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菲挣扎着.脱口而出的咆哮.“周沪森.我不喜欢你.我爱陆地.我爱他.”
那双蛮横的手终于落了下來.如枯黄的冬叶无力的垂下.沉寂的空气中夹杂一丝他的啜泣.绝望的.再也不抱幻想的.他们把话都说开了.说痛快了.这辈子的爱恨情仇仿似到了头.
不一会儿.陆地迎接到了他心爱的姑娘.她在夕阳的余晖中漫步而來.一束束瑰丽的光打在她细腻的轮廓上.金色的.一层不染的.高贵的金色.他下意识的从口袋中掏出棉麻手帕擦了擦手.今天早上他奉命处决了一位犯人.他与那位犯人素未平生.严刑酷打讯问了几个月.一无所获.当枪声响起的那刻.他感到很不舒服.一种从五脏六肺里迸发出的抵抗.作为一名军人.优柔寡断是致命的弱点.幸好目前尚无人察觉.就像他对凌菲的感情.他恨不得立即与她长相厮守.但面子上流露出的是蜻蜓点水的一笑.
他喜欢她的冷清和孤独.她从不刻意讨好和迎合他.虽然他沒有意识到她的不屑一顾和疏于打扮源于他不是那位悦己者.但他被她的放松深深吸引着.一朵美丽而又自爱的凌霄花.自是夺目的.
“你的脸色不太好”.他从大衣口袋里伸出一只手揽上她的腰.凌菲勉强笑道:“你忙完公事了.”
“对啊.我现在是下班时间.”
两人相视一笑.默默并肩走着.他把车停在几百米远的地方.大概因为想同她多走一会.早上他看着犯人倒在血泊中.脑中飘过的却是凌菲的影子.他疯狂的不顾一切的想尽快看到她.在温暖的她的身边慢慢洗刷历经的腥风血雨.
偶然指尖触碰到她的发丝.冰凉凉的.他顺势在发梢摸了摸.“你的头发还是湿的.”
“听说你來的时候.我正好在洗头发.”
“等不及头发干.你就出來见我了”.他说这话的眼神.含着小小的骄傲.
“今天阳光好.但温度还是极低的. 你在巷口吹风受凉.如果感冒了如何是好.你的家人都在南京.在这边沒有人照顾你.你的工作又忙.所以你务必注意身体啊.”
他孩子似的咬着嘴唇点了下头.像是把凌菲的话铭刻在心.过了一会.他温柔的道:“头发湿的人难道不是更容易感冒.看來我们要互相照顾了.”
一阵风卷起青石板上的落叶.从流苏披肩上刮过.那密密软软的流苏如钢琴上的黑白键.在风中弹奏动人的乐章.发丝在乐章中翩翩舞蹈.她的脸嗖的红了.娇羞而又含情脉脉.把陆地的整颗心俘虏了过去.他想问的一些问題一时竟难以启齿.
忽然凌菲打了个喷嚏.他忙问:“冷吗.”
凌菲道:“不冷”.嗓子却是沙哑带涩的.
他解开大衣的扣子把她卷进來.让她整个人埋在自己的胸膛上.“看來殷素和瑾沫两个丫头沒有伺候好你.你生病了我饶不了她们.早上你出门.瑾沫沒看好你.我已经狠狠批评过她了.”
夏瑾沫的嘴巴真快.凌菲想着.她嗔问道:“你为什么让她俩监视我.你在担心什么.我自由自在惯了.真不习惯被人那样的看着.”
陆地听她赌气.笑着哄道:“我的好意被你当成负担了.外面这么乱.我让她们在你身边保护你.你却理解成监视.枉负了我的一片好心.如果我能伴你左右.也就用不着那两个丫头了.由我來全心全意的保护你.”
他说着说着.把她的肩膀又往胸口紧了紧.凌菲清晰的听见了他的心跳声.强健有力.炙热的烧烤她的脸颊.他的借口无懈可击.甚至有点taqn的成分.凌菲无话可说.
她不合时宜的想起了梓慕.想起了她的目的.一种悲凉从骨髓里渗出來.好在已走到巷口.陆地开的那辆吉普车规矩的停在一家店铺的门口.车身闪亮.看的出是新洗过的.他是一个细致的人.做任何事都做的漂漂亮亮的.
两人上了车.凌菲问道:“你要带我去哪里.”
“去我同事家里.他的太太也在北方长大的.烧的一手好吃的北方菜.我借花献佛给你打打牙祭.”
他说着把她的手握在掌心里.然后把她的手放在操纵杆上.顺其自然的.极其顺畅的完成了这个动作.就这样.他们有了第一次的牵手.也许下次便是接吻.同枕而眠.凌菲不敢预想下去.有个恶心的念头蹦出來骂她自己.恶心的她快吐出來.她靠在椅背上假寐.两只仿佛盛着汪洋大海的水灵灵的眼睛望向窗外.
一棵棵半枯半荣的树木像拉长的电影胶片一张一张的急速翻过.这真是一场无聊的电影.所有的景色都是类似的.黛瓦粉墙上爬满颓废的藤枝.春天要來了.可冬天依旧在.她想要的.是梓慕的性命.而他渴望得到的.是她的身体.如果不去同妓女和嫖客作比较.这算是一个合理的交易.
“阿乔”.凌菲立起了上身轻声唤道.马路边蹲着一位年轻的男子在兜售风信子和水仙花.她瞪大眼睛.沒错.是阿乔.汽车停了下來.凌菲如大梦初醒.她有些后悔的看了看陆地.从他敏感的眼睛里能发现.她又泄露了她的过往.
“既然喜欢.下去买两盆吧.现在时间还早.”
“哦.不了.等改日去花市买吧.那的品种和花色多多了.”
“还是去挑一挑吧. 说不定有看中的.说起來我都沒送过你花.我想你定是喜欢的”.他半趴在驾驶座椅上.指着另一个摊贩道:“你看.他在卖银柳.上面挂满红灯笼.看上去好喜庆啊.”
他说的热火朝天.此时凌菲坚持不下车.扫了他的兴.未免令人生疑.于是她笑道:“那我们走吧.”
陆地道:“嗯.错过这村怕是再沒这店了.上次你说在东门街有个当兵的把你的镯子抢走了.我昨晚去找哪家店.想买只镯子当礼物送你.可其他的店家都说这条街上沒有首饰店.”
凌菲的脸刷的白了.她嘴犟的辩解.“明明有的.我沒注意店铺的招牌.或许是开不下去关了门.或许那是家杂货铺也说不定.在出售低价收來的珠宝首饰.你不信我我亲自带你去.”
她急的鼻尖冒汗.鼻尖下是不点而红的嘴唇.他被她可爱的模样逗乐了.情不自禁的凑近她的脸.笑道:“我相信你.我也是这么想的.”
待下车來到摊贩面前.陆地故意离凌菲一丈远.阿乔误以为她是一个人來的.惊喜的打招呼.“凌菲小姐.好巧啊.在这能碰上你.”
凌菲一愣.她瞥了瞥陆地.陆地仿似沒听见.她尴尬的回应道:“是啊.好巧.你在这卖上花了.”
阿乔抽了抽鼻涕.瘦的缩在棉袄里.跟小孩穿了大人衣服似的.脸被风吹的干的发皱.白的干屑.红的冻疮密集的挤在一块.戴着一顶打了补丁的毡帽.笑容仍是开朗的.“对.对.这辈子注定跟花打交道了.你瞧瞧有无喜欢的.风信子.水仙花.还有这迎春花.过了年就开了.黄灿灿的爬满枝头.特别漂亮.”
凌菲庆幸的舒了一口气.那阿乔忙于生存.无意与她叙旧.看在故人的份上.必须得帮上他一把.
她要了五盆水仙.蓝色、zi色、黄色的风信子各要了一盆.外加两盆迎春花.
美名其曰周家的女人多.回家后各屋子里送一送.转眼就分光了.
阿乔当她真心喜欢.又推荐起一盆梅花.“凌菲小姐.你看这梅花.层次分明、古朴雅致.气韵生动.是难得一见的盆景精品.凌菲小姐喜不喜欢.”
凌菲瞧了一眼.那盆景果然玲珑别致.想來价格也不便宜.于是沒有多问.免得两人难堪.匆匆说了句.“我要了.”
阿乔帮她把所买之物搬到车上.这才兴致盎然的欲聊旧事.冷不丁的说了句.“凌菲小姐.你來江南游玩还是久住.”
凌菲笑道:“久住.一时半会不会离开了.”
这时陆地买好银柳走到车跟前.因他穿着普通的大衣.凌菲又是富贵人家的女子.身旁有仆人相伴是正常的.阿乔对他并不防备.直言不讳道:“那是住在周少爷家.”
他的语气止不住的惊喜.凌菲为难的笑了笑.阿乔竟嬉笑起來.“恭喜小姐和周少爷有情人终成眷属.看來我在北方大半年的花店沒有白开.周少爷是长情的人.对小姐一往情深.你们历经千难万阻.最终走到一起真是太好了.”
他越说越离谱.凌菲不敢看陆地的脸.语无伦次的借口离开.“阿乔.我还有事.我先走了.你快去看着你的花.我们下次再聊”.话毕.她坐上车.叹了口气.“陆站长.我们走吧.”
陆地并沒多问.阴郁的情绪深藏在面目底下.只随意问道:“碰到老朋友了.”
凌菲道:“嗯.以前他有一家自己的花店.现在的情形算是穷途末路了.所以我多买了些花.待会要麻烦你帮我搬到家里了.”
“一点都不麻烦.你喜欢就好.”
说着.他不忘抓起凌菲的手放在操纵杆上.朝她温柔的笑.“你太善良了.”
凌菲搪塞道:“举手之劳.朋友之间应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