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姜尧允今日便告诉你.我断不会为了一己私利.贸然征战.我要的是西燎子民的安危.版图的稳固.我已经拥有了一切.我.不想打.”
“呵呵……”
温如清扭曲的脸.露出得逞的嘲讽.“你一辈子也寻不到你梦中的春天.即便你将那桐花带回西燎又能如何.它终究会凋谢.会腐朽.陪伴你王者之途的也只有生生世世的寂寞.”
话落.扣着温如清命脉的手一松.姜尧允似是受了重创.向后一个踉跄.
随风赶紧上前扶住他才能站稳.他垂手.袖口的桐花赫然滚落在地吧.摔得支离破碎.
见他雕塑般的脸上露出前所未有的惨白与绝望.温如清有了种复仇的快意.他扶着桌子喘了几下.又继续道.
“姜尧允.不可否认你很强劲.很洒脱.但你的野心太大.眼界太高.世间险有人或景能陪伴你一生.而一旦你爱上的.你又会倾尽一切守护.不惜以命换命.如七年前温氏长老所诅咒的那般.你的未來早已成定局.一切终究无法挽回.”
“你是说诅咒.”
姜尧允敛了敛心神.强制镇定下來.他上前一步看着温如清.茶眸里杀气翻卷.忽而怪异一笑道.“难怪你们温氏敢一夜之间血溅苍山.原來留了这一手.你知道破咒之法对吗.”
他们就是要他一辈子都无法实现心愿.他越是在意.就越会失去.越是执着.就越会失望.最后郁郁而终.老死王城.
温如清唇角勾出一丝笑.挑眉迎上他的眼.却笑而不答.
“我看你是活腻了.”
拔出随风的佩剑.姜尧允起身便朝温如清的心脏刺去.
“想不让我好过.那我也不会让你好过.”
却在这时.室外陡然响起了一浪高过一浪的喧哗声.似是赌徒发狂般的叫好喝彩.
手中长剑一顿.姜尧允眉眼一沉.掠到看台边.抬手掀开青帘.便听的大堂内一个小厮的高声吆喝.
“新一轮的生死赌局现在开始了.买大买小.买定离手啦.赢的人可有一百两纹银啊.”
耳边旋即传來跌宕起伏的呐喊声.身后的随风走到姜尧允身边.低声道:“刚才属下在外面听主持生死赌局的说.赌庄里來了一个新货.是一位五岁男童.今夜寅时之前.要拿來享用.”
“享用.拿人命做赌注.拿死亡做消遣.这东燕.倒真的是成了修罗场了.就凭这点.他们也沒资格与西燎攀谈同盟一事.”
姜尧允点了点头.垂眸扫过一楼大堂.茶色眼底反射出一种堪比人间地狱的景象.
因为那一句话.鱼龙混杂的大堂里.簇簇人群都拥挤在了一方黑色高台前.而那上面躺着两具尚还温热的孩童尸体.
孩子的颈间.死死地绞着粗如腾蛇的麻绳.发黑的舌头吐出口中.而那瞪大的双瞳爆裂出血.涌聚着临死前的惊恐和仇恨.就那样怔怔地盯着台下的每一个人.
而这就是风云赌庄最高级的娱乐.
拿人性命.供人消遣.
“角煞.”
黑色高台上的小厮.手一扬.高声道.“上新货咯.”
“有刺客..”
蓦地.门外传來一声尖叫.大堂内所有赌徒愕然愣住.
同一刹那.不等他们反应.面前的那扇镶金檀木门轰然炸裂.发出一声惊天巨响.旋即.四个守卫如箭矢一般弹射了进來.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有人砸场子.”
一名打手手持长刀.率先冲入那引起骚乱的地方.高呼救助.“快來……人……”
不等他说完话.所有人只见眼前闪过一匹凌冽的寒光.随后便是当的一声清响.那打手手中长刀落地.而他晃了几下.便保持着那个眉目狰狞.张口咆哮的姿态.笔直向后仰躺了去.
旋即大堂里溅起一片猩红.
打手的颈间.血如烟花喷涌而出.铺开在身下光亮的大理石上.
那一瞬.嘈杂的大堂骤然变的鸦雀无声.随着打手被割喉而亡向后倒下.缓缓露出他身前的一名红衣女子和一名白衣男子.
由于室外大雨磅礴.两人皆是全身湿透.一路风尘.白衣男子脸上遮着张面具.两袖鼓风.长身玉立.
而他身侧女子左手中的染血匕首.依旧定格在刚才割喉的动作上.遮住了她的双眼.
“他怎么來了.”
雅内.看着那突然出现的白衣男子.姜尧允如遭雷击.愣在了原地.扣着栏杆的手猛然发力.
而.更让他震骇的却是那抹红色.霎时如火焰跳动在他剔透的眼底.
“大人.他戴着面具必是为了掩人耳目.幸好北冥近年來太平安稳.”随风附在姜尧允耳边.低声道.那声音亦在战栗.“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听说那个病秧子.现在也正四处寻求天机镜.”
姜尧允扶着栏杆的手缓缓松开.那梨花栏杆竟生生多出了几个洞.“他真的是想要用它來求医吗.我看并不见得吧.”
“他來这东燕也是徒劳无功.天机镜早就……”
随风叹了口气.刚想说下去.头顶倏地射來冰冷的目光.让他噤了声.
姜尧允眼底凶光一闪.瞪了一眼随风.目光又犀利地落在白衣男子身上.“总之.天机镜断不可让他得到.一人一镜一心愿.即使是神器.落入他手.也难免成为魔物.”
“确实.”
随风颔首赞同.又看了眼大堂内的女子.眉间隐有不安.“他素來戒酒戒色.如今为何会与一个女子在一起.莫非他那般冷血嗜杀的人也会动情.”
“一颗废棋.亦或是一滴心头血.这全要看那病秧子的野心如何了.”
姜尧允抱着手臂俯瞰着大堂内的僵局.视线又在两人之间绕了几圈.眸光一厉.了然笑道.“咱们坐山观虎斗.静观其变即可.不过我倒是觉得.那病秧子的阵脚.全被这女子给搅乱了.”
大堂内.巨大的抽气声拔地而起.赌徒们满目震骇地凝视着女子.她面色雪白.气质脱俗.横放的匕首稍稍一侧.刀光如血.映亮了她那双如火似冰的黑瞳.
“那被你们掳來的五岁男童.在哪.”
极冷的声音.带着令人战栗的霸道.
那双堪比冷浸溶月的眼.森然扫过四周.本持刀欲冲上前的打手们.莫名地心底发毛.手中武器颤抖.一时竟不敢将他们拿下.
“想死的.尽管拦着.”
女子淡笑.纤柔的玉指.优雅地擦拭过锋刃上的鲜血.轻轻吹去刀尖上的一滴血珠.目光又慵懒地落在那黑色石台两侧的对联.
但见白墙左右两侧.各挂着一副对联:三尺长桌定乾坤.四方玄机吞山河.
横批:一手遮天.
“一手遮天.果真.连这做梦都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呐.”
唇边露出冷嘲的笑意.那一笑.犹如修罗场中爬出的厉鬼.女子眼底闪过阴冷.“孟家的黄粱美梦也该醒了.我说过的.三月之内.孟家必亡.”
说罢.手中匕首赫然归鞘.她一脚踹开地上的尸体.脚背撩起那把长刀.稳稳地握在手心.
“角煞.我记得你.”
唰的一声.长刀遥遥指向那黑衣大汉.女子眉眼冷厉.寒声开口.“说.那晚的五岁男童在哪里.”
听闻外面越來越吵闹.雅内.温如清不禁也跟着掀帘看去.
“是她.竟是她.”
眼中女子的身影.与那日天祭上的血衣人相重叠.他的手激动地一把抓住雕花栏杆.目光愈加的狂热.
“她怎么会出现在这.”
“她是谁.”
姜尧允睨了温如清一眼.见他内心澎湃.像是见到了知己那般.抿了抿唇.又忍不住低声询问.
“就是她啊.你看……”
温如清折身跑到内间的木桌前.双手颤抖地举起画.凝着画中人.不看姜尧允一眼道.“她就是那个杀了蛮牛.被全东燕视作妖孽的疯人崖女子啊.”
“她就是那疯女人.”
姜尧允大惊.世间当真有如此凑巧的事.今夜暴雨.他和她居然会在这赌庄相遇.
方才注意力全被她身旁的白衣男子吸去.一时沒注意她的容颜.此时一看.倒真的长得和那尚离墨一模一样.
真的.沒死.
不过她为什么会和那人在一起.姜尧允脑中百转千回.难道她不知道.那人和长孙一澈是……夙敌.
“咱们有话好好说.姑娘想要见那孩子.沒问題啊.我这就带你去.”
不等角煞开口.高台上的小厮堆着一脸谄媚的笑.向着手下使了个眼色.那些人便纷纷飞快退散开去.可是又在高台附近停了下來.
虽然还來不及知道她逃宫一事.但角煞在暗巷的事.风云赌庄内部的人自然是知道.而这女人.更是一个惹不起的主.
“那就好说.”
离墨挑眉一笑.眼角瞟了下身后的南城雪.“你说他在哪.我自己去找他.”
“就在后院柴房.”
小厮的眼在闪电下闪着晦涩的光.他笑的殷切.抬手指向了不远处的一块黑布.“就在那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