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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都郊外,依山傍水处矗立着一座庞大的私家园林,叠山造水,引水开池。
适逢夏日炎炎,苍翠树木丛生,万花嫣然,不知名的五彩鸟儿挥舞着翅膀在天空盘旋,嬉戏鸣叫。
朱红大门上悬挂着漂亮的篆体匾额,字迹遒劲有力,潇洒异常,名为逍遥园。
从正门走进去,迎面是东西对称的六间大堂,另有一间在靠北的空地处,临湖心而建,竹林环绕。
园中有地下涌出的泉眼无数,全仔细用山石与荷叶遮掩,那荷叶各个翠绿碧透,每日都有专门的仆人负责更换清理。
此时正有两个小丫头在湖心旁的大堂里打扫,推开轩窗,一阵凉风习习。她俩个随意找着活干,有一句没一句地说话。
“姐姐,今儿怎么没见到伍儿哥哥?”穿粉衣薄衫的女孩儿怯怯地问:“一大早就没影子了。”
“你只管痴心惦记他有什么用呢,人家可曾瞧过你一眼吗?”略大些的蓝衣女子手中捏着块抹布,来回地蹭那青檀木揺椅。
其实上面干净得很,她不过做做样子,又道:“依我说这园子里人也多,仆人上下好几百个,你别总捡那高枝瞧,其余的人也要过过眼不是。伍儿是谁?咱们华公子唯一的贴身侍从,你没听院里的老妈妈常说咱们这位贵公子啊,从小到大都不见生人,就是近身的丫头们也没打过几次照面!他又是华家唯一的宝贝,老爷夫人疼得不行,你再仔细想想那伍儿能是一般人吗?”
粉衣小丫头顿时羞得脸通红,没想到一句话能引她说出这大堆来,低下头住了嘴。
蓝衣丫头却意犹未尽,看左右无人,索性撂下手巾,一翘腿坐在揺椅上晃悠,咂咂嘴道:“哎,说起这位公子来,满京都盛传他好个模样,咱们居然没见过!”眼底生出无限惋惜之情,还带点少女的遐想连篇。
“你越发疯了,还说我呢?”另个丫头捡起手巾扔到她脸上,调笑着:“还念叨起公子来!”
“不过说说而已。”
“都没几个人见过,说不定只是名声在外。”
“那可不是,付奶奶说……”
不远处石山上的亭子里传来窸窸窣窣脚步声,她两个赶紧闭嘴往外瞧,看见翠竹亭里有两三个仆人正在上果盘,旁边站着位大高个的健壮妇女,两鬓斑白,精神倒很好,衣衫精致讲究,正是话里的付奶奶。
她是华夫人的奶娘出身,年纪少说也有七十开外,从夫人是小姐时就跟着侍候,直到陪嫁来到华府。
两个小丫头远远瞧着便不敢言语,立刻手脚麻利地干起活来。这位付奶奶可不好惹,何况她在这里指挥摆设,老爷和夫人肯定随后就要来亭子里纳凉。
石桌上放着几个影青牡丹花瓷盘,里面盛好晶莹剔透冰块,冰镇的洞庭橘,紫杨梅,蜜林檎……好些个瓜果珠圆玉润堆在一起,阳光下偎上冰,鲜灵水嫩地晃眼。
付奶奶又仔细检查了一遍,方才唤另一个小丫头去请老爷夫人过来。
这里是华家的私家园林,华老爷年纪大了,不愿住在市里的府邸,每逢夏日就携夫人来逍遥园里避暑。
华家祖上经营着大穆朝最重要的香料生意,副业还做些珠宝玉器全当玩乐,家财万贯,富可敌国。
夫妇两人都是慈眉善目,性情温润之人,平日里行事低调,最为和善可亲。他们并不喜欢成排的仆人服侍,在亭子里落坐后就摒除众人,只留下付奶奶同坐,说起话来。
华夫人先剥了个橘子递给老爷,笑说昨儿才特意让小厮挑的,甜得很。
“橘子吃了生火,大热天老爷还是尝尝密林檎得好。”付奶奶硬是捡个小的放到老爷碗里,嘴里仍不忘念叨:“甘甜败火,比橘子好。”
她是家里的老人儿,没外人时就和亲长辈一样有话直说,老爷夫人只是笑笑。
“自然要听付妈妈的话,我也要讨讨老人家的寿哩!”华老爷捡起来一口一口地咬,笑眯眯地。
“老爷又说笑,不过我这把老骨头啊!”她叹口气,“怎么也要撑到公子娶妻生子,开枝散叶才安心哟!”忽地皱起眉头,眼角的纹路都深了几层,“老爷夫人,别怪老婆子嘴碎,这公子也该订亲了吧!”
“正说的是呢,”华夫人立刻接话到,仿佛已经等了这句话好久,正苦于没人开个头,“我总给老爷说轩儿已经不小了,整日里不让出屋子可怎么行?再说婚姻可是头等大事,需早早做打算才是。”
华老爷瞧夫人急得直叹气,嚼完嘴里的果子笑笑,慢条斯理地开口:“轩儿的身体一向不大好,所以才让他安心修养,如今强多了自然就由他去。至于婚姻大事可不是咱们一家说了能算,还需要找赵兄商议。”
“那是自然,肯定要问问赵主使。”
“哎哟,定了可别耽误,这几日就去请!”付奶奶恨不得现在就下帖子,把华老爷和夫人逗乐。
原来这华家的公子并非亲生,他的生父是翰林医馆院主使赵大人。华赵两家关系极好,华家大娘子常年不能生育,夫妻感情笃深,华老爷坚持不愿意纳妾,赵家就把这位公子过继给华家,取名华奕轩。
日头翻到第二天,又是艳阳高照,火辣辣地烧人。
林思淼得到全部的银子后再次整理包袱,准备向黄掌柜辞行。心里还时不时惦记起那个年轻书童,不过话说回来,十个馒头人家会送过来吗?她可不信。
林思淼留下好些麦努卡蜂蜜放在瓷罐里,嘱咐黄掌柜难受时多喝几口,时间久了一定能好起来。
掌柜的关切地问她要去哪里,铺面可有着落。思淼笑说前几日就找好了,最繁华的位置肯定轮不到自己,不过也是个干干净净的小阁楼,等归置整齐就请爹爹来看。
黄老板被这声爹爹叫得暖了心,送出门时又从贴身口袋里掏出个信封,避开人低声道:“孩子,这里面封的银子不多,算是爹爹一份心。”
思淼甚为吃惊,她素来知道黄大娘子手紧,这怕是掌柜的所有私房钱,赶紧推脱不要,却拗不过对方。
脑海里突然浮现出黄掌柜替小傻丫敷药吃饭的温情画面,他们也曾如亲生父女那般相处,尽管时光短暂。
这是傻丫深藏的记忆,思淼心头百转千回。
傻丫头身世凄凉,从没受过半点宠爱,却仍旧留有过去与掌柜的情丝点点。
她想着愈发难受,虽然现在是借用的这幅身体,但还是咬嘴唇暗下决心,要对自己也就是这个傻丫头好一点,再不能受人欺凌。
二层小阁楼,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收拾出下层摆放家具,设神台供上药王神。
在系统里输入各种常用otc药,取出后拆掉现代包装,分类放入百眼柜,贴上药名。又拿出些药盒,买了把戥子,是用于称药的一种衡器,结构和秤相同,骨制称杆,铜质盘。入乡随俗,起码看上去和个中药铺差不多。
前几日她还特地去做了个牌匾:春回久药馆。
这会儿踩着从新房东那里借来的梯/子挂上,门面很小,匾额也轻,一切准备停当,可惜始终没有人上门。
林思淼忽略了古代人的就医习惯,总是要找熟悉的老医生才放心。古时的医馆一般都兼具买药,即使是单个药房也有坐堂大夫。
林思淼是药学生,她——不能看病!何况地方太偏僻,药片的模样也奇怪。转眼春回久药馆已经开业好几天,连个门口瞧瞧的人都没有。
思淼坐在台阶上一筹莫展,突然想到那句出身未捷身先死,差点眼泪吧嗒吧嗒地掉。
“扑通...”好大一声,吓得她以为地震了,又觉得是有人重重倒在地上,扭头瞧见不远处的石地板上躺着位妇人,身子蜷缩在一起,不停抖动。
林思淼快步走到近前,先蹲下使出浑身力气扶起她,看对方面色苍白,手捂在腹部上方不停揉搓,猜到八成是胃痉挛。
最基本的诊治,她还是没问题。
“大娘子,可是胃疼得很?”
对方点点头,豆大的汗珠下来,说不出话。
林思淼让她靠在墙边,一溜烟从药馆里取出山莨菪碱舌含片,只要是普通胃疼,二十分钟起效,甚至更快。
妇人看见白色的小药片犹豫不决,但忍不住揪心的疼痛袭来,一闭眼含到嘴里。
“可别嚼碎,等会儿就不疼了。”
没多久那妇人睁开双眼,瞧着嫣然笑意的林思淼,仿若看见仙子般惊叹道:“小娘子,你,你是仙女下凡吧,我这胃疼可是老毛病,从来抓方吃药半天才能好,居然……不疼了!”
她站起身,捋捋额前的碎发,看看招牌,“春回久药馆,真是个好名字。我姓辛,是前面辛正酒楼买菜的。今儿出门没想到老毛病犯了,真是多亏小娘子!”说着就要掏银子,被对方一把拦住。
林思淼听见她说辛正酒楼,知道那是七十二正店大酒楼,往来达官贵人,商旅众多。
这可是个千载难逢打广告的好机会!
她不只分文没取,还琢磨着送了一周的奥美拉措肠溶胶囊,全部放在小瓷瓶子里,嘱咐每日清晨早餐前用水吃上一粒,保管胃病能好许多。
“辛大娘子,我这里今日才开张,您可是我第一个人,银子就免了,还指望大娘子替我各处美言几句呢!虽然我的药模样是和别家不一样,但效果可是真好,对吧!”
至此以后,辛大娘子逢人便说后街新开了家药馆,掌柜的是位貌美女子,药品都是前所未见的灵丹妙药,可不就是华佗在世,只不过托生个女儿家。
二楼雅座的紫衫年轻男子,墨发如漆,眼眸如月下寒江凛冽,抿口酒轻声道:“春回久药馆。”
旁边的侍从心领神会,“副使,可要去查查。”
男子不语,浅浅一笑,袖边的金丝云纹绣花在艳阳里隐隐灼灼。
晏瑜然,当朝太师的二公子,官居枢密院副使,前一阵又刚升了三衙殿前司,兵权大握,权利滔天。
京都里有首歌谣唱得好,天下有二龙,一在皇宫金殿卧,二在太师廊下游。
这世上若真有人能称得上是龙,除了金銮殿里的九五之尊,也就属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