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不知道他会那样啊.”廖子君赶紧辩白.又慌又冤.“我是一百个不愿意的.他这不是存心让我出丑吗……”
“你今天可是大明星.能出什么丑.他倒是会挑日子.你演出成功.心情一好.保不准就这么答应他了呢.也算是锦上添花.怎么沒找个摄像机拍下來.上个报纸让全世界的人都看看啊.”徐恩砚嗓门大了起來.早把父亲教导的“好男儿不能心胸狭窄”给忘光了.
“什么跟什么啊……”廖子君急得挠头.“又不是我想这样的.我有什么错.徐恩砚.你不喜欢我.还不许别人喜欢我.你也太不讲理了.”
“廖子君.我好像沒看清.他是怎么亲你的.”徐恩砚答非所问地盯着她申冤的气恼模样.直盯到她心里发毛.然后他伸手把她拉到一棵树后.毫无预警地飞身在她唇上啄了一下.
“是不是这样亲的.”他很近地望着她的脸.两人四目相接.呼吸碰撞.“嗯.是不是.”
她大为惊羞.脸上忽地升起两团酡红.话都说不顺了.“不……不是.当、当然不是了.”
“哦.那是怎样.难道是这样.”他再次吻上去.变为一种稚嫩的掠夺.
他的薄唇如同刀片一般剖开她的双唇.然后他探了进去.很不熟练地游动吞噬着.似缠绵又似惩戒.他一直那样冰冷.唇际却仿佛带着炽焰.廖子君的双手本來横在他胸前.不知何时就缠在了他的颈后.心里美得如同焰火骤绽.
两个十六岁的孩子就这样抵在树后品尝着初吻.她感到胸前像有什么尖刺似的东西.腾出一点脑力想了想.才记起那是她戏服上的胸针.好像有点松落了.背面的针头一下下刮着她的皮肤.却有种别样的痛与快.像是丘比特之箭插在她心窝处.
她似乎意识到.这辈子恐怕就是他了.
他和她慢慢地完成了这个吻.徐恩砚睁开了眼.轻柔地松开她.然后望着旁边咳了一声.一副本少爷堂堂正正沒做亏心事的模样.
“徐恩砚.我是不是被你调戏了.”廖子君犹如良家妇女遭遇街头恶霸.
徐恩砚终于沒忍住笑了出來.望了她几秒.第一次说出心声.“我以后还想接着调戏.”
“那……”廖子君一张脸红得像番茄.“我是你女朋友了吗.”
“女朋友.女朋友有什么稀罕.”徐恩砚又傲了起來.“我的女朋友排起队來可以从北边的那座山一直排到南边的海.多你一个不多.”
“那我怎么一个都沒见着.”廖子君的番茄脸暗了暗.徐恩砚就是这个死样.你永远搞不清他到底哪句话是真.哪句话是假.
“这不是见着了一个吗.”徐恩砚抓起她的手.“想当个好女朋友.就给我离马征远点.”
“是我爸爸让我多跟他玩的.”廖子君说完就想抽自己嘴巴.眼下这么好的时光.为什么要提到父亲以及那些恩怨.
“我不管.反正你只能跟我玩.现在就陪我出去转转.”徐恩砚挠挠她掌心.
“我们是要去约会吗.”廖子君眼睛闪了闪.
“我肚子饿了.你带我去吃东西吧.”徐恩砚微笑.
廖子君回礼堂后台换下了戏服.朱雅曼全副警戒替她放风.沒让马征发现她.徐恩砚就在礼堂附近的路口等她.子君飞奔到他面前.鞋带都跑松了.他蹲下來给她系上.用的是军人的系法.结实又帅气.
这是她第一次从俯视的角度看着徐恩砚.才知道他原來也会在她面前低下头來.他头顶上有两个发旋儿.听说这样的人是聪明而执拗的.
可是聪明的人.又怎么会执拗呢.
徐恩砚起身的刹那.一阵淡风吹过.他们站立的位置正对着一家店面的橱窗.窗上映着两人的偕影.她乌黑的头发被风扬起.正好搔着他刚刚冒出青茬的下巴.他站得不再那么笔挺.只是为了靠她更近.
他从未想过.自己和子君站在一起.竟会是这样赏心悦目的画面.
子君说要带他去尝尝她最喜欢的水豆腐.他们去了一条只容两三人并行的小巷子.巷尾有个清清爽爽的豆腐店.
廖子君和徐恩砚在店里一张方桌旁坐下.豆腐一般白净而略胖的老板娘对廖子君招呼道.“廖姑娘又來啦.还是老样子对吧.我会给你多加点冰糖的……哟.这位是你同学吧.欢迎光临啊.”
“您这儿的水豆腐好吃.我给您多拉了个客人.”廖子君在这种朴素随性的地方似乎非常合拍.小店的每扇门窗都挂着绿色的透明塑料帘.如山中一方竹林.而她也仿佛回到初见时那个山林姑娘.
徐恩砚沒來过这种小店.他出身官宦人家.什么好吃的沒见过.区区几块豆腐又有何稀奇.但这里的氛围让他感到适意.她就坐在桌案对面冲他笑.脸上流荡着竹林的绿彩.他在父亲的高压教育之下炼成的一身铁血.只有在她面前.才流动得这样快.
两碗莹润的水豆腐被端上了桌.廖子君执起细勺嘬了一口.满脸开出甜花.徐恩砚就大手大脚得多了.挖了一勺就往嘴里送.
廖子君大呼“别烫着”.徐恩砚已然捂嘴呵气.热热的豆腐滑进喉咙.烫得他快跳起來.偏偏又甜得叫人发晕.“廖子君.你早说会死啊.”
子君落井下石地大笑.
豆腐是白茫茫的云朵漂浮在素汤里.像一碗缩小的仙境.徐恩砚只吃了几勺.就被淹沒在周身麻痹的甜意中.舌头上像绽放了无数甜到溃疡的小口子.
廖子君却吃得狼吞虎咽.就像溜面条似的.好像一点都不觉得大脑的神经会在这急剧的甜味之下失调.徐恩砚简直无法解释这种神奇的现象.他放下碗.咋了咋舌道.“廖子君.这么甜的东西.你就不怕吃多了胖成猪.以后再也跳不了舞.”
“我喜欢甜甜的东西.我妈妈告诉我.多吃点甜的.就不会觉得心里苦了.”廖子君挥了挥勺子.“如果心里本來就甜.吃了这个就更甜了.”
“反正我是吃不下.”徐恩砚把碗往她面前一推.睥睨道.“我甜得都快吐了.”
“那是因为你本來就不缺这个.”廖子君欢欢喜喜地接过他的碗.“都归我了.你可别反悔啊.”
她吃光自己那一碗.又拿起他这碗呼噜噜地灌下.店中竹林青青.汤色粼粼.徐恩砚感到心头有夜雨细滴.平和静睦.碗里的豆腐快要见底时.他终于扭捏地按住了她的手.“喂.给我留一点.”
徐恩砚和廖子君开始在众人的眼皮底子下偷偷恋爱.困难重重却乐在其中.徐廖两家常年勾心斗角.在这样的大环境下.他们的爱情注定见不了光.也不会开花结果.
廖子君是醒着做梦的.从爱上徐恩砚的那一刻起.她就预见了所有离别和毁灭.但她还是拗不过心口这支丘比特之箭的魔力.她生活中值得记取的情意太少了.所以她太需要爱他.那样她才能感到自己的生命并非虚度.
若要隐藏他俩的恋人关系.势必找人來掩护.于是高中三年.徐恩砚和朱雅曼的“友谊”可谓一日千里.每周都约着一块儿出去玩.男女单独约会对于那时的模范高中生來说还是太开放了.所以朱雅曼很符合常理地带上了好姐妹廖子君.徐恩砚为了人数上的平衡.就把徐义龙也揪了进來.
四人去外面醉翁之意不在酒地逛一圈.逛着逛着徐恩砚和廖子君就消失了去向.只剩朱雅曼和徐义龙踩着马路义薄云天地等啊等.转啊转.彼此倒也混熟了些.
朱雅曼原本不太喜欢徐家的二少爷.总觉得他身上有点莽夫之气.但几个周末粗粗地接触下來.徐义龙对她还是挺友好的.在等待的间隙里.他请她喝了许多七彩缤纷的饮料.带她去唱片行里听欧美摇滚.变着法儿给她讲好玩的奇人异事.驱散了不少无聊.
后來廖子君问起她.长期这样打掩护.是否会让她感到无趣.朱雅曼只是嘻嘻一笑.“不会啊.徐义龙跟我聊天來着.时间过得还不算太慢.”
可想而知.每星期的约会除了让徐恩砚和廖子君盼了又盼之外.也渐渐成为了徐义龙的一大想头.到了后面.他次次都要为雅曼准备点小礼品带过去.有那个年代最流行的水晶球.有小银人转圈的八音盒.也有彩绸编成的小动物.
朱雅曼起先会收下.次数多了.就一概婉拒.徐恩砚见了不免打趣他.“你这司马昭之心也不怕把人家吓着.”
徐义龙却突然很较真地望着他.“哥.你喜欢雅曼吗.”
“我.”徐恩砚伸手去探他额头确认是否发烧.“你在说什么呢.”
“爸爸是希望你跟雅曼好的.对吧.”徐义龙垂头绑着礼品盒的带子.“我只是次子.又是被领养的.朱家的大小姐怎么轮得到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