梵太后死了.带着对她來说.也许是痛苦.也许是遗憾的一生.离开了人世间.
她得到了那一瞬间的解脱.
只是活着的人.却永远也不可能真的得到解脱.
“太后.娘娘......”
断了一条胳膊的老太监姗姗來迟.他的面上再也不复往日里伪装的阴冷.眼中.再也沒有了杀人无数的狠辣.现在的他.只是一个失去了自己恋了一生的人的可怜之人.只是一个.连活着.都再也无法感受幸福滋味儿的人.
耶律铮云沒有阻止福海扑到梵太后凄惨的尸身之上.也许.便是为了对方眼中那份生无可恋.
福海的唇怯懦着颤动着.除了最初的那一声之外.他再也无法说出一句话.只是跪坐了梵太后的尸身旁.不敢碰触.不愿离开.他的眼神空洞死寂.像是一尊木偶一般.只是望着她阖上的眼帘.望着她至死挂在唇边的笑容.
“本王会为母后报仇的.”
耶律铮云的声音淡淡的.眼中.却是狠辣.对宫星拓这个人.他是真的恨到了极点.
听着耶律铮云的承诺.似是成了雕像的福海也笑了.尽管那笑容.伴随着的是满面的老泪纵横:“王爷不需要费心了.宫星拓.活不了多久了......”
他始终背对着耶律铮云.慢慢的.缓缓的.像是在耗尽了自己一生所有的气力一般.将梵太后所有的未尽之语.全部交代清楚:“娘娘提前服用了化神散.既然她已经成了这个样子.宫星拓自然也沾染上了她的毒血.他只有三个月可活.且会万般痛苦的死去.”
一字一顿.即使无力.即使缓慢.也无法让人忽略其中隐含|着的倾尽了三江五湖之深的恨意与狠辣.
想到梵太后的临终遗言.确实是说宫星拓活不了多久.而她其实真的至死记挂的.耶律铮云将自己紧紧握在掌中的金锁片放到福海面前.
福海一愣.他眼中的泪水.彻底染湿|了衣襟:“王爷.太后临终前交给你的金锁片.请一定保管好.那是她最重要的东西.”
“本王答应母后.保护这锁片的主人.”
耶律铮云望着福海.他看出了对方眼中不移的死志.从前其实两个人也是互相想要置对方于死地的.为了各自的立场.此时此刻.望着这个比起自己來.更加在乎梵太后的人.他突然.想要做些什么.
福海怔了怔:“王爷果然不适合这个皇家.太后娘娘的眼光一向的好......”
后面的话.他沒有说出.人已经不在了.有些事情.便让他随着时光的流逝.而渐渐地消失吧.
福海转移了话題.
“那片金锁片.老奴已经交代了人.到时.自然有人告之王爷前后因果.娘娘在服下化神散时.便已经有了最坏的打算.王爷的登基.不会出现差错.只望王爷.也不要食言.”
“娘娘.你一辈子不甘人后.连死了.也走在老奴的前头.你走的这样的快.让老奴怎么追的上......”
他的一只手.终是落到了她的发间.那么温柔.那么小心翼翼.仿佛.那是能够主宰他生死的神祗.而现在.他的神祗.再也不会张开眼睛.他也不需要害怕.再被喝斥了:“老奴.來了......”
“福公公.”
望着嘴角兀自含|着幸福的笑容.却再也不会张开眼睛的福海.耶律铮云闭了闭眼:“福海忠心侍主.自绝而死.堪为忠仆.令其陪葬太后陵.常伴左右.”
“王爷.这......”
耶律铮云的这道旨意.按说是不合规矩的.有人想要进言.男人疲惫地挥了挥手.阻止了对方的那些礼仪道德:“便当做是.本王一时感情用事吧.”
生死相随.不离.不弃.尽管福海的生死.都是自己选择的.梵太后对他.应该沒有他拥有的那份强烈的感情.可是.终究是心有感触.终究是.想要成全一个痴心人.
“瑜儿.你又在何方.”
男人的眼中.是深深的悲哀与思念.悲哀梵太后的逝去.思念.那个杳无音讯的心爱之人.
..
“咳咳.”
刻意压低的咳嗽声在昏暗的地底不断地响起.女子的裙摆一片狼藉.上面沾染了灰尘.血迹.还有烧灼的痕迹.而她的发丝.也是同样.她的手.捂住唇.死命地捂着.才让那想要喷出的鲜血咽了回去.
这样的狼狈.这样的凄惨.她所经历的.自然不是多么美好.
“给本将军搜.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罗铭飞暴躁的声音传來.南邰瑜无声地笑.笑的那样得意.笑的那样开怀.她的手中.提着一把剑.那剑尖之上.是某个人的血.
即使已经落到了这样的境地.即使下一刻可能被暴怒的.失去理智的罗铭飞找到.将她杀死.她也觉得值得了.为了那个终于除掉的阻碍.为了那个会成为耶律铮云最大隐患的男人.
“将军.那边有血迹.”
有侍卫眼尖.火把往地上一照.清晰的一滴滴鲜血.指引着他们发现隐藏在死角处的暗洞.
深深的.晦暗的看不清一点东西.听不到一点动静的小小的洞口.尽管暴怒如火.尽管想要将那个让他功亏一篑.最后又狠狠地给他來了一刀的女人好看.罗铭飞仍然知道这仅仅只容得下一个人通过的洞口.是多么的危险.
“锊昂.你进去.”
对着身边一个冷着脸的侍卫一摆手.即使知道第一个进去探探虚实.可能发生的危险.那个侍卫也仍然毫不犹豫地弯腰.入洞.
“唔.”
一声隐隐的闷|哼传來.再然后.便是无声无息.罗铭飞冷笑:“看來这个老鼠洞倒是真的藏了一个人.而不是陷阱了.”
“來人.去取來干柴.架起火來.好好的.招呼我们这位不辞而别的恶客.”
烟火缭绕.浓浓的黑烟.向着洞口.也向着四周蔓延.
“咳咳.将军.这地底不通风.我们若是一直烧的话.恐怕也要出事......”
有人抗不打住了.却不是为了自己的生命.而是为了罗铭飞还呆在这里.随着这阵自己人放的烟雾.也被熏得面色通红.隐隐呛咳.
罗铭飞亲自训练的三十六卫.是真正的死士.主人的一声令下.生死全不在意.
“闭嘴.”
罗铭飞冷喝一声:“她定然在里面.只要一直燃烧干柴树枝.本将军便不信.她比我们还能够忍.”
“若是她一直不出來呢.”
身后传來似是挑衅的话语.尽管嗓音中也带着被烟熏出的沙哑.仍然不妨碍罗铭飞知道是谁在说话.
“那就让她死在里面.”
罗铭飞冷冷地道.眼中毫不掩饰杀机.然后.转身.面对着搀扶着出现的主仆二人.唇角勾起一抹讽刺:“原來是木都王子.下倒是胆大.到现在.还敢出现.”
罗铭飞手指一紧.若不是考虑到自己现在的身体状况.定然要对方好看.这些阴险狡诈.背信弃义的可恨的南诏人.
“木都王子.倒是骗的在下好惨.
“将军说笑了.在下与将军一见如故.为了将军的承诺.陪着将军來到这茫茫北疆.历经生死.怎么可以说是在下欺骗你呢.”
“便是真的欺骗.一开始.也是将军先骗了在下.”
木都王子在罗铭飞真正翻脸之前.自袖中取出一只小巧可爱的铃铛:“那个女子.也欺骗了在下.将军既然有心.不如木都助将军一臂之力吧.”
掌心翻过.一阵白烟哗然落下.消弭了那渐渐地燃烧的快要将人包裹的浓浓烟雾.随之而起的.是一阵叮铃铃的响声.
这是南诏人的招魂引.是只有王室.而且是作为继承人与大祭司培养的下一任大王才能够得到的东西.
凡南诏人.闻铃声而动.堕铃声而亡.每一个南诏人.自出生开始.不论贫富贵贱.定然都要按照规矩选择一只蛊虫侍奉.有的人资质身份所限.得到的蛊虫只是有些许作用的蛊虫.也就是能够使嗅觉灵敏.使眼睛明|慧.是头脑清醒些罢了.而有的人.便是最卑下的奴仆.若是天资出众.得到的也有可能是杀人无形的绝命之蛊.南诏传世几百年.能够至今保持王室正统.凭借的.便是这小小的铃铛.一曲招魂引.不论是多么天资纵横的蛊师.在它的面前.只能够任由体内的蛊虫被控制.随着招魂引的主人的心意.而决定生死.
玲玲.玲玲.明明只是铃铛的响声.可是随着木都王子唇边阴冷的笑意.这古怪的铃声.仿佛真的能够让人失了命一般.悚然.
“唔哼.”
南邰瑜的指甲.深深地按进石壁之间.那保养了很久的指甲.瞬间断裂.可是.她犹然未觉一般.接着用那已经失去了指甲保护的.指尖最为娇|嫩的皮肉.狠狠的.狠狠地在粗糙的石壁之上摩擦.鲜血淋漓.
那么凄惨.可是.南邰瑜的眼中.却只有笑.唯有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