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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远人-从岛主到国王
    外凉州。

    武备使杨楷急匆匆骑着马驰入外城,身后跟着六七名骑手,都是一骑三马,每匹马都跑得如同淋了一场大雨,热腾腾地冒着白气。

    外城巡逻的几名士兵见状,赶紧喊来城下帮闲,匆忙抱着几袋子草料,抓起碎稻碎梗往马身上抹,生怕天凉回汗伤了马。

    “哎呀,怎么跑成这个样子,这般不爱护畜生,”一个帮闲蹲在地上,看见马身上的簌簌流汗,蹄脚都跑出了血,忍不住感叹,“这是闹兵啊,还是闹匪啊?”

    “跑成这个样子,多半是闹兵。”另一个帮闲说道,“怕是蛮子又叩关了?”

    “他敢!前年杀了两百多蛮子,去年杀了一百多,三千多健儿驻在咱们旁边,谁敢来叩关?”

    “想不通。”“俺也一样。”

    帮闲们都清楚各个武备使的来历,杨楷巡节在最西边,绿洲商旅多,油水最足,可是蛮子也多,经常要防着他们打草谷。西边,就算平时不打仗,也要开茶马市稳住那些部族,免得他们饿极了做贼。

    这十多年里,外凉戍一会“改边为腹”、一会“改腹为边”。

    若是改边为腹,边郡长官就会迁徙外族民口进入城镇,并且协助州县修筑新城,内地老兵们还会迁徙而来,分得土地用于耕种;

    若是改腹为边,那就是主动放弃一些太过偏远的要塞、城镇,委任武备使成为当地的最高长官,所以武备使也被人戏称为‘小都护’。

    如今,外凉州总算是设置州县了,算是朝廷觉得边疆大患已除,可以规整制度了。

    杨楷,就是一名武备使。

    武备使在大周不列官品,当然,领衔的要求也底,只要能够带兵打仗、保境安民,边郡长官一般都不会太过计较这些人是什么出身。

    边郡游侠儿最大的梦想,就是得到朝廷的任命,成为边关武备使,从此就能自行招募兵士,协助大周作战,同时也能在辖区内“自行统治”。

    一般来说,朝廷虽然喜欢武备使,可是从来不会真正依靠他们,毕竟武备使不喜欢“朝廷开疆拓土”、也不喜欢“边境静宁平和”,他们最喜欢的是糜烂数十年的漫长战争。这种战争会留下地域辽阔的焦土,朝廷看不上,蛮子不敢来,武备使们正好安家。

    曾经作为军戍的外凉戍正式变成外凉州,本地的武备们的好运就到头了:他们要么遣散部众,进入大郡做富家翁,要么就是率部前往更加边缘的地方,作为周朝屏障。

    许多武备使已经很久没有得到朝廷赐给的粮秣兵员了,很识趣地遣散了部众。

    这杨楷却是个硬骨头,从来不谈撤编的事情,因为担心被绑架,他甚至很少进入虎关,今天他带着这么少的人冲入虎关,着实让人惊疑。

    望虎楼。

    几名外凉州的官员正在闲谈喝酒,陪着一个老头说话。

    这老头姓辛,是本地望老,早年背着书匣前往京城,离乡三十九年,终于从京城告老辞官,他在朝中排不上名号,可在这外凉州却算是了不起的大人物了。

    外凉侨客在京中的,像士子集、商籍馆、同乡会,这次一同凑了钱,雇了辛老在京城最喜欢的名角、美妓、乐师一路陪伴,从京城悠悠西行,足足走了六个月,前日终于走到了外凉州。

    外凉州人士慕名来见,送了不少礼帖,并且介绍了家中的子侄,希望这老头能够多多动用京中关系,为外凉州子弟谋一些出身。

    “辛老,”一名官员小心翼翼地说,“这望虎楼,过去叫做望胡楼,当初,这外凉城啊,还······”

    “望胡楼是我阿叔修的,我当时也扛了土包,打了夯锤的。”辛老掏了掏耳朵,靠在大椅上,浑身透出了一股自在,根本不把战战兢兢的外凉州官员当回事,“就不必跟我讲古了。这次又是谁的帖子?送的帖子留下,没有别的事情,就各自退了吧。”

    “如此,倒是有劳辛老了。”一众官员吃不准这辛老是什么路数,又不敢当面送礼客套,纷纷说,“今日本只是来陪着辛老说话,礼帖还要专门去家中送过,不能在这里坏了辛老的兴致。”

    辛老冷哼一声,“家中破小,不能待客。要送帖子,就在这里送,今天吃了晚茶我就回乡下去了,你们现在不送,可没机会了。”

    众多小官听完,城府深的人,还只是端起茶来思考让谁回家中拿来帖子,算计少的人,已经面白如雪,急急忙忙站起来说一声暂且告退,赶紧回家拿帖子去了。

    在场一众官员脸色有点挂不住,“叫辛老见笑了。”

    “见笑说不上,”辛老摇了摇头,“只是我的帖子,送了跟没送一样,你们不必太指望。”

    “辛老说笑了!您老是外凉州的望宿,当初白身入京,天子便让您与太子伴读。帝王之恩,不敢算计,只敢观闻:可见天子心里是有您的。”

    “哈哈哈,”辛老笑了起来,“天子不是心里有我,天子心里有边关。当初天子锐意开边,调遣边镇两军西进,设拓西都护府,那是外凉州的军戍子弟都悬着一颗心,不知道官家是一直打呢,还是明年就撤了,心里安定不下来。天子便从边关选了学子,赐给荣爵官位,稳住外凉州的民心。外凉州文风孱弱,天子每年都会设恩举,专门让边镇子弟入朝,这份恩情,却不是白给的。”

    辛老站了起来,走到了栅栏边,伸出苍老的手扶住厚实的木栏,“如今边患大缓,连这外凉戍都可以设州县了,你们说,边关若是无仗可打,天子怎会倚重外凉州?我舔着脸送上几十个子弟,天子照拂其中一二就算不错了。”

    “这,辛老言重了,”众多官员陪着笑说,“今时不同以往,我们子弟蠢笨得很,不敢指望着像辛老这般,白衣入朝、三品还乡,只求子弟能够有个出身,入朝历练几年,能够回来外凉州站住脚就好。”

    辛老呵呵一笑,没有回答,心中却是感叹:曾经‘悬胡青天上,埋胡边塞旁’的游侠子弟,却都成了安守一亩三分田的田舍翁了,也不知道是好事情还是坏事。

    这时,外城传来了鼓角声。

    “呜~呜~呜!咚咚咚咚咚!”——满角,连鼓,边事紧急!

    外凉州的官员多半是官兵子弟,如何听不懂这鼓角声是示警的意思?虽然刚才他们畏畏缩缩、谄气媚色,可一听到这声音,立刻站直了腰板,立刻拱手告退,“职司所在,不敢陪辛老。”

    辛老毫不见怪,抬抬手,“去吧去吧,”他扭头看向外城,眼神有精光闪烁,“奇怪,怎么会奏满角连鼓,这至少是千骑寇边啊?现在哪个酋长有这个胆子了?不怕族灭么。”

    不多时,城内许多当值兵赶来望虎楼,说依据军令,征用城内“高楼巍墙”,请辛老尽快离开。

    望虎楼的驿官陪着笑脸,说好多年太平了,实在没想到竟然会遇到‘肃城’,前来给辛老告罪。辛老乐呵呵地径自下楼,很快就在家人陪伴下,来到了马车边上,上车后,他想了想,“去府里。”

    “大人,您刚告老,”一个老年幕僚小心翼翼地说道,“现在遇到军情,您去府里,未免有些托大,叫人说闲话。”

    “你也看见了,好多年太平了,这帮子弟都有些懵了,我去帮他们抗一抗,做错了事情用我这把老骨头顶一顶。”

    “大人······”

    “去府里。”

    幕僚不敢说话,敲了敲车门,说了地方,就细细地和辛老商量起应对来。

    外凉城。

    官员们已经乱成一锅粥,小吏跑来跑去,许多书记面面相觑,根本弄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辛老一进府衙,就被满地乱跑的官员惊呆了,这景象,就像是外凉州被攻破了一样,大家正在逃命。

    辛老一时火气上涌:“打仗就写信让将军来剿贼,你等调拨粮食、兵员;有部族内附,就厘定对方人口牲畜,上报朝廷,设县修城。怎么乱成这个样子?”

    听闻辛老老前来,主官立刻前来行学生礼,匆匆捉住了辛老老的手,“老师,正要请您老,您便来了!”

    “好好地说话。”辛老对这学生有些不满,“知州一地,却没个模样!外贼入寇,你还不往桌下钻么?”

    “老师,若是真有外贼来,我便不会这么手忙脚乱了。”孙知州望了望左右,靠近辛老老,附耳说道,“西边绿洲里,走出来一个中土人使团,自称是唐人!”

    “嗯,唐人······”辛老抚须想了想,突然抬起手杖,怒捅孙知州的肚皮,“你却不是在消遣为师?这明明是有人在冒唐作乱!一个处置不好,便要动摇州郡,你却在这里自乱阵脚,还不写信给虎关边将,派兵剿灭!”

    “这?”孙知州说道,“我一开始也是这么想的,结果虎关也派人来这边了,刘将军那边也一头雾水,还问我怎么办!”

    “什么?”辛老明显不信,“冒唐举事的事情,我遇到好几次了,边关军镇也能被这种事情蒙骗过去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