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潮拥挤的茶楼前,小郡主喻潇用扇子撑住脸颊寻思半天,扭身回到太师府,直接去找二公子。
另一边的何子谦被两个官兵押送回家中,略微收拾下行李,第二日便要返回原籍。
圣上只罚了风化罪,并未深究其他。
子谦回到宅子,瞧平日人来人往的门口如今却冷冷清清,空落落的院子里唯有桃花开得正艳。
男子笑笑,早已经不在意。
众人都说何状元郎疯了,他可不是疯了吗!
夜深人静,两个衙役呼呼大睡,最后整理自己的书本,听到屋外有脚步声窸窸窣窣,心里清楚是谁。
贾榜眼好不容易熬到深夜,先派人打探两个官兵已经睡下,屋子里只有何子谦,他才敢偷偷摸摸来扣门。
刚想喊贤弟,被子谦一句贾大人堵住口。
“大人请坐,”何子谦异常气,形容举止儒雅,并不是白天的疯癫状态。
“何兄!”叹口气,深皱眉头坐下,眼睛还是机警地盯住门口。
何子嫌淡淡笑笑,显得异常轻松,“贾兄与在下相交一场,可愿意听几句肺腑之言?”
“请讲——”
“此事因我而起,却牵连无辜,实在是罪过。”眸子里暗火盈盈,压低声音,“贾兄是有雄心壮志之人,但对方权势滔天,背后还有枢密院主使坐镇,即使陛下彻查此事,发现是逼供放火,不过找几个狱卒顶罪而已。”
“话不能这样说,起码可以敲山震虎。”
“大人,古往今来,丰功伟业下的那些白骨,总有一天也要将所谓的丰功伟业埋葬。”他说完,惨淡一笑。
贾乃玉尴尬地撇撇嘴,心想对方真是个迂腐的书生,佯装脸色沉痛地:“封姑娘之事,愚兄其实——”张张嘴,看对方神色激动,不敢吭声。
第二日清晨,京都烟笼细雨,飘洒在城外青青草地上,万物披上轻纱,索河泛起涟漪。
码头上的船并不多,零散几只扁舟遥遥荡荡。何子谦背上小包袱,与两个衙役站在水边。
一艘小船翩然而至,船家是位老人,白发苍苍却精神矍铄,笑问要去哪里。其中一个衙役走近交待几句,老头儿点点头。
“何公子,”衙役们拱拱手:“陛下有旨不必押送至金陵,我等就此告辞。”
“有劳二位。”
看何子谦上了船,渐渐消失在迷蒙雾色中,两位官差才转身回大理寺交差。
一望无尽的索河在雨水中更显宽广,船儿顺着风摇摆,少会儿就游游荡荡,飘出去老远。
何子谦站在船头,任雨水浸入眼眸,衣襟微湿,想起自己数月前坐船来京都赶考的情形,恍然如梦。失神地朝船边走去,猛地被老头用船桨拦住,大笑道:“公子,你可千万别在我这里想不开,我老头子今后还要拉活嘞。”
何子谦回过神,赶紧致歉。
老头儿又大笑一阵,指指前方,“公子你看,故人!”
如今他是人人唯恐避之不及,哪里来的故人,苦笑摇头,眼睛不由得朝前望去。不远处却有一艘大船笼罩在迷雾中,如梦如幻。
老头儿讳莫如深地笑笑,加快手中的船桨,径直朝大船驶去。到近前一看,何公子失口喊道:“华兄!”
华弈轩笑笑,伸手拉他上船。
“何兄日后有何打算?”望着一脸茫然的男子,温柔地笑笑,“不如回乡开个书院。”
何子谦腾地羞愧难当,“我这样的人哪里还配教书育人。”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他挽起男子的手,乐悠悠朝船舱走去,“开书院也需要些帮手,我这里有个人,可以助你一臂之力。”他说得轻松,何子谦满脸苦笑,木讷地被拉进船舱。
暖阳升起,雨丝消散,在舒适温暖的船蓬下,坐着位娇滴滴的女子。
她身穿柳绿褙子,下搭鹅黄银条纱裙子,美丽妖娆,让何子谦愣住半晌,说不出一个字。
同坐在船舱里的林思淼叹口气,她如今是女扮男装,打扮得像个小书童,万万没想到蕊奴在知道一切后,居然还愿意来。
此时此刻,瞧着两个小情人爱恋涌动,深深感到自己的多余。华弈轩招招手,她识相地与男子踏上小船准备离开。
临走时,封蕊奴轻轻拉起她的手,语气哽咽地说恩重如山,不知何年何月才能报答。
她笑笑,这几日都与蕊奴相依为命,心里觉得异常亲切,悄悄嘱咐以后有事要多想着自个儿,别那么傻!
蕊奴含泪点点头,将一封书信递给思淼,又转身走到何子谦身边,两人说了几句话,只见男子从怀里掏出一条细绳编织的琉璃蓝链子。
“姐姐,”她轻轻说道:“这封信还请帮我送到燕子巷。至于这条链子嘛——”放入思淼手中,“不怕姐姐笑话,这是我从小带在身上的物件,本来是与何郎的定情之物,但如今姐姐的恩情更大,还请不要嫌弃。”
旁边的华奕轩瞧见,接话道:“姑娘太气,将来二位的书院肯定生意兴隆,到时再报答也来得及。”
林思淼哑然失笑,这敢情是在投资呀!
金光散落在索河,波光粼粼,两岸绿柳轻花,伴着鸟鸣啼啭。林思淼与华奕轩摇晃在小船上,她握着链子的手微微颤抖,在暖阳照射下又反复看了几遍,倒吸口凉气。
那条链子上挂着个金光璀璨的指环,与晏瑜然指尖的一模一样。她清楚的记得梨儿说全天下只有一个!
“林小娘子。”华奕轩瞧她失魂落魄,突然压低声音凑过来。
“嗯?”心中疑团重重,想开口又不知如何说起。却听男子笑嘻嘻地:
“你还记不记得自己仍在诈尸呀?”
对!封蕊奴是一走了之,她可还没有过明路。
“我——”着急起来,“言仆射放火杀人本来就见不得人,我就算突然出现,难道他会昭告天下吗?”
“他可以想办法再除掉你呀。”
林思淼开始后悔,应该和蕊奴一起去金陵。
“华公子——”虽然无意撒娇,但确实一脸娇媚,拉着男子衣襟,“公子位高权重,可千万不能丢下我啊!”
华奕轩抿嘴笑笑,并不吭声。
林思淼现在需要的是个靠山,一位让言仆射绝对不敢轻举妄动之人。不管是宫里的钱太后还是自己的父亲,都不会为了个小丫头而触及国家重臣。她如果真被偷偷杀了,也不过如石子沉入大海,掀不起任何波澜。
他甚至想到为女子换个身份,翰林药铺的掌柜不够分量,但翰林医官院小公子的夫人,可就无人敢动,可是自己与欧阳紫陌定马上就要定亲,如今只怕弄巧成拙。
这一夜朗月高悬,林思淼仍躲在济世堂后院发愁。
忽听街上好大动静,马蹄声哒哒呼啸而过,只听人大声喊叫:“林小娘子,林小娘子!”声音洪亮,中气十足,前后左右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太师府柳林枫的声音,绝对不会错。怎么又来找自己麻烦,有完没完!叹口气,准备继续装聋子。
没一会儿,济世堂前传来一声巨响,大门被咣当踹开,哗啦啦涌进大群训练有素的士兵,把医馆翻个底朝天,最后来到后院。
林思淼楞在原地,这未免也太夸张。柳林枫却笑眯眯地一拱手:“林小娘子可好啊!”
“看见你能好吗?”
“哈哈——”爽朗地笑起来,“这次是请小娘子为我家大公子诊治。”
她真想写幅牌子挂在身上:只抓药,不治病!忽地转念一想,如今太师府对于自己来说恐怕是最安全的去处,既不用诈尸又很保险,而且还有晏瑜然与封蕊奴的指环之事,傻丫为何会有迷糊的记忆,她都想弄清楚。
抬眼看华弈轩提着金丝春水馄饨走进来,一脸不高兴,他正在心疼自己的大门。
“华公子,”柳林枫恭敬地施礼,“今日事情紧急,多有得罪,明日派人来为济世堂修好。”
对方垂眸不吭声,柳侍卫不敢多余语。
华公子只抬眼看向思淼,几秒对视后,女子快走几步低语:“这是你想的法子吧?要不他们怎知我在济世堂?”
“这个——”
“如今太师府确实是好去处,只是我对晏大公子的病情还没有把握,你记得要快点来帮我。”
华弈轩尴尬地笑笑,看林小娘子满脸喜悦地随着柳林枫离去。
他当然猜到这是晏二公子的行事风格,全天下除了皇宫的大门,哪家都敢砸!春回久找不到人就挨街搜,济世堂只不过是第一家而已。
可林思淼不清楚,还觉得是华弈轩顺水推舟的计策,让自己依靠太师府,弄得像模像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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