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载请注明出处:..>..
秋云商吓了一下,豁然转身,白洛杉在他身后五步远的位置,一双淡薄少情的眼眸,直勾勾地望着他,他脑子“嗡”地一声,空白了一刹那。
他脑海隐约还有原身秋云章的记忆,只是从第三方视角去看,更清晰也更直白。
他这位师兄天性冷漠,待人疏离,心里装的东西太多,便容不下小情小爱,虽不是个坏人,但不能说不是一个渣男。
哪怕从小和原身一起长大,他对他这个师弟也仅比旁人稍多一点的关切和爱护,或许再加上一点不知从何而来的情/欲,别的更多都是原身飞蛾扑火般的一厢情愿罢了。
这样清冷无尘的性子,生平恐怕不知道“关心”两个字怎么写。对亲师弟是如此,对外人只怕会更冷漠十倍都不止。
不知道是什么风吹得他善心大发,竟然来关心他一个陌生人。
属于原身的情愫此时在他心口蠢蠢欲动,他几次三番才压下去,待完全平静后才挠挠头道:“我没事。就是想在这里站站。”
白洛杉“嗯”了一声。却还不走。
可惜他不是话多的人,默了一会儿才道:“你去前院吧,尽快上山,清洁洗浴一番,也会舒服些。”
秋云商虽然嘴里不说,心里早一副见了鬼的表情。
见鬼了见鬼了。
这太阳没从西边出来吧?
这是关心吗?这是关心吗?这就是关心吧!
白洛杉竟然对一个陌生人说这么多话。
语调甚至称得上温柔。
这样和陌生人搭话,对白洛杉这真是大姑娘上花轿——头一回。见到秋云商错愕的表情,也不知道哪里不对。两人就这样大眼瞪小眼干看着。
良久,他终是到:“我见你似乎闷闷不乐,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我……我不太会安慰人,其实本也不该与你说这些,只是你和我一位故人十分相似。我见到你,便想起了他,忍不住对你多话。”
白洛杉这番迷茫愁苦的情绪,生平仅有,若是以前,有了愁苦还有师弟疏解。只是如今他踽踽独行,举目四望,皆是依靠他的、仰视他的、崇敬他的门人,他担着偌大一个修华阁,纵使有天大的伤心后悔,也只能深埋进肚子里,不能与外人道也。
只是方才一瞥之下,见到秋云商的背影,一时间万种情愫涌上心头。恍惚之间,似乎又梦回过去的年月,那些师弟抱剑在门口等候,开门便能见到他的背影的日子。他下意识一句“师弟”便要脱口而出,又及时反应过来,师弟已死。
再也不会出现了。
雕阑曲处,同倚斜阳。
梦好难留,诗残莫续,赢得更深哭一场。
本该春风得意,意气风发的年轻阁主,第一次产生这种茫然而不知所措的情绪。师弟的死像藏在棉衣的针,有意不去管,时不时也会碰上,刺得一痛。
秋云商明白他是想起了原身,心说他自己做的孽自己承担后果,原身反正是没了,现在在这的人是自己,不是他的师弟,和他没有一毛钱关系。
况且也是自己不巧死在了他的面前,否则就是书里的剧情了。
做了渣男,事后再掉两滴鳄鱼眼泪抵得上什么用?
虽然不喜他的作风,但人家对他气,他也不好不礼貌。况且他现在的神情,确实是十分的悲痛和惋惜,他当然不会落井下石。便勉强挤出个笑容,只是笑得十分的干巴:“那可是巧了,我在山野长大,从未有幸见过白道长这等人物。”先摆明立场,我肯定不认识你,你不要多想。
至于他闷闷不乐的原因吧……这也是他自己的事了。况且说出来肯定要被暴打,他胡诌道:“今日院中枉死了这么多人,谁看了心情都会难免压抑的……”
谁想白洛杉不按套路出牌,还没等他编完,突然抓住奇怪的重点。
“你是怎么知道,我姓白的?”
秋云商顿时一滞。
啊这……
你们脑子能不能转得慢一点?
还是他今天太笨了。
怎么到处是破绽。
他脑门上的汗都下来了。
突然,不远处一个声音遥遥传来,替他解围:“修华阁的新阁主姓白,山下早就传遍了,知道这点,有什么稀奇?”
曲辞徴不知何时,又带上幂篱,这次却掀了开,他不远不近地站在白洛杉身后,衣袍飞扬,唇角含笑,说罢目光便转向了秋云商,轻轻唤他道:“阿云,躲在这里做什么?在生我的气么?”
他这表情,就跟自己在无理取闹,他纵使无奈,却也好声好气地哄着他一样。
秋云商对此的回答是……没有回答。
他还没想好怎么面对曲辞徴,道不同,不相为谋。他们既然不是一类人,强行绑在一起也没什么好结果。他虽贪生惜命,但这苟延残喘的半条命,若是靠在他手下被随意控制、任意逗弄,跟着他肆意践踏他人性命而苟且得来的,那纵使留着也没意思了。
世上总有许多事情比命宝贵,许朝云若是知道了,想必也会原谅他的。
他不理会曲辞徴,偏头向白洛杉道:“山下大家都在传,所以听了一耳朵。多谢白道长关心,我先出去了。”
白洛杉“嗯”了一声,目光却粘在他身上不愿离开。
路过曲辞徴的时候,却被略微拦了一道。
“怎么,你就打算这样永远躲着我?永远不见面么?”
白洛杉还在,秋云商没打算在这和他争辩什么,只想先出去。
结果一抬脚,走……走不动??
脚下一个踉跄,反而差点摔倒。
曲辞徴一伸手便捞起他的腰身,爱怜道:“走路怎么都不知道看路的?见了我高兴也不必这样。”
这……真是厚颜无耻。
可惜秋云商已经口不能言。
曲辞徴低声向他道:“白洛杉还在看着你呢。你们师兄弟感情甚笃,你猜他会不会认出来现在躺在我怀里的就是他师弟?”
秋云商几乎确定了,他救回自己的目的恐怕就是等这么一刻。跟猫抓耗子一样,干脆的死了了无乐趣,要死又不死尽,逃也逃不掉才算好玩。
只是他现在不能说话,唯一能表达愤怒的只有眼神了。
遂恶狠狠瞪了曲辞徴一眼。
曲辞徴轻轻一笑,靠近了他道:“你再瞪下去,恐怕眼珠子都要滚下来了——别不信,你又不是活人,神经连接不紧密,用力了肯定会掉。不过你放心,我能给你安回去,只是安得正不正就不一定了。如果不正,就多来两遍,总能安好的。”
秋云商眨巴两下眼睛,发觉刚才瞪得用力,确实有点痛了,赶紧闭了起来。
曲辞徴大笑一声,牵着他的手,到了前院,排队上车。
这是飞向山上的飞车。
秋云商闭着眼睛,不管曲辞徴如何撩拨,总不睁眼,也不开口。
曲辞徴也不生气,耐心等着。
山上山下的距离,非常之近,飞车的速度极快,眨眼间便到。
一车的凡人哪见过这个架势,连痛都忘了,惊呼赞叹之声不绝于耳。
秋云商被惊呼声叫得心痒痒,忍不住睁开眼睛来看。
脚下白云缭绕,若隐若现的楼阁与青山半隐在云雾之中。属于秋云章的记忆此时猛然浮现,每座山头每方庭院都是回忆里抹不去的东西。
或是欢喜或是忧愁。只是年少不知愁滋味,当初的烦恼如今看来也是小得不能再小的事情。
收容病人的房间已经打理好,在山后僻静的一处厢房。
厢房旁边则是一道灵泉,每日在泉中洗浴,不仅能逼走身体内寄宿的成虫,日复一日,也能熏死不知道藏在什么角落的虫卵。
虫与虫卵通通洗涤一空,此事才能算完。
灵泉大小有限,哪怕大家不避讳,一起去洗,也不见得能挤得下,只能分开批次。
曲辞徴自然让别人先,拉着秋云商先在厢房休息。
一进厢房,秋云商才恢复自由。
他将手一翻,一柄匕首凭空出现在他手中,经过刚才马车上那一趟,过去的记忆恢复了不少,连往日练剑的一点一滴都忆上心头。招式练久了自然有肌肉记忆,他拿出遇到黑蛇后便备着防身的匕首,一把向曲辞徴刺去。
曲辞徴三两下便躲开,轻松将匕首反抵在他喉间,冷笑道:“你要杀我,也不必用这么蠢的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