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他曾经待过许久的地方，在地球实验室初建的前期，他曾多次往返。
德尔森没有跑向大门，而是转向西侧的墙根。
这个避难所是个半地下的装置，有一小部分露出地面，他在与月壤交界的墙面摸索着，用手指抠开墙壁的材料，寻找昔日的证据。
在角落一侧，被月壤覆盖的地方，有一串歪歪扭扭的数字。
德尔森看着那串数字，眼眶泛热，挺起佝偻的身躯，回头看着喘息着跟过来的年轻人。
“我想，这地方应该是真的。”
所有虚拟的世界，都来自于对真实的模拟，在这个大数据的时代，一切能被发现的痕迹都会被记录并数字化，最后传入虚境，哪怕是垃圾信息也不例外。
但总有一些特别的细节不可能被完全关注，比方被月壤掩盖的个人痕迹——除非有人故意挖开这个位置并以摄像机记录，才会在虚拟世界留下这一串数字，但显然没有必要这么做。
裴思海听到他嗡嗡的声音，他扶着墙，用力呼吸着，惨白的脸看着眼前模糊的一切，仿佛身体早已不在真实的世界。
“判断这世界为真，是因为我恰巧是最熟悉这一段路面与避难所的人。在月球危机前，我就在这儿工作，与我的战友一起。”德尔森指着那一串数字，有些激动又有些悲伤的回忆，“这是记录我们俩抵达月球的日子，我们曾经约好等我们退休，要一起重回这儿，写下离开月球的日子。”
“很不幸，我们一起工作一年之后，他因为一次实验事故而去世。因为这地方被月壤挡住了，整个世界知道这个微不足道讯息的人只有我们俩。如果这是假的世界，那我挖开这儿的时候，绝不会有数字，只会有随机的痕迹。”
“人类判别真伪的方式，是对细节的熟悉与人生的经验。”
“这是真实的世界，这是我最终的答案。”
德尔森仰头张开双臂，这是他哭过笑过热爱过为之奋斗过的月球，他骄傲地向着空中握拳，仿佛在和整个宇宙对话。
广寒宫9不在这儿，安心羽也不在这儿，裴思海还在喘息着，似乎没有听到他在说什么，但德尔森知道有人在聆听。
几乎是他给出答案的同时，裴思海眼前像是闪过了一道强光，等他再度睁眼，面前空无一物，原本德尔森在他眼中是个模糊的影像，而这之后，影像都没了。
“这是……”
他的瞳孔陡然放大，这是真实世界不可能出现的奇迹，没有人会这么凭空消失。除非是虚拟世界的下线，才能实现这种效果。
难道说，德尔森的答案错了？
如果是这样，那这世界就是虚拟的？
裴思海惶惑的转头，四处找寻，除了这个哨所，月面无垠空旷，连接着宇宙深处，没有任何生物，老治安官连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仿佛被宇宙吞噬。
“不必疑惑，这只是设定。”
不知从何处飘来了一个轻柔的声音，仿佛天音降落，散于耳间。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裴思海瞬间觉得大脑清明了很多，甚至连注意力都轻松集中起来，隆隆的心跳声被这声音覆盖，他在心底喊出了她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