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树阴浓,小院子里开着几株海棠花,枝条蔓延到房檐角垂坠而下,数点娇红笑藏在花蕾中,随风摇曳。
暖阳像细碎的金子透过花影,落在男子清澈眸子里,朝怒气冲冲的林思淼勾嘴角一笑,“哟,好厉害的小丫头!”那笑容飘散开来,浸润了整张雕刻的脸颊,眼角眉梢越发俊俏无双。
林思淼此时仍用手指着他口里的糖心馒头,腮帮子涨得通红,“你,你给我吐出来!哦,不——还我几个新馒头!”
思淼一向处事冷静,就算是穿成又丑又傻的丫头时都不曾如此激动,她咬着嘴唇又重复一遍:“我好不容易才让人留下的,你——你定要还我十个新的,而且必须是每天一大早在蓝桥边上挑着扁担卖的!”
对面的男子长长哦了声,又咬了口温热的馒头,“我说呢,原来是给你留的。”
“怎么?现在承认是我的了。”思淼放下手,眼睛凝视着屋檐下繁茂的海棠花,假装并不看他。还好自己是个吃货——美食比美人儿重要得多,她从没想过天下会有这样俊美的男子,让素来不把异性放眼里的自己,也会禁不住扑通扑通小鹿乱撞。
还是馒头更重要些——心里默念着:糖心馒头!
男子慢悠悠地吃完了整个,站起身来,身如鹤立。他突然凑近过来,林思淼吓得后退几步。
“你,用的什么香?”眼睛半眯,用鼻子嗅了嗅,像只刚刚睡醒的猫儿。
“啊!?”不只是个无赖,看来还是个登徒子!林思淼又后退几步,迅速蹲下,抓起地上散落的树枝,“好个轻薄狂徒,青天白/日的,我喊了啊!”一边叫唤着一边还像模像样地挥舞两下,细长条的树枝瘦瘦弱弱地在空中蹦跳着,零落飘散几片落叶,远远看上去甚为可笑。
这小院子地方偏僻,她有点紧张。
男子留在原地一动未动,睁开眼却皱皱眉头,“蔷薇露的味道,但不是上好的香。”表情里还透露出几分嫌弃。
林思淼怀疑他精神不正常。
“你不是我们铺子里的人,哪里来的?做什么?”
“我是个书童啊!”眉欢眼笑地指指自己的衣服,“华家的人。”
“华……”林思淼立刻明白了,是今儿来的华公子侍从。
考虑到对方主人的身份,加上翰林医馆院这个响当当名号,没准自己哪天还要靠人家,强迫自己和颜悦色不少,但仍保持两米开外的距离。
“这位小哥,”她气道:“既然是和华公子一起来的,还是在前面大厅里侯着好些,后面的院子也大,等会儿公子找不见你,惹得大家面上不好看。”
男子看她语气突变,也跟着温柔道:“小娘子提醒的是,我这就回去,只是不知那几个馒头可还要呢?”
“要!”不过就是个小书童而已,又不是华公子本人,她的心尖爱糖心馒头可不能舍掉,这是作为吃货的必备修养。
“好啊,”他笑出了声,“我明日就给你送来。”
“别忘了是十个!”又举起树枝条,“蓝桥边上挑扁担的!”
他迎着女子的目光如炬,点头轻声道:“一言为定,你可要等—着—我。”后面三个字极慢极轻地落下,男子的声音本就柔媚,似有若无带些暧昧语气,思淼立刻又觉得他是个无耻之徒。
不由自主猛地退几步,完全忘了后面还有口枯井。腰部冷不防撞上井边。呀!身子往后摇摆开来,她赶紧下意识地去扶井沿,不成想却握住对面飞奔而来男子的手。
“小心!”他笑声说,另只手扶上她的腰,轻轻用劲往怀里拽,林思淼刚恢复正常肤色的脸又刷地绯红,赶紧使劲推开男子。
“多谢,”她微喘着气念道:“我……没事。”
男子立刻放手,还礼貌地往旁边让让。思淼本来就没站稳,他忽地一松手,身子又惯性地往后一跌,同样的位置又撞了一次,流苏髻上对称的左边花钿也跌落入井中,扑通声让她好不心疼。
哎呦!又痛又气地咬紧嘴唇,觉得自己可真够狼狈!但也怨不得对方,谁叫她非要推开人家。
偷偷伸手揉揉后面,假装若无其事,挑眼瞧男子玉树临风地站在海棠花树下,春风满眼,一脸憋笑。
果然——不是个好人!有点后悔刚才只要了十个馒头,一赔十才划算,应该是二十个!其实她忘记自己明明也吃了一个。
男子垂眸轻笑,伸手朝她做辑,动作立正潇洒,难为他普通的行礼也能如此之漂亮,忽略对方的一脸吃惊,并不言语,扭身出了院子。
正厅里的伍儿如坐针毡,前面的大圆桌子上摆满了各色各样的菜品,要命的是仆人还在不停地上菜,早餐吃出了晚宴的架势。
由于自己是个冒牌货,自家祖宗又不见踪影,他深感不安地欠身起来好几次,直说掌柜的心意领了,实在是太破费,让他一届晚辈怎么受得起。
伍儿越是谦虚谨慎,黄掌柜心里越是喜欢,不愧是翰林医馆院主使的小公子。人常说翰林院的文章,太医院的药方,医者世家的公子果然是一表人才,举止文雅。
两人又闲说了几句话,少不了提起药材方子。伍儿怕露怯,只仔细腼腆地听着,偶尔附和几句。亏得他机灵,竟也像模像样,还显得处处敬着老辈。
黄掌柜笑眯眯摸摸胡须,小声对上菜的仆人说了几句话,那人点点头快步走出去,一路小跑来到后院小姐的屋门外,低眉顺眼弯腰道,“夫人,小姐,掌柜的说若是二位得空,可以去前面走走。”
里面的黄大娘子嗯了声,她今儿一大早就来到秀儿的屋子给她梳妆打扮,眼巴巴地等了快一个时辰,早就按耐不住要出去瞧瞧。
仔细端详起自己的女儿,芙蓉面,杨柳腰,活脱脱的仙女下凡,伸手紧紧堕马髻上的金簪子,嘱咐道,“你只管上茶,可别多说话,失了女儿家的身份。”
“娘,既是如此就不该去,显得咱们上赶子似地。”
“我的傻女儿哟,你真是白白生了副好摸样,女人家顶重要的就是这张脸,所谓郎才女貌,不让人瞧见谁能知道呢?再说终生大事还不积极点,以后这样的人物可再不能有的!”
她说着又不放心地理理秀儿的衣襟,取出香粉轻轻压了层在脸颊,樱桃口点上朱红,才牵着秀儿婀娜多姿地走出来。
另一边的伍儿左右寻思,自家公子到底还想不想看龙盘草,正犹豫不决是不是要告辞,却见黄大娘子领着个年轻女子走进来。
袅袅娜娜屈身向自己行万福礼,他要走的心顷刻消失一半儿,只定睛看女子二八年华,冰肌玉骨,甚为美丽。秀儿又温顺地敬茶,他猜出对方的心思,忽然之间不是滋味。
又是一阵寒暄,等伍儿走出黄家药铺时,已经接近晌午。他精疲力尽地长出口气,适才见到黄小姐实在太紧张,这会儿才想起问送到门口的伙计,有没有看见自己的书童。
“有呀,公子,就在门口台阶上坐着等您呐!”
伍儿尴尬地顺着伙计的手望过去,华公子正在树荫下的台阶上乘凉。
他的脸抽动几下,不愧是自家公子呀!
烈日灼心,等走远了些,他才低声问,“公子到哪里去了,不是来看龙盘草的?”
“哎呀,忘了这回事啦!”
“公子,你——”真是难以捉摸啊!
“对啦,”华公子拿过伍儿手里的撒金扇晃悠着,“我刚才看你还挺快活呀!”
伍儿立刻意识到他是路过前厅看到了黄秀儿,脸一红,“公子又说笑,那家小姐确实……确实好个模样,黄掌柜的那是看上公子了!”
华公子哈哈大笑,“这便是奇了,他们分明见到的是你,和我有什么关系呢?”
“公子可看清黄家的小姐了?若论起容貌,倒也可以和公子配配。”
华奕轩摇摇头,寻思那黄家药铺里有更新鲜有趣的美人儿。
翠弯眉儿,花朵身,红艳腮儿,黑幽发,海棠树下有女初长成,秋波潋滟真颜俏。
林思淼适才一个人在院子里捡药材,她忘了自己——可没戴面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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