不出话了。
果然没有!
后面已经没有秋云商的影子,墙后是一道完全被封住的空间,就刚才说话的一会儿功夫,他就被移动的墙自动隔绝到了墙的另一边?!
她大声道:“秋云章?!你能听见吗?”
没有人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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