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
刑风一怔.如今局势几乎完全失控.而一向野心极大的长孙一凡.居然选择按兵不动.
“不错.”长孙一凡拂袖.目光狠戾地盯向自己的青铜扳指.一字一顿道.“等所有狐狸到齐.我们才好出手.将他们统统一网打尽.”
五年.有太多事情逆转重來.明川失忆.姬魅桥怀孕.尚离墨疯人崖归來.更甚是如今天机镜现世这个爆炸性新闻.四国皆是蠢蠢欲动.稍有差池.便是一场毁灭之战.
但是.更恐怖的是.所有人都知道.这苍澜大陆上一直有着四大神器.
而能逆天改命的天机镜不过是.其中之一.
想及此.他目光落在刑风半边的疤脸上.微微眯起眼.一丝波澜划过心头.
这一剑代表着千叶门叛徒的烙印.
现在该來的都來了.那么.当年疯癫成魔的年玄在哪里.
尚离墨莫名其妙活过來这件事.本就超出了常人的估计.而如今这个当年最让年玄疼爱的女子.再次卷土重來.重归圣都.他这个师傅怎可能冷眼旁观.
蓦地.一股悚然的寒气直逼脑门.长孙一凡心底微微一颤.只觉全身血脉骤凉.
当年尚离墨和明川都是曾死过一回的.而千叶门最强大的年玄却只是……失踪.
沒有人知道这个可怕的男人究竟死了沒有.
难道.他一直都在监视着所有人的一举一动.
所有人在明.唯有他一人.在暗.
“刑风.你好好修养身子.冥皇这件事.本王自己心里有数.”
不敢再多想.长孙一凡匆匆交代了几句.便转身离开了刑风休息的偏殿.准备立刻调动暗卫.前往前千叶门旧址.查一些事情.
刚出偏殿.一个水蓝色的身影便挡在了他身前.是萧雪阑.
“你不要再跟他有任何瓜葛了.那个人是魔鬼.你斗不过他的.”
“我不知道你说的什么.”
长孙一凡双眼冷凝着前方.绕过萧雪阑.脚下步伐未停.
“一凡.你醒醒吧.事成之后.他一定会将你斩草除根的.”
见长孙一凡恍若未闻.兀自向前走去.萧雪阑再度挡在他身前.紧紧地握住他的臂弯.乞求道.“我们逃吧.离开他的监视.”
“你说的什么胡话.什么逃.”
长孙一凡身形一滞.终于停下脚步.回头盯了她一眼.冷冷道:“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就断不可收手.你若害怕.休书就在抽屉里.位置你也是知道的.签了它.你就自由了.”
“一凡.我从不怕死.我若害怕.四年前就不会跟你回宫了.”
萧雪阑踮起脚尖.双手捧住他的脸.深深地望进他的眸.一遍又一遍细致地描摹着他的俊容.声声呢喃道.
“当年蛮族姜氏攻入苍山城.逼的他自尽于城门.落入悬崖.尸骨无存.我国破家亡.与他的舅舅温如清一起四处流亡.我那时候几乎失去了所有活下去的勇气.”
那样浓烈的深情.哀戚中透着绝望.绝望中又有破茧而出的新生.那样的眼神.让长孙一凡无从逃避.他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只是静静地平望着她.
“可你知道吗.”
往事如潮漫上心田.指尖刹那转为冰凉.她唇一动.悲凄唏嘘道.
“是你的出现.给了支撑我活下去的信念.你可知道.当年若不是你救了我.我本欲吞金自杀.一死百了罢了.”
吞金自杀..
长孙一凡陡然心头一痛.有复杂的暗流在他眼底激涌.他抬手握住她纤弱的手.而她的侧脸上.依旧残留着方才一巴掌的红印.
四目相接.有片刻的寂静.他心中一片怅惘愧疚.半晌郑重道.
“今后的日子还长的很.你再不可以有这种轻生的念头.明白了吗.”
那样似曾相识的口吻.亲切而温暖.他宽厚的手心密布着深刻的掌纹.寸寸印入她的心扉.红尘苍茫中.仿佛他从未改变.
千言万语梗在喉头.萧雪阑温顺颔首.唇边轻绽微笑.细声道:“你若在我身旁.我又哪里舍得先你而去.”
“我游刃权欲巅峰已久.早已将生死抛之度外.我从不后悔所做的任何一个决定.因为人生容不得半点犹豫.所做的每个抉择势必得失兼备.”
长孙一凡牢牢握住她的手.眼中悲凉之意更深.声音沉重如闷雷滚过她的心头.
“若我有朝一日遭遇不幸.我一定会带着你杀出去.若是你我深陷重围.反正我罪孽深重.到时你便亲手杀了我.总还是有一条活路.”
他面色坚定.凝着她的双目.与她十指交握.重重点头道.“我死.也不能让你死.雪阑.他日宫廷政乱.我若成为刀下亡魂.答应我.你一定要活下去.”
这席话实乃肺腑之言.是他们.更甚是所有游走于政坛厮杀的人.都心知肚明的残酷真相.只是谁也不敢去触碰.去挑明.
“要死.我也要和你一起死.”
那话语如箭.倏地扑入她的心脏.心头似乎被钢刀狠厉划过.萧雪阑以颤抖的双指堵住他的唇.竭力屏住眼角的泪意.她几乎是失控地凄声道.
“为什么要说那么不吉利的话.那一天永远都不会來的.不会的.只要你平安.你要我做什么.我都会去做的.既然跟了你.那么不论前路是荆棘地狱.还是峥嵘天堂.我都会陪你去闯.亦会陪你去死.”
长孙一凡闻言却是轻然一笑.声音宁静的沒有一丝波澜.“其实.你可以认为我利用你.认为我欺骗你.但是我绝不会害你.雪阑.我希望你有朝一日能为自己而活.我不要你因我而死.”
萧雪阑双眼霎时通红.急急地反手握住他.语无伦次道:“一凡.除了皇位.我们什么都有了.你……”脸颊还是隐隐作痛.她咬唇.“你就罢手吧.”
长孙一凡眸光骤然一冷.本还是连绵爱意的脸色.瞬间阴沉如云.那双交握的手缓缓松开.滑落.
他退开她两步.黑眸冰冷如魔.毫不留情地扔下两个字.“绝不.”
萧雪阑一切都好.却偏偏太过于妇人之仁.
他壮志鸿鹄.筹谋缜密.天生帝王命相.可她偏生要折断他的翅膀.要他给予她给不了.更给不起的东西..无为地陪她度过安稳余生.
绝不可能.
他面色决绝如霜.眼底写满了无情.萧雪阑如被重锤抨击.双足一软重重地坐回了身后的凳子上.清丽的容颜变得黯淡倦然.她失魂落魄地点了点头.
“我早知会如此.”
那声音无比自嘲可笑.
这话.她都快忘了.自己不厌其烦地说了多少次.
“我不希望再听到你说类似的话.这是最后一次.”
长孙一凡踱步到她的身前.逼近了她的眼.低声警告.
“你现在仍是我的王妃.就应该做好自己的分内事.少参与论政.多辅佐于我.你若恨这种生活.休书早在三年前便已写好.是去是留.你自己定夺.”
那一颗心.逐渐冰凉了下去.再无一丝温热.
“长孙一澈已经出宫去找尚离墨了.几个时辰前.暗卫探子传來密报.昨夜风云赌庄遭人血洗.而城门守卫却都沒发现可疑之人.这说明.尚离墨至今还在圣都.”
他就知道那贱人逃不掉.
不管是因为什么.总之.这一回落到他手里.他定要玩死她.
长孙一凡抵着她的耳畔轻言.“萧雪阑.我想你最清楚我下一步想要做什么.”
他话语阴毒如蛇蝎.让她不禁打了一个寒颤.再睁眼时.那袭黑影早已消失在了竹林的尽头.毫无留恋.不曾回头.
萧雪阑十指刻入扶手.痛苦地闭上眼.眼角溢出一滴泪珠.欲落未落.
无声.却是最好的答案.
他们.到底都是政治的牺牲品.
*
风云赌庄
凌厉的晨风肆虐着因昨晚惨烈一战而变得疮痍狼藉的巷.
染血的灯笼被晃得摇摇欲坠.两侧的垂柳在这一片清冷中.摇曳着坠下颗颗水珠.
放眼东方.惨白的血红光波后.有一马车款款驶來.格拉格拉的声响由远及近.沉闷而阴郁.
“吁.”的一声轻啸.男人刚劲修长的手指掀开车帘.一只鎏金宫靴落至如蛛丝般爆裂而碎的瓦砾上.
长孙一澈抬头仰望着铅块似的灰白层云.轻叹了口气.心底一处未知的阴影被叫嚣着的朔风给催得无限放大.
他终于还是來这里找她了.为了她.他又退了一步.曾在西门城楼上说好:“此生不复相见.不死不休.直至黄泉奈何.”
但是他想她啊.
为此.他不得不再次放弃男人最基本的尊严.明知她的心里早已沒有自己.他却还是不知廉耻地跑來了这个地方.
蓦地.远处一抹妖红跌入他眼底.
那是一滩血.
长孙一澈眯了眯眼.径直走去.缓缓俯下身.长指轻捻着青石板上半干涸的血迹.
“魏清.你怎么看.”
身后的魏清一袭朴素的青衫.闻言快步走來.单膝跪地.挑起一丝血迹放至鼻尖轻嗅了嗅.
“北冥国花.夕颜.”
清雅之味窜入口鼻.魏清瞳孔骤缩.狠狠倒抽了口凉气.
难道是那人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