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这一生拥有很多奇特的东西,比方说时间,有些时候会是一种煎熬,有些时候却又飞逝,在你不知不觉中失落于指间。 更新最快
我几乎记不得已经到了那地下城堡多少个日夜,如果要细算,只记得这期间木秀引着冰蜂外出过两次,木秀说过,她大概每隔七、八天要引冰蜂出**道到上面的七色花花园里去一次,这样算下来,我已经呆了将近半个月。
木秀大概晚上还是会想妈妈,只是她不再哭泣,总是在半夜里推开我的门,拉开我的被子,整个身体钻进来,一言不发,用双手紧紧地抱着我,我于是伸手轻拍她的肩,过不了多久,她便睡着了。
不可否认,木秀越来越依赖我了。
小洁花是一种奇特的花,木秀说,从她出生那一天起,房子前面的花园就已经存在,小洁花也已经像现在这么繁茂。
我说:‘也是这么洁白如雪?’
木秀笑着说:‘是的,’顿了一顿,又说:‘不过,我没有见过雪!’
木秀说这话的语气,带着几分失落,我想了想,小心地问她:‘那,你想去看看吗?’
木秀偏着头看着我,疑惑道:‘什么?’
我说:‘我的意思是,到外面的世界去!’
木秀看着我,她的眼睛在黯淡的光线里发亮,她似乎有点激动,但口里却不说话。
我接着道:‘木秀,你是一朵美丽的花儿,就如同眼前的小洁花一样芬芳,但你绝不是小洁花,你应该在更广阔的天空下盛开,和我去外面的世界吧。’
木秀听了我的话,她的身子突然发起抖来,她的眼睛里也跟着闪出晶莹的泪花来,顺着脸颊一滴一滴地滑落到地上,发出‘滴答’‘滴答’的声音。
我那时候听着那泪滴落地的声音,等着木秀的答复,那心情好比一个躺在床上的病人,望着给自己看病的医生,等待医生给予的结果,满是焦急与担心,当然还有害怕,害怕医生突然脸色黑得难看,或者突然摇头,这很大程度等同于和你说,‘你,准备后事吧!’
木秀依旧不说话,她的眼泪依旧在滑落,我忍不住伸手过去,要帮她擦拭脸上的泪珠。
木秀却用双手抓住了我的手,放在她的胸前。
那一刻,我看到,她笑了,笑得很嫣然,笑得艳丽不可方物,如同阳光下盛开的娇艳的花朵,任何人见了,都忍不住要为她停下脚步,因为,这种美,哪怕只是多看一眼,都将成为你一辈子不朽的记忆。
木秀把头轻轻地靠过来,伏在我的肩膀上,然后我听得她温柔地说:‘那么,你愿意和我一辈子呆在一起了吗?’
我伸手揽住她的腰,又在她额头上蜻蜓点水一般地吻上一吻,木秀洁白的脸上便修饰了一层红晕,显得更加美丽动人。
我说:‘我愿意。’
于是我开始给木秀讲外面的世界,蓝天白云、阳光湖泊,江南的富贵温柔、人们的热情如火,好吃的,好玩的,
木秀一言不发,她静静地听着,我越讲越精神,越讲越入迷。
不知道讲了多久,木秀依旧没有出声,我突然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因为我又听到‘滴答’‘滴答’的声音,那是眼泪滑落到地面的声音。
我猛然回过头来,只见木秀正看着我,果然,她的眼睛里闪着泪花,闪着痛苦的泪花,闪着不可思议与愤怒的泪花。
她看着我,眼睛里射出的光芒像一把锋利的刀,向我的心脏直刺过来。
然后我听得她一字一字地说:‘你,到底是谁?’
她只说了五个字,但这个五个字说得极慢,在黑夜里如同打了五声焦雷,这代表她的痛苦,也代表了她的沉重,以及她对我不可饶恕的愤懑。
我说不出任何话。
似乎已经很明显了,一个对遥远的南方如此了解的人!
但我或许可以解释,可以解释说我是黑甲兵,我只是去南方打过仗,打了很多年的仗,杀了很多的南蛮兵。
如果,我这样说,木秀一定会破涕为笑。
有时候,女孩子需要谎言,即使,她知道你在骗她!
但我没有!
木秀站起身来,她脸上已经不带任何的表情,有时候,没有表情比任何表情都要可怕!
木秀的没有表情让我心痛如麻。
我目送着她转过身,朝她的房子慢慢地走过去。
或许,我可以站起身来拉住她的手,将她抱在怀里,亲吻她的脸,或许,她不会反抗!
但我没有!
她走进了她的房子,关上了房门,她的脸消失在房后。
我看着关紧的房门,如同看到一个被隔断的世界。
我再一次想起她刚才的面如表情,如同一张白纸,没有一丝颜色,就连眼睛里都没有任何的光芒。
我的身子一颤,突然明白那没有表情的表情代表的似乎是绝望,我又想起她的姐姐来,大概她的姐姐也是这样走进房门的。
我莫名地害怕起来,我站起身来,跑到她的房门前,狠命地敲打她的房门,并大声地喊着她的名字。
‘木秀!’‘木秀!’
声音在昏暗的空气里回荡。
然而,房子里头没有任何回应。
我终于忍不住,抬起脚,蓄足了力气,一脚便往那木门上飞去。
‘嘭’地一声,木门开了。
这是我第一次进木秀的房间,房间的布置和我住的房间并无多大差别,只是多了一张桌子,桌子上摆了一面铜镜。
我总算舒了一口气。
因为木秀正坐在铜镜的前头,只是她见我一脚踹翻了门,似乎并不惊讶,依旧端正地坐着,好像那门与她并无关系。
我慢慢地走到木秀的身后,铜镜里的她正仔细端详着自己的脸,那是一张任何男子见了心动女子见了嫉妒的美丽脸孔,只是这张脸孔上黯无光色,如同这里的昏暗的世界。
铜镜里也出现了我的脸,木秀见了我的脸,依旧不曾动一下,脸上也没有任何的表情。
我小声地问:‘你,还好吗?’
木秀并不回话,依旧一动不动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过了良久,我又说:‘那我先走了。’
木秀仍不回话,我想,她的绝望的表情正是对我的。
我只好站起身来,往门外走去,还没有到门口,突然听到身后‘噼里’地一声响,我回过头来,原来是木秀坐的凳子倒了,她已经站起身来,突然朝我扑过来,扑在我的怀里,小孩一般地嚎啕大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