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李鹰根本不屑去分清真伪，只是不顾一切地进行袭击而已。
也许……他早已在无数的时间线里辨别出这是真的，是唯一的机会，只是行动失败了。
当然，现在所有的推测和猜想都没什么价值，裴思海只能一个人去思考答案。
他只是在那么一瞬间，觉得任何答案都没有意义，但很快，脑海中又开始盘旋各种奇怪的东西——读过的书，暗恋过的女孩、看过的电影、爱玩的游戏、生活中的点点滴滴琐碎……
一些话从心底冒出，又很快隐退在纷杂的思绪中。
人类最珍贵的是对这个世界的感受，最美好的莫过于爱他人，被人爱，而情感这种东西却是无法直接看到的，而人类的情感有时候也很难分辨真伪。
“为什么你能够避开？”裴思海忽然抬头，看着安心羽，问道，“如果这是虚幻，李鹰锁定了这个次位面之后，就有和你一样的权限。如果这是真实，你没有进入叠加态，也没有利用时间进行预知，你就只是个普通人，不可能有这么快的反应。”
“对。”安心羽点头，“我在这个时候出现，本来就是冒了巨大的风险，某一个时间线的分支，或许就是我被杀死的结果，时间旅行的秘密将从此消失。世界会恢复原来的状态，未来的时间线会坍缩。”
“在我看过了许多结局之后，有时候我也会想，这未必就不是一种好结局。”
“不过……”安心羽仰起头，看着空中喷射着火焰般的太阳，这里看不到群星闪烁，只有巨大的母星地球压迫着视线，“不管是真实或是虚拟，在这个世界上，总有一种叫做运气的东西。人类走到今天，也凭借过一点点幸运，我也不例外。”
因为幸运而得以脱身，这样的解释裴思海很难接受。
但她的语气又那么坦然真诚，好像如果没有刚才的运气，不幸死亡，也不是什么糟糕的事。
也许她看过亿万光年前的宇宙诞生，也见过亿万光年后的星球毁灭，她见过万物的生长和死亡，经受过无边无际的寂寞和孤独，已然接受一切的不幸和幸运。
裴思海低头看着李鹰的尸体，又抬头看向安心羽，这都是他曾经熟悉的朋友，但他又何曾真正了解过他们？
人类本身都无法彻底了解自我，他人更是难以触摸到真实的灵魂。
如果现实与虚拟都如此残忍，那之间的区别又有什么意义呢？
“时间快到了。”安心羽依然看着那团白色的光，淡淡提醒他，“我需要你的答案。”
“答案重要吗？”
裴思海看着她，他在想，为什么安心羽会穿越亿万光年，依然在这里等待自己。
而他的能力到底是什么？
他如此平凡，他有的只是作为人类最软弱的一面。
犹豫、迟钝、害怕改变也害怕失去、不够强大……
安心羽对人类似乎没有恶意，她只是站在时间行者的高度，无从承担方向与责任而已。
“这将决定人类的未来。”
安心羽也看着他，此刻的她，不像是一个神祇，更像是一个疲倦的旅人，等待一个平凡的世人给她一个答案，打开一扇门，让她进去休息。
裴思海想到了那个莫名其妙的吻，脑中忽然轰鸣一声——他明白了她为什么站在这里等他。
他是个最平凡的人类，但他，拥有着于她而言，最温柔最珍贵的东西。
“人类的未来会是什么样？”
江素娥坐在环形山的阴影中，望着远处，一个小时很短暂，她也即将到了必须提交答案的时候。
陈育行的尸体仍在原地，像是风干的可怖的蜡像，广寒宫9坐在她身边，若有所思。
“我会努力存在到未来，可惜就算看到了人类的未来，也未必能够告知您。”
“未来会有未来的人类去创造，我并不担忧，只是有些好奇和期待。”江素娥拍了拍手，对着阴影微笑，“你能够出来了吗？”
广寒宫9转过头，看见之前神秘消失的机器人缓缓从阴影处走了出来，神色漠然。
“您要给我答案了吗？”机器人的语气很生硬，他避开和江素娥对视，看着远处巨大的地球，这让他显得有些别扭和刻意。
江素娥站起身，缓缓走到它身边，拉住了它的胳膊，见他一动不动，深深地呼了一口气。
“我一直在观察各种细节，然而这个世界的细节过于真实，且存在于我的思考之中，与我的意识产生了对应与映射，这意味着我无法用内部逻辑来判断真伪。这本身就是安小姐的一个陷阱，没有人能够真正的判别真伪，哪怕是安小姐自己，在接触了真理的边缘之后，也仍然无法判断何为真实，这是意识与物质之间的悖论。”
“所以我刚才就说了，与其判别真伪，不如去确信，与其相信，不如期待。”
机器人似乎有些波动，但依然没有看她，只是静默的听着。
“我期待这世界是真实的，这样一切都可以有争取有价值的结局。但或许不管是虚拟或是真实，不完美与无价值才是必然。”
“所以我释然了。”
“我不在意是真或是假，真正在生活的人类，也不会去在意世界是真还是假，他们只有努力去面对现实，去在精神层面认定自己的存在。”
“在我吐露答案的时刻，你能在这里，我很快乐。”
她握紧了机器人的手，她在这一刻，要追随叶铭而去了。
“我相信，这个世界是虚拟的。”
“这是我最终的答案。”
光芒尽处，只有机器人与广寒宫9并肩而立，江素娥已经消失无踪。
“她认出你了？”广寒宫9问机器人。
机器人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脸上也似乎没有悲伤，依然冷漠的说道：“人类总是有些奇怪的感觉。”
“所以你真的认识她？”
“在未来的过去，某个时间线，也许。”
“所以这世界到底是真实还是虚拟？”
广寒宫9追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