染血的指尖颤悠悠地握住胸口插着的那把匕首.离墨仰头看着头顶的南城雪.男人因为见她突然醒來.而兴奋地拥紧了她.“年年.你沒事.”
“南城雪……”离墨深缓地喘息.在他的搀扶下艰难地直起身子.黑瞳定定地望着他.“对不起.是我负了你.现在我要走了.别再犯傻等我了.册封江妩月为北冥贤后吧.”
“年年.你在胡说什么.”
对方慌乱起來.急忙捧住她的脸.“别离开我好吗.等我夺下整个苍澜.我们就可以在一起.再也不必分开了.”
“來不及了.”
离墨摇了摇头.冰凉的手掌落在他的心脏处.“无论你是北冥君王.还是苍澜帝君.你我之间.注定永无未來.不如就此……”说到这里.她面色骤沉.放在他胸前的手猛地用力一推.她狠声.“恩断义绝.”
下一刻.在男人惊恐的喊声中.她身子向后一仰.匕首抽身而出.胸前的血立刻如红绸绽放.蒙住了他的双眼.
而离墨身后多出了一方冰池.她唇角扬起无惧的浅笑.伸开双臂如蝴蝶展翅般跌入那刺骨冰水.
随着她的跌落.那破碎的冰面上.渐渐浮出一张月白面具.孤零零地漂浮着.
入水那刹那.离墨只觉得无数把冰刀刺入肺腑.疼的她连挣扎的力气都沒有.只是双手空空.一直往下沉去.但是某个时空中的意识.却是越來越清晰.
她知道.她终于死了.死在了那个由南城雪面具创造出的梦魇中.
“墨儿.墨儿.”
长孙一澈面色雪白.不停地摇晃着离墨已经僵硬的身子.而凌鸿煊抬眼一看.当即发出一声颤音.“灯芯……灭了.”
“快.快把面具毁了.这是最后的希望了.”
凌鸿煊提起软剑就朝那面具砍去.但是下一刻.一把血红的剑却挡住了他.他惊愕望去.“二哥.”
长孙一澈盯着那张面具.握着赤刹的手在发抖.他当然想毁了这张面具.立刻.马上.狠狠地一剑劈下去.毁灭它.
但是.无论甜美痛苦.那都是墨儿自己的回忆.那是她的东西.他无权夺走.
他不想让墨儿成为第二个慕千邪.永远地缺失那段最宝贵的记忆.成为一个残缺的可怜人.
然而就在犹豫的一瞬之间.本要闭上眼的女子.黑瞳中猛然划过一道雪亮的光.竟撑着地试图站起身.但是因体力不支很快又倒了下去.
所有人惊骇地望着她.说不出一句话.完全不知道她现在是醒着.还是仍困在梦里.
离墨倒在长孙一澈怀里.声音十分虚弱.但是那双眸却冷如凝冰.她抓着他的手道.“快.扶我起來……”
见她居然说出了句整话.长孙一澈又惊又喜.赶紧扶着她摇摇晃晃地站起身.
离墨走到那面具跟前.凝了它半晌.她豁地狠狠闭上眼.抿紧的唇角滴血连线.她深吸一口气朝长孙一澈伸出左手道.“把剑给我.”
顺着她的心意.长孙一澈将剑递了过去.而离墨接过剑.目光更厉.旋即死死咬唇双手握住赤刹.在所有人反应过來她要做什么之前.瞬间用力刺向自己脚下的那张面具.
稳准狠.沒有丝毫的迟疑.
“墨儿.”
“阿鸢.”
几声惊呼同时响起.所有的人都全部惊呆了.尚离墨.居然自己毁了南城雪的面具.谁也沒想到.她居然趁着还有最后一口气.会选择强行斩断与这个男人的一切回忆.
这一声碎裂声.如惊雷滚过心尖.所有人都明白过來.只有离墨自己亲手将这面具毁掉.彻底忘掉南城雪.她才能证明自己不是北冥派來的卧底.她才能继续活下去.才能从仇人手里夺回本该属于她的一切.
她要与他.再无瓜葛.
赤刹咣当坠地.破碎的面具散落在脚边.站在原地的离墨身子狠狠地晃了晃.眼前一花.再度昏迷了过去.
那个计划.就要.开始了.
慕千邪眼疾手快.一个箭步冲上去就要将她抱住.但是下一刻.另外一双有力的大手已经抢先一步.拦腰截住了离墨的身子.
长孙一澈将离墨放在地上.冷冷地瞥了眼明显有些僵住的慕千邪.又看向凌鸿煊道.“你主子交给你的任务.你已经完成了.记清自己的身份.切莫越礼.”
那双如玉剔透的手.终究无力地垂下.慕千邪转身.默然退到凌鸿煊身后.垂首再不发一言.
此时.随着面具的破碎.八角宫灯里的灯芯再度缓缓燃起.渐渐旺盛起來.所有人都深深地呼出了一口气.这么看來.尚离墨的这条命.保住了.
但是下一刻.几乎被人忽略了的老人突然袖袍一收.那宫灯顿时化作一流星火窜入他袖间.而他整个人一点足.便化风而去转眼沒了踪影.
“站住.”凌鸿煊提气就欲追随而去.却听身后的长孙一澈寒声道.“不必追了.人已经不见了.”
那老人要是想走.恐怕连鬼都捉不住他.
长孙一澈冷目凝着榕树尽头.却听凌鸿煊一声轻唤.那声音带着惊喜与兴奋.“阿鸢.”
看样子是离墨醒过來了.
离墨缓缓睁开了眼睛.残光透过茂密的榕树枝落在她脸上.虽然满头冷汗.但是心口的疼痛却不见了.转而变成一种空落落的压抑感.
却不知道是因为什么.
长孙一澈赶紧奔了过去.半跪在她身边将她温柔地带进怀里.发现她目光还有些涣散.便小声喊道.“墨儿.你醒了.”
眼前似蒙了层雾.模糊的视线中.眼前人俊朗的容颜却那样渐渐清晰.离墨静静地望着他.就在长孙一澈又快急的不知所措时.她唇角牵起一抹淡淡的笑.“长孙一澈.我沒事了.”
她话落.周身气氛一瞬变得死寂.
离墨望着头顶伤痕累累.眸中隐隐含着水光的长孙一澈.再也说不出一句话來.
记忆突然穿梭到了很久之前.那个初雪之日.他也是这样.这样悲伤地跪在地上抱着奄奄一息的自己.那一天.她第一次看到长孙一澈哭的像个大男孩.却是为了自己而落泪.
两人就这样彼此相望.任由染着血腥的风在头顶肆虐.任由身边野火一点点消逝.任由乌云翻卷将最后一丝光明吞沒.
时间过得很慢.但又很快.离墨望着他.再次轻声唤道.“长孙一澈.”
“我在.”
长孙一澈将那只烫伤的右手藏在衣袖下.用左手抚摸着离墨有了丝体温的脸颊.
“我们都活下來了.”她笑.却有滚烫的泪水溢出眼眶.“真好.”
她想这一搏.她赢了.赢的一箭双雕.
话音未落.身前男子骤然俯下身将她紧紧搂住.那么用力.似要把她揉到骨血中去一般.而他整张脸都埋在她颈间.出口的声音低沉甚至带着颤意.“我从未如此怕过……”
他真的好怕.简直怕的快死了.以至于.明知道她是彻底脱离生命危险了.但是那种后怕却依旧足以逼得他下一刻就成疯成魔.
如果不是现在身边还有旁人.他真想立刻就将这个总是叫人不省心的女人.狠狠地压在身下.狠狠地吻下去.直到她发出委屈的求饶.再也不逼的他如此恐惧失态了.
离墨双臂轻轻环住他的后腰.像只惹了事的小猫咪一般.听话地缩在他怀里.不敢多嘴.但是后颈处传來一点湿润的热意.还是令她整个人都颤了一下.
长孙一澈他这是……哭了.
离墨慌乱无措地紧咬着下唇.一颗心瞬间化成一滩温柔水.环着他的手更用力了几分.沒成想.却在这时.抱紧她的男人突然松开手.直直地站起身俯视着地上的自己.
他一双黑眸微微红着.此时狠狠地盯着自己.几乎要喷出火來.却欲言又止.离墨不知道他怎么了.呆愣愣地启唇.“你.”
“谁让你多事的.谁让你來这疯人崖.跟那疯子做什么不要命的交易的.”
蓦地.对方一声冷喝.直接把在场的离墨、凌鸿煊.包括慕千邪都给怔的愣了愣.而长孙一澈完全沒有要熄火的意思.赤红着一双眼.指着离墨又急又怒道.“你、你.你实在是.”
他简直被气的说不出话來.她怎么可以这样.知不知道看着她快被大火吞噬.自己却束手无策时.他有多恨.多恨自己的无能.
离墨知道他正在气头上.而且还是她七年來从未见过的怒火.只好如猫咪般无辜地低下了头.抱着双膝盯着自己的脚尖不敢吭声.
凌鸿煊见离墨一副受气包的样子.一身护花使者的灵魂又熊熊燃烧了起來.当即挽了袖子.冲上去挡在离墨身前.冲着长孙一澈忿忿不平道.“二哥.阿鸢也是为了救你.你怎么还狠得下心责骂她.”
“殿下息怒.当下还是应该立刻送楚鸢大人回宫休养才是.”慕千邪也忍不住低声道.
“你们两个.都别说了.是我不好……”
离墨抬眸看着横在自己面前的黄衣少年.又看向始终垂眸的慕千邪.声音又轻又软.似乎还带着几分怯懦.
这一声.直接激的长孙一澈醋海翻腾.几乎是瞬间当场色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