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玥搬到二房没几日祝允明也到京。他原本打算与同乡住在苏州会馆不过在过来拜见时被徐氏教训丨了一番还是住进沈家客院。
自打二房南下沈宅就冷清下来徐氏巴不得家里热闹些族侄都留了更不要说是亲外甥祝允明。
早在祝允明没到京前徐氏就与大老爷提了此事客院都是早预备好的。
最高兴的还有三老爷祝允明之前已经数次进京与三老爷与相熟。
现在再加上沈玥三人说起话来倒是投机。
之前大家之前聊的都是丹青字画如今三老爷有心继续走科举仕途聊的就是时文、经这些。
沈瑞心中对于祝允明虽极为仰慕可因要上学早出晚归见了两次都是匆匆。加上进京后历史名人见了一个又一个状元见了几个了未来的皇帝也见了连未来权倾朝野的权阉也见了不再像去年那样少见多怪。
一直到腊月十五院里正式放年假沈瑞才得了空。
祝允明去年冬曾过去松江与沈瑞也是认识的。
从徐氏论起来两人如今是表兄弟祝允明待沈瑞也亲近几分。又因沈瑞拜在王守仁门下要走科举仕途祝允明对于沈瑞的功课也颇为关注。
待晓得沈瑞已经通读四时文也做了两年如今在京城最著名的春山读读明年就要应童子试祝允明感叹道:“后生可畏”
沈瑞最关心的还是“四大才子”的消息唐寅那倒霉孩子罢了仕籍都除了已经是民籍没有资格再进行科举考试那剩下的文征明与徐祯卿呢?文征明记得是科举不顺一辈子连举人都没熬上徐祯卿好像是中过进士的只是不晓得是什么时候。
“吴中四才子”在南直隶早已名声鹊起常被人联在一处说起。
沈瑞问起文、徐二人也不算冒失。
等祝允明说了沈瑞才晓得徐祯卿参加今年乡试不过落第所以都没有进京。至于文征明则是因岁试没过的缘故乡试就没有下场。
文征明比祝允明小十岁如今年过而立;徐祯卿比祝允明小十九岁如今才二十出头。两人已经有了秀才功名即便不是举人在世人眼中看来都还年轻。
倒是祝允明已经年过不惑第四次进京应礼部试因此压力很大。
客院灯火都要三更后才熄天不亮又点起。
徐氏听闻后暗暗叹气并没有去劝只是叫人买了几筐白蜡如同九如居房那样给客院添了几个烛台。又吩咐人取了人参每晚客院这里都送了人参茶。
沈玥原本作息还寻常不过后来被祝允明带的也不好意不勤勉开始手不释卷。
等到沈瑞代表二房送了一圈年礼后衙门里也开始“封印”。
腊月二十一风和日丽京城的年味越来越重。
沈瑞早早起了同玉姐、祝允明一道随徐氏去了何学士家。
何家正式嫁女的日子是明日今日要送嫁妆。
京城婚嫁奢华前些日子沈瑞订婚礼都热闹了一整日更不要说正经娶亲。官宦人家常要搭上五日喜棚、七日喜棚的。
只是何、王两家联姻与寻常男女做亲还不一样。
王守仁是“病退”又是续娶亲事仓促不好太热闹。
何家这里徐颍之丧了未婚夫即便这次不算是再嫁可也不好大张旗鼓
如此一来两家都没有宴请外客请的就都是至亲好友。
何家本是寒门宗亲族人少看起来就越发冷清。
徐氏虽早早地给外甥女准备了丰厚的添妆礼可看到门庭冷清模样心里还是不好受。
沈瑞随着何泉之、何泰之、祝允明一道往王家送妆。
王家这里因王华门生众多的缘故倒是比何家要热闹些。只是宾客虽多正主却迟迟没有露面。
王守仁之前即是“病退”如今即便是续娶之喜出来见客时依旧蜡黄脸在人前匆匆露了一面就以身体不好休息去。
沈瑞昨日来过王家晓得王守仁真正的身体状况倒是没有什么担心。何泰之阴沉着脸眼圈都红了;祝允明跟在何泉之身边与王门弟子说话可眼中也难掩忧色。
他实不明白为何疼爱女儿的姨母、姨父会给女儿寻这样的亲事门第是清贵新郎官也是才子可这身子骨委实令人担心。
只是这都要行大礼他身为亲戚都觉得糟心也不想说什么给何家人添堵。
何泰之却是憋不住话的待王守仁下去就将沈瑞拉倒一边咬牙切齿道:“瑞表哥你得告诉我实话王守仁他他到底病的重不重”
沈瑞见他这般为姐姐难过心里也为难。
王守仁的情况瞒着外人却没有瞒着何学士夫妇。否则何学士夫妇即便希望女儿早些嫁人走出沈珞去世的阴霾可也不会舍得真的让女儿去做“冲喜新娘”。
之所以没告诉何泰之多半也是因他年小藏不住喜怒的缘故。
沈瑞这一迟疑何泰之的心就沉了下去他跺脚道:“我爹到底是怎么想的为何要给姐姐定下这样的亲事万一万一可让姐姐怎么活不行我不能让姐姐嫁给这样的人”
沈珞坠马而亡沈二太太大闹的何家何颍之“命硬克夫”的流言早已传来。如今嫁给了“病秧子”真要有万一就是坐实了之前的流言蜚语吐沫星子都能逼死她。
沈瑞见他炸毛忙一把拉住道:“表弟不要着急师公昨日还请了太医过来老师身体无大碍年后乡休养两年就好了”
何泰之却是不信这个说辞在他看来昨日还请了太医那就是没有病愈。
“不行我要去寻王侍郎这门亲事不能就这样结了”何泰之很是激动身子晃动想要挣开沈瑞的手。
两人本就角落里说话可何泰之这声量一高就引得旁人侧目。
“噤声”沈瑞使劲一攥他胳膊皱眉低声道:“难道只有你疼表姐姨母、姨父都不疼”
何泰之抬起头面上带了愤愤:“那是瑞表哥老师瑞表哥到底算是哪边的?还是在瑞表哥眼中老师亲近我们这些表姐、表弟是外一路的”
虽说他已经十一岁可姊弟情深委屈愤怒之下眼泪都出来了。
这熊孩子。
沈瑞被迁怒了哭笑不得想着何泰之这一年来对自己的亲近便也不忍瞒他低声道:“老师已经病愈只是之前在官场上得罪了人如今在避祸不敢让人晓得才露了一面就又房休息的”
何泰之闻言不由惊愕。
他瞪了沈瑞半响方醒过神来小声道:“真的?”
沈瑞白了他一眼:“骗你作甚?”
“怪不得我爹我娘同意冲喜大哥也没有反对”何泰之后知后觉道:“好啊只瞒了我一个难道我就是信不过的么”
他越说越气望向不远处坐着的何泉之恨不得要上前理论的模样到底知晓分寸晓得不能闹出来就气呼呼地看着沈瑞埋怨道:“我向来与瑞表哥好瑞表哥却不提前知会我一声害我担心了这许久”
沈瑞低声道:“是我错了改日摆酒给表弟请罪。”
何泰之见他老实认错倒是不好再迁怒有些怏怏:“旁人家的喜事办的恁地热闹姐姐的亲事却这样受了这些委屈”
沈瑞小声安慰道:“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别的我不敢说什么老师不仅学问好人品也是顶好的”说到这里忍不住附耳小声道:“老师德行堪为君子不二色”
这句话要是说给旁人听是极有诱惑力的。毕竟如今这个世道仕宦人家除了公主下降之外有几个女子能不与人分丈夫的。
何泰之只有十一岁即便读读的好可在男女之事上还是懵懵懂懂。
加上何学士当年是“高娶”夫妻感情又好并未置妾室;沈大老爷与徐氏早年虽因求子置过妾室后来子嗣没求成也都散了妾。
至于乡下何家那边的亲戚倒是有置妾的不过同灶上婢似的花钱买人使唤抬脚就能卖了的。
因此何泰之对于内宅争斗便也没有直观认识只道:“这有什么可说的?不会是有病吧?”
沈瑞翻了个白眼道:“反正是难得的人品你去说与姨母、表姐说看她们欢喜不喜欢”
能名正言顺地置妾室通房的世代像王守仁这样的操守堪为“圣人”。更不要说王守仁原配已经去世三年半他又是壮年。
何泰之觉得被小瞧了可也没有与沈瑞再就此事拌嘴。
不过等到家后何泰之就悄悄与小徐氏说了。
“若真是如此那就是你姐姐的福气”小徐氏听了这个消息果然很高兴。
不过待何泰之再去告诉何颍之何颍之却没有什么反应。
何泰之见姐姐人前带笑人后怅然若失心里只觉得酸酸的。
虽晓得姐姐心里未必能忘得了青梅竹马的沈珞可何泰之也晓得“逝者已矣”便将沈瑞平素里赞王守仁的那些话说了一遍又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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