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如海显然也很吃惊。
夫妻两个几乎都忘了黛玉还坐在一边，面面相觑。
很快，林如海也拆了家信看了起来。
看得比贾敏还快不少。
不多时，就皱眉道，“只怕还真不是舅兄的意思。”
顿了顿又道，“舅兄那人，你也知道。怎么会主动说出送女入宫的话来？”
贾敏哑然。
林如海道，“我私下算了算，那几家，若说身份合适的嫡女，怕只有贾大姑娘一个适龄的姑娘吧？”
“王家那个？”贾敏愣了下，回忆了一番，叹息道，“还真是如此。”
林如海道，“终归我们也管不着那样的事……只是，我记得那衔玉而诞的孩子，叫做贾宝玉的，他还有个同胞兄弟？”
“是，起名叫做贾瑛。”
本来在默默吃瓜的黛玉：！！！
“上次来信就是，听你说，这宝玉千娇百宠的，一个三岁小儿，也能洋洋洒洒几页信纸。他同胞兄弟，竟是提也未提。如今也是，我看竟连舅兄都不提他了。一胎双生，如此重此轻彼，莫非小的那个可能立不住？”
“那倒不至于？”贾敏再次被转移注意力。
“就不至于，也未免太重这一个了。就有些异常，如此娇养，总也不好。纵观史上，有类似神异之人，固有名臣逸士，亦有名优奇倡……”
话未说完，已经被贾敏推了一把，“说什么话呢。”
林如海亦知失言，忙挽回道，“是我错了，以岳家的门第，那宝玉的性情，是要往逸士的路子走的。”
林黛玉：？？？
首先，武侯说她自己的剧情最好跟着走。那就是说，她该“还泪”。鉴于身体虚弱，这活计大概不难。
可是，荣国府的宝玉变成了双胞胎？
黛玉忽然想起件事来，摸了摸自己的脖子。
果然，她佩戴了近百年的通灵宝玉，已经不在她身上了。
她的脖子上，现在就挂着个吉祥寓意的银锁。
在挺长一段时间里，人们都将“神瑛侍者、通灵宝玉、贾宝玉”视为三位一体。所以当初被召唤的贾宝玉也就是三者合一。
他又在寂灭之后留下了通灵宝玉。
现在人们已经渐渐明了。
通灵宝玉和神瑛侍者并非一体。
甚至还有说，贾宝玉连神瑛侍者都不是的。
所以，就变成了双胞胎？通灵宝玉不再是“记录者”，同样转生为人？
这……
要这样，她该向谁还泪！？
此外，在书上看到贾雨村的“正邪之气”论，和在现实中听到父亲说“名臣逸士”，那是完全不一样的！
贾雨村有马屁嫌疑不说，那也毕竟只是小说。
放在“现实”之中，这种实锤还大肆宣扬的异像，确实是可能引发掌权者忌惮的啊！现在这种理所当然的反应是怎么回事？
难道她的父亲也没有忧患意识的吗？
若是按照真实历史一般的“推演”、“演化”，就意味着各种逻辑也必须要真实啊！
黛玉简直无风自凌乱。
心中心事一多，黛玉就没有再关注父母的谈话。
而且她的身体实在是太弱小，脑袋多运转了一会儿，心情有了些波澜起伏，就很快累了，过热超载的感觉。
靠在软椅上直接睡着。
等到被奶娘唤醒，天已经擦黑。
她肚子有些饿，但不算意外的发现，自己这身体连吃东西都不行。略多一些就难受。
还要吃书上见过名字的“人参养荣丸”。
——谢天谢地，至少这是丸药，不苦，不难吃。
治疗她还是要接受的。
要是“拒绝治疗、消极治疗等于自杀”呢？
接下来的几天，黛玉尝试弄明白这“重演红楼”所处的大背景。
然而没什么效果。
她自己的身体弱，她的幼弟比她还要病恹恹得多。
贾敏要照顾庶子，哪怕明知道这孩子救回来的可能性很小。自然就少让黛玉和幼弟见面，自己见黛玉也见得少。
就是见了黛玉，撇开嘘寒问暖，也只会和她说一些礼仪、家事之类的事情，终归都是宅院里的事。
林如海则是公务繁忙，就是抽出时间来教她读书，也都是讲四书之类的儒家经典。
而黛玉能够接触到的书籍，也就是这些。
这些经典加注释只能让她确认，和九州的历史相比，这儿至少在宋朝及以前的历史是相近的。程朱理学已成显学。
现在的朝代……
两识字的大人都不说，黛玉自然很难从一干基本不识字，几乎只在乎眼前生活的下仆们口中听到有用的内容。
只能确认，礼仪服饰确实和九州的明朝更相近。
没有座钟和怀表这些在《红楼梦》之中出现过的“西洋玩意”，说明这世界的演化应该比较真实？
但房中好几个毛绒绒的玩偶，纹饰全是九州风韵的玻璃镜，还有一些形制萌化的琉璃器物……又总显得有些违和。
就在黛玉慢慢摸索也渐渐接受了这孱弱无比的身体之时，她从奶娘口中得到了一个消息——明日里有亲戚上门，是她的表姐和表兄。
正是莫家的姐弟。
姐姐叫做莫婉淑，弟弟叫做莫逸春。
据说这莫家也是江南的豪富，近两年因着海上生意之类的缘故，举家搬迁到了明州。
黛玉作为英灵的时候，回想“林黛玉”的一生，撇开《红楼梦》的剧情之外，本就是不能细究的。稍微仔细的去想，都是模糊失真。
听见这么两个人来，心中倒是好奇居多。
然而……
当她被引去贾敏那边，看到了来访的两个表兄表姐。
到底还是有二级的精神力的。
又已经做过英灵。
一眼就认出来了，两表姐表兄身上缠绕着的东西是什么——那是众生意念！
所谓的众生意念，是一个非常庞杂的系统。
暗世界的相关研究论文一大堆，并不局限于英灵使工会。
作为一个幻想类英灵，如果说黛玉的父亲是《红楼梦》原著，那么，母亲就是“众生意念”了。然而，黛玉依然可以说一句：“苦众生意念久矣”。
这对所有幻想类英灵来说，大抵都是一样的。
和一个普通人，生活在一个糟心透顶的原生家庭，有点儿异曲同工之惨。
成为独立英灵之后，黛玉依然保有英灵的独有能力——能看到各种各样的众生意念。
这让她成为了世上对“众生意念”体会最深的人之一。
对此依然一言半语的解释不清。
简单的说，众生意念可以分作两种类型，一种是“共同认定”，一种是“共同希望”。
也遵循一个基本原则，那就是——
“生灵无效原则”。
这个原则，其中一部分含义是：
“对活着的生灵无影响。”
哪怕一个人被千夫所指或者被万人爱戴，只要还活着，那么她/他就只会受到那些人的语言或者实际行动的影响，不会被他们的意念影响。
自己脑补或者自己给自己加戏，那是另一回事。
英灵在“被召唤期间”，能拒绝众生意念的影响，也可以主动接纳一部分众生意念对自己的影响，就是因为他们的存在“介于死活之间”。
但是，现在，难道这个原则被打破了？
黛玉惊呆的看着两个仿佛浸泡在了众生意念里的亲戚。
忙活了小半月没有结果的她，看到两亲戚的第一眼，就瞬间对现在所处的这个世界，产生了“果然还是幻境吧”这样的深切怀疑。
黛玉太震惊了，以至于懵懵的打完了招呼之后，都没有屏蔽众生意念的影响去好好观察，她的这两个表兄表姐看她时的奇异眼神。
她安安静静的被放到了一边，这次，手里被塞了一个九连环。
因为才三岁多，当她静静待着不显聪慧的时候，谁都想不到她能听懂“大人说话”。
黛玉听见贾敏语气淡淡，“亲事已经退了？”
贾敏说起早就知道的事情，语气还有些怪异，隐含不满。
注意到这点，黛玉这才抬眼，屏蔽掉众生意念，看了看两个亲戚的脸。
表姐比表兄大上一两岁的样子。如今看着至少有十三四岁了，在这个年代，貌似正是议亲的年纪。
两姐弟长得都挺好。
尤其是表姐，五官端正明艳，身量秾纤适度。看长相，应该是长辈会比较喜欢的类型？
莫婉淑低头道，“已经退了。”
莫逸春则道，“之前实在是不知，赵兄竟是姨父的学生。闹得太难看，就是姐姐愿意现在愿意嫁过去，怕也过得不好。”
贾敏道，“你心疼你姐姐，这么想倒也不差。只是经此一事，也该知晓，你们父亲是真心为你们姐弟着想。”
黛玉注意到，听见贾敏这话，莫逸春倒也罢了。
莫婉淑的脸上却分明露出了不以为然的表情。
贾敏未必就没注意到，但她并不在意。
反而就此转了话题，说起莫逸春的学业。
黛玉就此又听了两句，就知道贾敏对这对表亲并不真的上心了。
至少对莫婉淑很不满。
她从震惊中回过味来，尝试理解那众生意念的状态。
众生意念里，“共同认定”对人不对事，遵循“凝聚法则”；
“共同希望”对事对不人，遵循“膨胀法则”。
可谓截然相反。
两亲戚身上的众生意念看来都没有说膨胀成江河湖海，但状态还是更接近“膨胀法则”的。
就像是河流，从他们体内的某处流出，如蛇一般一圈圈缠绕在他们身上，又从某处流入。
不同的地方在于，表姐身上只有一条河流，是桃红色的。表兄身上是两条，黑白两色，泾渭分明的夺取着表兄身上更多的面积。
这让黛玉想起了现世的研究。
现世认为，众生意念单独构成了一个附属于蓝星的“位面”。英灵殿，和神话类英灵的“神域”都在这个单独的“位面”之中诞生。存在于这个奇异的位面之中。
并将之命名为“念界”。
这种理论的依据之一是，哪怕天生就能看到众生意念的英灵，也从来都看不到全部的众生意念。
按照“共同希望”那1+1大于3、2+3大于10的膨胀法则，汇聚起来的众生意念应该是个很可怕的数量。
能被看到的却不多。
如果说是在那个特殊的位面之中“重演红楼”，在这里，众生意念会出现其他形态？
若是在众生意念的位面里开辟出某个世界来，是否可以算作真实？
黛玉忽然有些跃跃欲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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