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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对禁区又不熟,好久才来一趟,具体什么时候出现的,还真不知道。”
红衣道:“你被它捉去竟然没死,有没有看见他的真身,是什么模样?”
秋云商道:“没看见……我找找。”
他心里已经有个猜测了。
这地方和他梦境里几乎一模一样,只是梦里下着大雨,所以能见度更低。而且,梦里的巨大藤蔓这时候不在了。
红衣恨铁不成钢:“你死里逃生运气已经够好了,还敢去找,小命不要了么?其实也没什么稀奇,听说就是一株鬼藤,出现时间也不长,本来嘛,这地方杀死和怨气都过重,滋生出什么怪物都不离奇。但这个鬼藤过于霸道了一点,不知道是容不下别的生物还是有收集癖,总喜欢拽人回自己老巢,他手下又没轻没重的。给他一拽,也就死了。而且也没人能反抗,所以大家都很怕它。它前段时间不在,整个极渊之境的生物活泼了许多,可惜他很快又回来了。”
秋云商点头道:“好,我知道了。”
红衣道:“你在哪里,我去找你吧?”
“你能脱身了?刚才那个魂体呢?”
“那个魂体主要是杀你的,你被拉走了,他就没兴趣和我打。他估计是觉得你必死无疑,这会儿想必已经回到了白骨渊。”
秋云商看了看四周,向她道:“我现在在靠海的位置,不远处的海面似乎还有个小岛。”
红衣听了,不再说话,马不停蹄地赶了过来。
秋云商在四周找了一圈,也没找到想找的人。
远处的秃鹫渐渐都被血腥气吸引,盘旋在头顶。这些畜生聚在一起,渐成气候,胆子竟也大了起来,跟着最开始那只一起,围绕着他不愿意离去,时不时便扑下来试探一番。
秋云商简直不堪其扰,但是现在一个两个人都没有找到,绝不可能一走了之。
现在天色越发暗淡下来,他视物变得更加困难,如果等天色全暗,这地方不一定还会出现什么东西。
磷火像灯盏一般在黑暗中次第升起,他一边应付着头顶恶胆包天的凶残畜生,一边借着鬼火仔细辩看。
突然,他发现前面的位置也有几只秃鹫盘旋不去,只飞在那一小片空间之上,不舍得离开,也没胆子落下,比起围着他的这几只,可要谨慎多了。
他用自己夜视能力颇强的眼睛仔细辩看,发现那边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捕捉秃鹫。
那个东西东西快且准且狠,伸出手就是一只,例无虚发的。
秃鹫们分得清软硬柿子,渐渐地飞高了不敢下去,只是到底不甘心,在空中无奈地高吟着。
秋云商知道必定有人在那里,却不知道会不会如他猜想的一般,一时间近乡情怯似的,半响不敢上前。
与此同时,脑海里突然传来红衣的声音:“……森林那边似乎有人进来了!”
秋云商疑惑道:“几个人,长什么样子?”
“一个很漂亮的粉红裙女子,还有一个圆脸憨胖的矮子……看她们的神色,估计是找什么人。在往我们这个方向过来。”
秋云商听她一说,脑海里的猜想更加清晰,真相几乎呼之欲出了。
他下意识往前追去,一只落下的秃鹫正好被抓住,发生一声尖锐高亢的鸣叫。
他到这时候已经看清了攻击秃鹫的东西。
……和生化藤一模一样。
而地上躺的,一直吸引秃鹫来攻击的,正是蔡纬言。
秋云商扑过去,顺着藤蔓,往巨石之后看去。
……果然有一个人。
天光暗淡,那个人的身影也在迷迷蒙蒙的夜色中看不清晰,但是挺拔的脊背,利落的下巴与细长脖颈组成的弧度,依旧和记忆里一般的熟悉而美丽。
他穿着一身单薄的白衣,脸上也用白布遮住眼睛,清俊的轮廓美得生人勿近,整个侧脸散发着莹润的美丽的光来。
他神情疲惫,似乎非常吃力,但还是像松鼠运送坚果一样,用力拽着手里抓来的秃鹫。
秋云商这才注意到,他两只手还没进化完全,手臂和五指都还是藤蔓模样。
他艰难地将秃鹫拉到身前,伸手摸了摸,似乎还闻了一下,然后发现好像没什么特别,藤蔓一抽,十分嫌弃缩回了手里。
他简直好气又好笑……你都不认识费劲拽这么半天。
他不知怎地,心情突然,叫道:“曲辞徴。”
这人没理他。他似乎脱力了,整个人很疲惫。
秋云商更大声一点:“曲辞徴?”
还是没理他。
怎么回事?
秋云商走上前去,越过蔡纬言,去看曲辞徴的脸,曲辞徴十分警惕,还没被碰上,便弹出藤条来攻击,秋云商倒不怕他的小藤条,两三下都收拢起来,将他摁住:“你怎么回事?听不见么?”
他依旧偏着头“望”着他,不说话,细长秀丽的却眉毛几乎拧在了一起,满脸都是疑惑的神色。
红衣恰好风风火火赶到,在巨石后面找到了他,一见曲辞徴,疑惑道:“你上哪又捡到一个瞎子?”
秋云商这才注意到,他用布条遮住眼睛,应该是眼睛不舒服的原因,他尝试伸手去揭布条,没想到才一碰上,曲辞徴便往后一缩。
估计是疼,他连忙收回了手。
他牵着曲辞徴站起来,风给他身上的衣服一吹,越显单薄,他的面容几乎美出一种支离破碎的病态感,秋云商道:“你刚刚变成人身,一定不舒服罢,我先带你回去,你不要怕,我绝不会伤害你的。”
曲辞徴不知道听没听见,面容倒是渐渐放松下来,秋云商继续牵他的时候,他倒不是很抗拒,并且还伸出手,疑惑在他脸上摸了摸。
秋云商知道他现在是不认识自己,所以疑惑,这样一想,心里略微有点发酸。便忍着脸上的痒意,让他摸去。
红衣催促道:“得赶紧走了。那两个人正往我们这里来。”
秋云商当然知道凌浪雪和哈哈鬼必定是来找曲辞徴的,急得恨不得将人砸晕带走,但又怕伤了他。
向他说话,他又不一定能听见,秋云商忽然想起刚见他时的样子,如果他真的听不见,可以写给他看看。没想到一抓住他的手臂才想起,他现在连手都没有。
秋云商彻底头痛。
他拍了拍脑袋,忽然想起之前采到的一株异常硕大的夜铃花,被他放在可以保鲜的盒子,估计这会儿还新鲜着,于是飞快掏了出来,放在曲辞徴面前。
果然,曲辞徴闻到夜铃花的气息,将脸偏了过来,轻轻道:“给我……”
原来他这次不是哑巴。
古有吊胡萝卜引驴子,今有拿夜铃花勾曲辞徴。没一会儿功夫,秋云商已经一手抗起了地上的蔡纬言,一手牵着曲辞徴的藤蔓手出发。曲辞徴手里还握着那株漂亮的夜铃花,但是手却被秋云商拽着,他屡屡想越过秋云商吃花而不得,反倒被秋云商牵着走出去好远。
红衣走在一旁为几人保驾护航,已经入夜了,若没有什么强势的人保护,他们一群病弱伤残,还真走不出这极渊之境。
*
曲辞徴被他拽得虽然不高兴,但不知道为何,竟没想过反抗,只是视线似乎一直停留在他的后脑勺,就跟能看见他似的。
这会儿的大街还十分热闹,彩灯挂满了一路,有不同宗门的魔族在街上卖艺,有人在练白纸通灵术,时不时飞过一群蜜蜂或者一群蝴蝶,还有纸雕的美人灯在街道旁打着哈欠,懒洋洋地抬不起兴趣看人,只是撇见他们之后,忽然目光一凝,手上的帕子轻飘飘飞到了曲辞徴身上。可惜多情的帕子遇着个无情的人,又聋又瞎的曲辞徴任由带着香粉的帕子撞在身上,然后,跌落脚下。
有人练习幻术,种下转瞬开落的桃树,纷纷扬扬的花瓣几乎全吹落了曲辞徴的衣襟上。那些蝴蝶蜜蜂不去追花,反倒绕着曲辞徴飞来飞去,就连街旁的白纸灵都频频朝曲辞徴打量。桃树结果了,老板第一时间递上一个最大最红的桃子过来。
曲辞徴“看”着眼前的景致,一片迷茫。
秋云商也生不出第三只手来替他接桃子,向老板道:“老板的好意心领了,不过我这兄弟眼睛看不见。”
那老板十分惋惜第收回了桃子,目送他们走出好远。整个无妄海手绢扇子什么的似乎都忽然变得滑手了,老往下掉,还老掉曲辞徴旁边,曲辞徴听着周围纷纷扰扰,不动声色向秋云商靠了靠。
医药宗的医馆总是在最角落,秋云商将蔡纬言送到的时候,人家店都快关了,他忙赶进去,叫道:“等等等等。”
所幸他跑得快,总算在关门之前挤了进去。大夫看打不成烊了,怨声载道的,给他随便检查一番,就打发他往外走。
秋云商急道:“这人伤得可重了,大夫你医者父母心,总要给他检查仔细了才行,不然死在店里,也坏你的名声。”
那大夫道:“赶紧抬走,死了算我的,都是皮外伤,你着急个什么劲?信不过就趁早换人,别找我看。”
秋云商看他说的信誓旦旦,这才放下心来。想来他昏倒之后,曲辞徴力气渐失,拽人的力道也慢了许多,所以蔡纬言没有受什么内伤。
不过曲辞徴这会儿的表情似乎很不好看,尤其发现他又重新将蔡纬言背起来后,脸上似乎变黑了许多,连手里的夜铃花都不香了,但秋云商背着人,无暇顾及,拉着他又走了。
他想这人都奄奄一息了,还顽固地要把手边的东西带回家,既像仓鼠囤食,又像蝴蝶采蜜,不知道是在找什么东西。
不过,他既然在找曲辞徴,曲辞徴说不定也会在找他呢?
他想起前一日九幽还说曲辞徴不记得他了,绝不会理他……果然只是骗他玩的。
他心里一软,叫道:“曲辞徴。”
没有人说话,他叹口气,继续道:“曲辞徴,吃不吃桃子?”
曲辞徴当然听不懂,
反正没人听见,他摇了摇头,开玩笑逗他:“曲辞徴,你怎么到处招蜂引蝶的。”
“练幻术的老板要送你桃子。白纸做的美人要朝你丢手绢,那些个蝴蝶呀蜜蜂呀都绕着你飞。你这个人真是……漫说男女通杀,连不是人的都不放过。”
他摇头叹气的,十分苦恼:“曲辞徴,你说说,你长成这样怎么能行呢?真男人就该五大三粗络腮胡,再来一把护心毛。你看看我……我虽然比你强不了多少,但至少没像你招蜂引蝶这么夸张吧?你现在瞎了还好,以后能看见我了,可不要自卑,我可比你有男人味多了。”
他说到这里,啧啧叹气,显然为他没有男人味这件事苦恼至极。
“曲辞徴,你要是个女人就好了。”
是个女人……蔡纬言一番情就不算白表。
他想这,忽然又摇了摇头。他和蔡纬言有没有缘分是他们的事,他又不是月老,白操什么心?
况且,他若是个女子……秋云商想想那副场景,心里不知怎的,忽然有些异样。他心说,人家长什么模样是天生的,生得美是前世造化,你这样子说话真是酸死了。
不过他其实也没有觉得他这样不好的意思,只是心里高兴,嘴里放飞,完全的小学鸡行为,倒不是真嫌弃他。
这样一想,他自己都笑了。
曲辞徴一直没有说话,但发现他没说话之后,似乎有感觉,反过手来,细细婆娑他的手。
好不容易将蔡纬言送到家,他感觉自己都快累散架了,将人放下去,站起来都差点发晕,正踉跄时,曲辞徴扶住了他。
昏黄的长明灯映在墙壁上,给他睫毛映出一片浓重的倒影来。他面容是一种不可逼视的美,像五月榴花,灼灼照眼。神色却是十分的温柔,唇角微勾,神情认真,哪怕没有眼睛,也让人觉得,他在十分柔情缱绻地注视着你,像最有耐心的情人。
他声音微哑,低声道:“小心。”
秋云商按住他的肩膀站直:“没事……”
他定了定神,拉着曲辞徴并肩出去,自己都没有注意到,曲辞徴不知道什么时候牵住了他的手。
如果红衣不是一出禁区就嫌累回了储魂器,这时候可能会看见,秋云商和曲辞徴并肩走在夜色里,月光水一般淌在面前的石板。青色白色的的衣裳几乎交织在一起,一个美得如珠如玉,一个秀得似松似竹,袍角与发丝都被微风轻轻吹在了一起,交织得宛如一副画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