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江妩月侧身看向山洞深处的红光.身后一道闪电骤然劈下.如一把利斧击在大地上.刺目的光幕中.君黎白清晰地看见那一团殷红的光华后.一朵类似莲花的植物静静绽开.
“五年前东燕火莲被盗.无人可寻.所有人都以为是被尚离墨给毁了.原來是被你给藏到这血鸦谷了.”
君黎白微讶地看着那团红光.声音骤然沉了下來.“只是.你为什么交给了姬魅桥保管.”
东燕火莲是足以令人死而复生的神物.而尚府覆灭的那晚.火莲随之一同消失.
君黎白自然是知道.火莲其实是被江妩月给偷出皇城的.但是整整五年.东燕曾暗中派人混入四国搜寻.却都是毫无信息.
原來.东西就在东燕.
还在一个死人之地.
看來姬魅桥能够不受血鸦反噬.就是因为有这神物血莲的压制.如此说來.姬魅桥和江妩月之间.必然达成了某种协议.
“不错.”
江妩月迎着那闪电.诡异的zi瞳里多了分狡黠.“明川沒死.你我都知道他就是开启天机镜的最后一把钥匙.保住他.我们才有机会得到天机镜.否则.即便拿到了.也是废物一件.”
“你要引他们去西燎.”
“是.”江妩月颔首.笑容在明暗的光线中有一种莫名的杀意.“盟友.就是用來利用的.等天机镜一到手.我要他们做鬼也回不來.”
到时候.连那个长的酷似尚离墨的贱人.也会一并死在西燎雪域.
她.江妩月.就是要他南城雪的眼中.永永远远只有她一人.
“那好.先告诉我皇上在哪.”
君黎白如死水般的棕眸凝着江妩月.突地一勾唇.“我会帮你完成一个心愿.”
“我要她离开城雪.我要她一辈子都不能踏上北冥的国土.我要她永远消失.”
那女人活着一天.自己就永远都只是她的替代品.永远只能活在她赐予的光环之下.
说到这里.江妩月几乎是发狂的低吼.她和南城雪的这盘棋.谋划了十年.整整十年.从青葱走到倥偬.从相伴走到比肩.哪怕是最后全局翻盘.那也只能是她和南城雪亲眼见证.
旁人.见一个杀一个.
“可以.”
半晌.君黎白唇一动.似笑非笑道.
“君丞相.天地为鉴.记住你的承诺.”
江妩月听闻扬眉一笑.笑意带着玩味.她将罗盘递给君黎白.那指针明明白白地指向西方.
那是皇城西门通往方向.
“他……”看着那方向.君黎白声音轻颤.
“他去救了那贱人.”
江妩月咬唇深吸一口气.眼底已是杀机昭然.“而他们现在就在……风云赌庄.”
*
丑时末.风云赌庄.
风云赌庄.由东燕丞相.孟风云亲自提笔所建.白日闭门不开.黑夜喧闹非凡.惊世豪赌让人流连忘返.
二楼雅是专为国内外权贵所提供的.一楼大堂由在丞相府的小斯打理.所赚的钱与孟风云三七分.管理期间无论出了多大的事都与孟风云无关.
至于地窖则关押着一些猎物.负责给权贵们提供娱乐.不过这风云赌庄所提供的娱乐.一直以來对外人來说都是一个谜.
整个赌庄犹如人间天堂.大堂之内喧哗不绝.台上莺歌燕舞.台下热闹非凡.酒过醉倒一片.
冷风拂动.和着笙歌吹入二楼角落处的一间雅.
帐栊微卷.好似一汪吹皱的湖水.青帘之后露出一双茶色鹰眸.那瞳色.空明如世间最纯净的天光.
“大人.”
一个平和谦恭的声音传來.帘外.一名身着浅灰色长衫的斯文男子.正领着一个须发斑白的老者.默默静候着.
“可是将那东燕画师带來了.”
雅内.一个明朗大气的男声将话接过.
“是.”
青帘被人霍然扬起.室外明亮的烛光倾泻入内.但见一人侧身立在开启的木窗前.他身披zi色绣鹰纹长袍.身姿挺拔如松.展露出完美健硕的背肌.遥遥看去.如一副刚劲的泼墨画.
“随风先在门口守着.大人有事便吩咐.”
将人带入.那名唤随风的儒雅男子.向着zi袍男子行了一个大礼.便躬身退出.
“别客气.”
余光瞥了眼身后的画师.zi袍男子不咸不淡道.“坐吧.”
晚春初夏时节.正是梧桐盛放之期.
一只梧桐枝似少女的纤指.自窗户缝隙含娇含俏般探入内间.那枝桠上桐花如云似霞.生的冰清玉洁.极富春天的意境.
他忍不住伸手攀了一只.垂下眼眸细嗅那份馥郁的香气.眉宇间的英睿渐渐转为恬淡.
心有猛虎.细嗅蔷薇.怕临摹的就是此番情景吧.
又不舍地嗅了一口.他眼中光倏地一闪.低声道.“听闻七日前东燕皇城主持的天祭.你也在现场.”
那画师本就是被随风趁西门夜乱给掳來的.此时一听这zi袍男子找他是为了天祭一事.当即吓的两腿一软.从凳子上跌在了地上.深深地垂下了头.诚实应道.
“是.我在场.”
他根本不清楚此人是谁.也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要问天祭的事.更诡异的是.他的属下为何要掳自己來孟风云的地方.这不是惹人闲话吗.
即便是被这zi袍男子的气场给震慑住.画师还是忍不住好奇.只觉得他孤傲的语气有几分耳熟.不禁趴伏在地上战战兢兢地偷瞧了他一眼.
zi袍男子身形未动.似乎沉浸在什么回忆里.画师松了口气.目光无意识落在了他悬在腰间的长剑上.他顿时瞳孔骤缩.面色转为死白.匍匐在地上不住地抽气.
那佩剑.散发着zi光.沒有奢华的宝石.沒有繁复的纹饰.有的只是一只振翅欲飞的金雕.
然.那辉煌耀目的金光.刺痛了他的眼.
神兽金雕.隶属于西燎姜氏所有.
“你.你是姜……”
“温画师.”男子淡淡截口.轻捻着那一枝繁华.他眼中闪过一丝玩味.“您的记性.和您的阅历一样高深啊.”
屋内笼罩在严肃紧张的氛围内.青帘无风自动.烛火急跳.男子手中的梧桐枝蓦地折断.他回头.目光狠狠砸在画师身上.
画师惊的浑身一抖.还沒反应过來.就见眼前zi光一闪.一把冰凉如雪的宝剑.已然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抬头.”
剑尖划过他的脖子.抵住他的下颚.头顶传來男子威严洪亮的声音.“看向我的眼睛.”
那画师犹陷在惊魂未定中.听的这一声沉喝更是颤抖了起來.但无奈男子的声音太过霸道强悍.他也只得咬牙抬起头.迎上了那双如炬的鹰眸.
阴风袭來.烛火爆了个烛花.随即燃烧的愈见浓烈.
男子面容坚毅.双眉如剑斜飞.挺秀的琼鼻之上.是一双敏锐的茶眸.在明暗不定的光影下.闪烁着寒星般的光泽.
这绝对是一个从骨子里就透着强势的王者风范的男子.
“温画师.”男子的鹰眸深沉眯起.眼底寒意逼人.“你认得我这双眼睛.对不对.”
“自然认得.”
剑尖挑起画师的下颚.他抬头迎上男子挑衅的目光.宽大袖袍下的双手暗自握紧.镇定道.“你是來取我这西燎流寇的性命的吗.”
“呵呵……穷寇莫追.”
zi袍男子一手持剑.一手捻着那枝桐花.那画面极为诡异阴沉.
他发出阴测测的笑声.手中宝剑随之一沉.又抵近画师脖颈半寸.他冷声宣布.
“温如清.你听好了.七年前.我沒杀了你.反而让你与萧雪阑一同逃往东燕苟且偷生.我们姜氏一向说一不二.七年后.我依旧会遵守那个承诺.照样不会杀了你们.”
话落.画师温如清浑身一震.丝丝寒气自颈间蔓延至心口.即便时过七年.那苍山之上的屠城一战仍然历历在目.他缓缓闭上眼.试图将那血腥恐怖的回忆拂去.
可是.一人一剑.一夜之间.弑杀千人.又如何能做到忘怀.
蛮族之王.姜尧允.
“一报还一报.你说吧.今夜何事找我來此.”
许久.温如清睁开眼沙哑地问道.而那眼底光彩尽失.黯淡犹如死灰.
“都说你温如清是这东燕最出名的画师.不仅擅长风月阴霁.还尤擅人物肖像.只需一眼.便能将那人的姿容临摹的栩栩如生.风采刻画的入木三分.”
缓缓移开宝剑.姜尧允看着他的目光中带着几分怀疑.将那枝桐花小心地收入袖中.他俯下身在温如清耳边徐徐道.
“我这个人素來说话不爱绕圈子.今日我不惜命随风将你掳來.必是有大任务想要交付于你.”
“你要我为你作画.”
眼底掠过一丝惊讶.温如清猛然抬头.屋外雨声密集.他内心也愈发的担忧不安起來.
“不错.”
姜尧允持剑起身.眉眼间溢出一抹轩昂气概.
温如清心突地一跳.这种语气.这种风范.竟如七年前.那攻入苍山城的浴血男儿一模一样.
不.应该说是.岁月将他雕琢得愈加睥睨峥嵘.仿佛一个至高无上的王者.
“你就不怕我回去告密.揭发你的身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