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好像知道他想干什么了.他抽出盘子腰间的绳子.先拔了他们两个的盔甲.然后与我合力将他们绑起來.堵住了嘴.
他拎起一套沉甸甸的盔甲给我:“这个行走得更方便一点.而且有头盔.”
我盯着这副盔甲.却无从下手.裴文玑瞅了瞅我的脸色.侧着头问我:“不会.”我点点头.
他将盔甲从我头上套进去.环着我的腰帮我系上绳子.我的鼻尖离他的胸膛只有一丁点的距离.心里嘭嘭跳起來.穿好后.我立刻推开了他.他似乎愣了一愣.冷哼一声:“哼.果然女人都是忘恩负义的.”
“喂.先说好.到底是谁对谁有恩.今天明明是我救了你.”
“那在马行街遇到你的那次呢.白渠的风景不错吧.”
我将后半句话生生咽了回去.不屑于和他继续争辩.
我们两个换好盔甲.我在靴子里面垫了东西.显得高一些.罩上头盔.稍微描了浓重有型的眉.活脱脱成了一个俊秀的小士兵.
他面露赞叹地打量着我.将我们的衣服收拾起來.便拉着我潜入黑漆漆的皇宫.
宣室殿的方向倒是灯火通明.指引着我们两个的道路.我不知道贺兰殷岳在哪里.只好一路跟着裴文玑.
听说殷曜身负重伤.我从前沒有勇气去见他.可是现在他生命垂危.跟着裴文玑见一面也好.
叛军混合两国人士和无国籍人士编制.所以我们比较容易混进去而不被人发现.我们跟在一支巡逻小队后面.顺带着将附近的守备情况调查了一番.刚下过雨的夜里空气清冷.一阵凉风吹过.我感到额头有些发热.也许是方才淋了雨.又穿了那么久的湿衣服.所以会这样吧.
还好凉风能使脑子保持清醒.
情况掌握的差不多了.下一步就是想办法进入宣室殿.皇上在内救治.为了以防万一.这里戒备森严.寻常士兵是绝难进去的.裴文玑趴在栏杆后面.皱着眉犯难.
我躲在他身后.眼尖地看到从偏殿走出來一个背着药匣的御医.立刻拍了拍他的肩膀.指向那边:“你看那个御医.我们过去看看.”
裴文玑点点头.于是我们俩尾随着那名御医走到一条宫巷内.趁周围沒人.立刻跑到他身后.裴文玑抽出长剑抵在他的喉咙:“别吵.要活命.就听我的.”
那名御医起初一动也不敢动.待稍稍转身看到裴文玑的脸后.面露喜色:“裴大人.”
“嘘.小声点.”裴文玑警惕地打量着來往的人.抽回长剑.“既然你知道我是谁.就不用我多说了吧.我现在要见皇上一面.你要帮我.”
御医连忙压低声音说道:“大人放心.下官一定万死不辞.”
“皇上现在情况如何.”
御医摇了摇头:“唉.情况不容乐观啊.暂时是沒什么生命危险.可是仍要小心医治啊.皇上这次伤的可不轻.现在皇上的龙体十分虚弱.已经昏迷半日了.大人怕是见.也未必能和皇上说上话.”
“这你就别管了.带我去见便是.”
“是.”
宣室殿内灯火通明.烛火透过窗子洒在殿前的空场上.照出守夜士兵脸上的踌躇满志.今日攻下皇宫.每个人都很兴奋.不远处走來三个人.为首的御医面带愁容.却镇定自若.身后跟着两个押送的士兵.正要上台阶时.忽然被守备的士兵拦住:“站住.你怎么又回來了.”
御医上前拱手道:“适才想起一味药.想必更适合皇上的伤势.用药不等人.还望行个方便.”
那士兵面露疑容.看向他身后的士兵:“是这样吗.”
那位身材高大的士兵立刻答道:“是这样的.原大人也觉得奇怪.特派我寸步不离地盯着他.大人嘱咐.你在这里盯紧了.小心有刺客混进來.”
士兵皱了皱眉.沒说什么.点点头侧身让行.
我和裴文玑推着御医走上台阶.在众目睽睽之下.我的心砰砰砰地跳个不停.生怕泄露蛛丝马迹.学着裴文玑昂首阔步.
殿内想比与殿外就显得空旷许多.叛军似乎并不想在这个皇上身上浪费太多人力.他们只消用他的命压制住城外大军的行动即可.明黄色的帷帐内.宽阔的龙床上躺了一个人影.只是远远的望见.我的步子忽然停顿.裴文玑暗声问我:“怎么了.”
“沒什么.你有什么事.快办吧.”我低下头.站在原地不愿意再向前走.裴文玑不再管我.随着御医一直走到龙床前.御医掀开帷帐走了进去.似乎在为皇上施展针法.
我听到一阵轻微的**声从帐内传來.一股极其沙哑的声音响起:“文玑.”
帐内人影绰约.我缓缓向帷帐走去.突然想看看那个人.现在是副什么样子.
记忆中的那少年的模样越來越模糊.渐渐只剩剪影.我向那张床越走越近.那低沉的声音响起:“你后悔过吗.对璃茉.”
我忽然一惊.顿住脚步.
很长的沉默.裴文玑终于开口:“臣是按照皇上的旨意行事.臣……可是臣.也后悔过.”
“朕也是.”
心里似乎有一块东西碎了.他说他后悔……
我唇边咧开一丝苦笑.后悔又有什么用呢……谢晋烨已经死了.我默默退了出來.不再对这宣室殿内的一切好奇.我悄悄离开宣室殿.深吸一口气.镇定地走下台阶.
可是皇宫这么大.我往哪里找贺兰殷岳呢.我想到了先前守在宫门口的那个原将军.本來幻想着他会带我去找贺兰殷岳.结果差点丧命.我可不敢再向任何人问路了.还是在宫里四处走一走.看看会有什么发现吧.
夜风吹在身上.使我发烫的额头仍然保持着清醒.功夫不负有心人.在晃荡了一炷香的时间后.我终于找到了一顶王帐.我断定他沒有住进任何一座宫殿的原因是王帐里不断出入着御医.和來回奔波拿出來带血的纱布的下士.
这倒是个好机会.我瞄了眼身上的盔甲.也是下士的装扮.不如就趁机混进去.里面的御医一拨出來.一拨又进去.相比于宣室殿.这贺兰殷岳倒显得娇贵不少.
我拦住一个从里面出來的御医.粗着嗓子说道:“里面的纱布不够了.你还有沒有.”
这名御医立刻点头道:“有.有.”说着从箱里拿出几卷纱布递给我.我便拿着这几卷纱布.装作匆忙的样子低着头跑了进去.
顺利地进入王帐之后.我还有些回不过神.看來裴文玑果然是高瞻远瞩.王帐内的景象让我顿时明白了为何贺兰殷岳会显得如此娇贵.
贺兰太后面露愁容地站在床边.一会儿嘘寒问暖.一会儿又呵斥御医:“蠢奴才.这血难道就止不住吗.他脸色这么不好.你沒有看到吗.”
贺兰殷岳脸色苍白地斜靠在床上.虚弱地说:“姑母不要着急了.这伤总要慢慢好起來.”
“一定是这帮奴才沒有用.你好生躺着.不用管这些事.”
贺兰殷岳欲言又止.只是呆呆地坐在那里.眼神涣散.不知想起了什么事情.
这样的虚弱.与我今日见到的那个嗜血的恶魔判若两人.
贺兰珺君刚刚安慰完贺兰殷岳.扭过头看到我站在门口发呆.厉声喝道:“站在那里干什么.还不快过來.”
“哦哦.”我连忙跑过去.将绷带递给正在为他敷药的太医.低下头看着那些渐渐渗出绷带的血迹.脑中忽然出现大片的血迹.顺着雨水点点滴滴淌开.
贺兰殷岳忽然皱着眉露出极为痛苦的神情.
“岳儿.怎么了.”贺兰太后很是关心地抱着他的身子.他突然吐出一口鲜血.溅到她的衣袍上.和我的盔甲上.然后陷入了昏迷.
“这是怎么回事.你们.你们……贺兰殷岳不醒.所有人都不得离开这里.”
很难想象太后居然对一个叛军的首领如此关心.难道她不怕引人非议吗.在宣室殿内的皇上.她似乎并不关心.那不是殷恒的根本吗.
为别人考虑完之后.我才反应过來她刚才说的话.所有人.
大概是见我行事比其它的下士稳重些.她钦点了我在旁贴身照顾贺兰殷岳.我只能点头称是.这样更好.我会有更多的机会接近他.
他昏在床上.紧紧闭着眼睛.几个时辰之前.这双眼睛曾闪着多么可怕的光芒.将阻挡他的人一一斩尽.
这张面皮之下.到底是怀着怎样的心思攻入禹阳.我已经不在乎这些了.此时我只知道.是他杀了谢晋烨.我本來要阻止一场战争.却沒想到害死了我最爱的人.
或许他真的如传闻那样.只是为了争夺王位.所谓丽妃不过是吸引众人同情的障眼法.而我居然傻傻地相信了.
贺兰殷岳病得不清.伤口一直无法愈合.随着御医的救治.从体内流出來的鲜血越來越少.不过他的脸色却越來越苍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