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邃唤来张管事。
杨玉被派领一队人暗监视林家人,张管事和杨玉一直都是搭档,是杨玉的传讯人。
“林家自觉如今尚未到山穷水尽之境,在林二夫人派人回蒋家找娘家要银子无果后,打算暂时先当一些东西换银子,不过杨玉一直盯着她们,已吩咐手下制造巧遇,让林家下人去当铺的时候被与林家政见不合的其他府的下人撞见。”
张管事拱手行礼,站在书案前直接汇报当前的最新情况。
蒋邃姿态慵懒的坐在书案后面,把玩着手一直紫杆鼠毫,在指尖飞快的转着。
今日他面圣进宫了一趟,回来后便传张管事,还未换下那身觐见的衣裳。暗金绣四爪龙纹的玄色宽袖长袍更衬得他宽肩厚背,腰脊挺拔,头金冠玉钗束发,桀骜不驯又增添了几分长安贵公子的风流不羁。
他交错着将修长有力的一双长腿搭在书案,衣裳下摆分幅散开,垂落两边,露出一截用金丝线绣暗云纹的玄色裤腿,最后没入皂色长靴。
此时的蒋邃威严赫赫,皇家气势一览无余。
张管事垂首低眉,束手而立。
“林家大房没有动静?”
“林家大老爷平庸无,大夫人是明州富户之女,早几年娘家也家业衰败,不足为道了。不过,大房之子林子濯倒有几分才华见底。现下在国子监读书,交际甚广。”
蒋邃点头,“吩咐杨玉监视便是,吊出林家身后的大鱼,勿要打草惊蛇,更勿对林家动手。”
张管事抬头不解。
蒋邃露出一丝莫名的笑容:“他要亲自动手。”
张管事明了,那人这是要自己亲手手刃仇人。
转念一想,立马又想到了林家大房的少夫人,昔日方家二小姐方从云,也是亲近的唤过他一声“舅舅”呢!
张管事一声唏嘘,真是世事无常。
在指尖飞快转动的紫毫笔突然停了下来,卡在他两指之间,蒋邃眉头微拧:“那几个箱子是怎么回事?”
张管事除了和杨玉是搭档,明面更是蒋邃身边的贴身管事,地位王府前院正儿八经的大管事地位还要高,对蒋邃身边的一切事情、乃至王府前院的所有事情全都知悉,蒋邃送礼给方从筠的事他自然也知道了。
方从筠走后,蒋邃还立马提人责问过此事。
能得蒋邃如此看重信任,张管事的能力自然不是吹的。
哪怕蒋邃不一定会询问他此事,在他知道这件事后,便已经第一时间着手派人查清楚此事,不求邀功向,但求心有数。
这会儿蒋邃发问,早弄清楚前因后果的他也不慌不忙,胸有成竹。
这件事并不算什么大事,当初王爷觉着这箱子不错,便留了几个下来自个儿用。
不过因为这箱子曾经运过的东西不足为外人道,怕那件事有其他人知晓,从箱子认出了什么,漏了馅儿,便也只用来放隐秘私藏的东西。
他曾说过,这箱子不准擅动,于是放在库房里,没有人动过它。久而久之,没有用得它的地方,放在角落里生了灰。
给方从筠送礼,专程用来放巨大的貔貅的屋子,之前是蒋邃的私库之一。
蒋邃“唔”了声。
大家都猜错他的用意了。
以为他在责问箱子没有搬走,实际……他摩挲着下巴,习武之人五感都极其敏锐。
在方从筠开锁推门的那一刻,虽然他没有看见她的神色,却立马察觉到了她身的情绪波动。
和他的貔貅无关。
他敲了敲太师椅的扶手:“她和……方家还有没有其他关系?当初落水的原因,她到底看见了什么?”
“因当日明州林府,林大少爷和方二小姐成亲,人来人往,当日落水一事无人看见,方姑娘到底看见了什么……怕是只有她自己知道了。不过,我们却查到了另外一事。”
“我们留在明州的暗探发现方姑娘联系当年南北往来,为方大小姐跑腿给我们送银子的少年人。”
张管事第一句话音落下,看见自己主子高高扬起了眉梢,眸间酝酿着狂风暴雨。
他理解自家爷暴怒的心情,想来是和自己当初才知道这件事的心情一样,都以为自己被方姑娘耍了。
——以为她知道一切,是蓄意接近他们。
他拱了拱手,慢条斯理的继续说道:“并且利用少年人把这件事当着方从和韩老的面捅了出来,将银子这件事的黑锅让李掌柜背了,致使李掌柜被逐出了方家。”
“不过,运输线路这件事方姑娘并没有抖落出去。”
张管事的话一截一截的慢慢吐出来,蒋邃的面一会儿黑一会儿白的,听得情绪跌宕起伏。
最后他不悦的瞪了张管事一眼,眉毛皱成一团。
眼看着蒋邃要真发怒了,张管事立马收敛起眼底的笑意,正儿八经起来。
也不开玩笑了,一句话不带歇气的将原原本本的经过一五一十的告诉蒋邃。若是方从筠在此,怕是会目瞪口呆。
事情发生的时候他们早走了,可事情清楚的像是亲眼见过似得,某些细节她这个当事人还要清楚。
最后,张管事略带有几分怪的是说了一句:“少年说,方大小姐知道的事,方姑娘都知道;而方大小姐不知道的事,方姑娘也都一无所知。”
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他又想向主子爷表达什么,张管事自己都不清楚。
反正,作为属下,该说的他都老老实实禀告了,让主子爷自个儿头疼去吧。
蒋邃闲闲后仰,靠在太师椅背,“你觉得是真的吗?”
“方大小姐不知道的事情太多了,属下不敢妄意揣测。不过,关于王爷和沈大将军的事,沈大将军瞒着方大小姐的这一部分事情的真相,方姑娘不知道,属下觉得应当是真的。”
银子送到北方之后的所有事,沈将军为了保护自己外甥女,怕她知道得太多了,对她有害无益,故而方大小姐都不知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