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白风致
(一)
“清臣......,”
白风致猛地从床上坐起來,望着四周黑暗的空气,缓缓闭上眼睛,
有多久了,一直一直做着这样的噩梦,有多久了,
梦里,他总是看到那个熟悉的女子,穿着大红的嫁衣,纵身从雪山之上一跃而下,满身鲜血,摔得支离破碎,
屋子的门被推开,发出“嘎吱”的声音,
“你还要在这里住多久,再这样下去,你的身子恐怕就垮了,”
常草推开门进來,顺手点燃了桌上的红烛,
红烛摇曳,映着床上人恍惚的脸色,苍白憔悴,
“我不过出去了半个月,你就弄成这个样子,你真是......我真是不知道当初给你忘川水的解药是不是太愚蠢了些,”
常草坐到床边,解开了白风致的腰带,然后一抬手,一下就扯下了他的衣裳,
白皙的小腹上,缠着厚厚的纱布,映着烛光,透出刺目的血红,
半个月前,常草被自己的弟弟拉去救治一个人,据说是江湖第一魔教水月神教里水月教主的男宠,后來他从水月神教回來的时候,莫名的在路上迷了路,等赶回來的时候,玉影苑已经变成这幅样子了,
有看见的人说,是水月教主做的,杀光了所有的人,然后一把火,烧掉了所有,白风致收养的孩子,不见了,
那天,白风致跪在一片废墟的玉影苑里,身上流出的血,染红了身下的地面,
常草费力的将白风致弄到自己的小院子里,替他包扎了小腹上的刀伤,谁知他一清醒过來就要往回跑,常草拦住他,告诉他,“玉影苑已经沒了,小若也不见了,你现在回去只会碰见水月教的人,你现在的样子,只会死,好好活着,才有机会见到她,”
白风致怔怔的愣了半晌,点了点头,
但是后來白风致的伤好些了的时候,他还是回到了一片废墟的玉影苑,住在废墟后面破败的柴房里,每日坐在玉影苑的废墟前面,愣愣出神,
常草恨恨的把衣服给白风致穿好,甩甩袖子转过身去,
“早知道如此,我真后悔当初答应你,救了她,”
“不要,”白风致的眼瞳忽然有了焦距,一把抓住常草的手臂,力气大的让常草忍不住呲牙,
“唉.......”常草叹口气,扶白风致重新躺好,任他是“鬼医”又如何,面对一个已经丧失了希望的病人,那也是回天乏术的,隐隐的,他已经遇见了白风致的结局,
只是,作为一个医者,他还是要努力去救他的,
尽管他并不想活了,
常草知道,要让白风致活下去,就必须先解开他心上的结,
“我听说,她已经成魔了,水月神教的大军,将会北上,踏平九重塔,”
白风致紧闭的眼睛忽然睁开,
“不可以,”
“好,”常草微微一笑,明灭的烛光映在他的脸上,沧桑疲倦,“你去罢,去阻止她,解开自己的心结,为了你自己,也为了......天下苍生,”
白风致看着他,久久默然,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的时候,常草背上自己的药箱,离开了玉影苑,从此,不见踪迹,
(二)
白风致还是來晚了,
水月教的大军,已经屠戮了整个九重塔,
血,从塔顶,淅淅沥沥的顺着楼梯,滴到塔底,腥绸,粘腻,
那个女子穿着大红的嫁衣,对他说,“放手罢,白风致,我们......好聚好散......”
熊熊燃烧的大火,那个女子背对着他,纵身跃出了九重宝塔,
身后是巨大妖异的月亮,女子漂浮在半空里,大红衣袂翻飞,脸上鬼魅的花纹犹如地狱的修罗,带出了满身的绝望,凄惶,
火光轰然炸开,女子的身体,刹那间化成了飞灰,
白风致跪在九重塔的顶上,望向漆黑的塔底,笑出了眼泪,
白风致爱了你这些年,甚至化身护法如影随形护你左右,临到终來,你却只回了我我一句“好聚好散”,
月清臣,你的心,好狠,
大火熄灭,塔下的茂盛踯躅花,早已一枝不胜,都化成了灰,
风吹过九重塔,吹着塔上的风铃,清脆的声音如同世上最甜腻的语言,
只是这些话,月清臣永远都听不到了,
......风吹过,轻飘飘的,灰飞烟灭,
......“可人儿,本公子喜欢你哦,喜欢的紧呢,”
“可人儿,这么美丽的人儿,本公子都迷住了,”
“可人儿......”......
很久很久以前,在玉影苑的玉兰花树林里,欣欣向荣的花树下,有一间房子,房子里面,一个绝美精致的小人儿捧起一捧洒满了花瓣的清水洒在自己的身上,笑的纯净美丽,
门外,一个白衣飘逸,风雅如妖的少年,悄悄的在门上戳了个窟窿,一只眼睛贴在小窟窿上,望着门内的旖旎景象,坏笑着勾起唇角......
可人儿,本公子......喜欢你呢......
(风致篇 完)
番外 月雪珠
(一)
朝圣殿的门外,款款走來一个宫装的美丽女子,女子步履优雅,头上插着的金凤步摇随着步伐轻轻摇晃,端庄娴静的脸上,带着浅浅淡淡温柔的微笑,
“这么晚了,皇上还在瞧奏折么,”
“不是,”年轻的帝王抬起头,对着女子关心的脸容,微微一笑,“只是当年的一些旧东西罢了,沒有什么新鲜的,”
“哦,臣妾能看看么,”
“皇后想看,看就是了,哪有什么不可的呢,”
年轻的皇帝轻轻将桌案上的东西递到皇后的手中,小心翼翼的,仿佛稍微一用力就会弄坏了一般,呵护婴儿一般的怜惜,
皇后拿起东西,放在手心里仔细的看着,那是一幅卷轴,小心的打开,里面画着一只盛开的菡萏,还有一只酒觞,画卷的上方題着一首字体秀丽的小辞,皇后的指尖滑过字体,轻轻地念了起來,
“离芳草,碧落花,菡萏清辉散天涯,
莫若一方阑珊,灯火待君归,此生无妄,
不相逢,便不相识,尘缘牵绊琼觞,
蒲草七步随秋风,君若拦,琼觞便相伴,
不憾,”
“这是当年摄政王留下的东西罢,臣妾曾见过,就在先皇的寝宫里,”
“皇后......”
皇后纤长的手指突然被一个温暖的手掌包住,轻轻柔柔的温度,沁人心脾的温暖,她抬起头,看着丈夫一日日渐渐成熟变得沧桑的脸,温柔的笑了起來,
身子被轻柔的拥进怀里,皇后闭上眼睛,嗅着帝王身上略有些清冷,跟先皇有些相像的冷香,缓缓开口,“过两日便是月儿十五岁的生辰了,臣妾想去念慈庵上柱香,为月儿,皇上,还有我大密的百姓祈福,”
皇帝叹口气,“为何不去玉龙寺,而是去偏僻的念慈庵呢,”
皇后微微一笑,眉眼间全是温婉,“百荣公主一个人在庵里也有好些年了,臣妾......想去看看她,”
“好罢,”
烛光明亮的朝圣殿,温婉美丽的宫装女子,殿外的半弯残月,
时间,究竟磨平了谁的记忆,当年的荡气回肠,如今也不过是清茶一抔,平平淡淡的味道,只有在咽下喉咙细细品味的时候,才能尝得到当年的苦涩,微微的心痛,
(二)
十七年前,
“雪珠,想不到你已经贵为护国大将军,却还是这么喜欢这些花花草草,”
月下,正在给花浇水的少年闻言转身,一双温润的眼睛微微弯着,平静的毫无波澜,
少年望了一眼花径尽头走过來的男子,幽蓝的长发,明晃晃的龙袍上绣着的蛟龙张牙舞爪,刺得他的眼睛生疼,
他用手捂住眼睛,转身不去看那坐拥江山如画的男子,
捂着眼睛,眼里一片干涩,
只是这个动作,像极了很久很久以前的那人,浅紫的衣衫,碧玉腰带,眉目精致,风华绝代,
“皇上日理万机,怎的还有时间來看臣,臣......不胜惶恐,”
“你为何要这样做,你可是......还在怪朕,”穿着龙袍的男子缓缓走进,露出了一张如同江山一样如画的眉目,睥睨天下的身姿,却是说不尽的凄凉气韵,他的眉目间,尽是苍凉,
“皇上怎么会这么想呢,臣交出兵权,请求辞官,并不是对您的不满,也沒有对任何人不满,单单是因为,臣累了,想离开这里,而这里,也的确沒有任何东西值得臣留下來了,”
月雪珠抬起头,凝视着茫茫无际的天空,怔怔开口,
“皇上,我们......本就是不同的人,您是天子,要想着天下苍生,可臣不是,臣只是芸芸众生里一枚不起眼的沙子,吹起沙子的风停了,沙子就会落地,永远都飞不起來了,皇上,这样的道理,您可是明白,”
“雪珠,”
“皇上,放臣走罢......”
尘宇帝闭上眼睛,久久才睁开,一把捏住身前少年的手腕,一字一顿道,“朕不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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