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饭，褚游连狗都不喂了，脚下生风的带着他回家，直奔书房让他把试卷拿出来。
苏祈英语试卷除了几篇阅读题之外一片空白，从完形填空到改错，连英语作文都没写。
他垂头丧气的背手，规规矩矩站着，等待褚游的怒火。
轻飘飘的声音从上方传过来：“你睡着了？”
苏祈点点头，黑棕色的小卷毛也跟着上下抖了抖，小脸绷的很紧，严肃又认真。
他试图辩解：“我做梦都是考英语，还以为自己写完了，结果一打铃才……”
褚游：“那你的数学呢？”
苏祈的数学试卷也没好多少，后面的大题一半没写，就写了个单薄倔强的解。
苏祈眼眶已经开始微微发烫了：“我想了很久，真的想不到了，题目我都没学过，题干都看不懂，编都编不出。”
褚游看着试卷，皱眉困惑地想了一下，发现自己很难切身体会苏祈的感受。
他叹了口气：“过来。”
苏祈磨磨蹭蹭到他旁边岔开腿坐下，手撑在椅子中间，眼看着褚游用鲜亮的红色笔给他打分。
褚游说：“以后每天找我过三十个单词。”
苏祈不敢多嘴：“哦。”
他看一眼褚游的侧脸，鼓起勇气：“你也得和我一起吧？”
褚游短促的笑一下，将苏祈的试卷随意搁在书桌上：“我每天五十个，你背的完吗？”
苏祈尴尬的摸摸鼻子，没说话了。
鲜红的分数底下，垫着褚游的试卷，他只看了一眼，勾都不用打，目之所及处，只打了三个叉。
两张试卷正确率比对明显，苏祈的手指勾起来，视线落在地板上。
他其实也想不通，为什么明明他爸爸是个俄罗斯人，在家里说话偏偏要用中文，害得他现在对英语一窍不通。
什么基因优势什么种族天赋，他半点没遗传到，还经常陷入自我怀疑，是不是自己的智商比别人要低一点。
他再抬眼，褚游的手机又横着，可能又在吃鸡。
褚游散漫道：“你是不是在心里想，这人吃鸡又打不赢，还每天上赶着送人头。”
苏祈被他逗笑了：“有一点吧。”
褚游说：“你听说过一万个小时定律吧？”
他犹疑着点一下头。
褚游：“只要我花够了一万个小时，那我就肯定成功。”
苏祈说：“万一花了时间还是没有起色呢？”
褚游笃定道：“肯定会有，你试试就知道了。”
苏祈为他确信的表情动摇了一下。
而这点动摇被褚游看在眼里，他说：“我以前成绩也不好，我爸就在旁边放一个钟，每次学习就计时，没到一万，我成绩上来了。”
原来褚游以前成绩也不好。
苏祈心里稍微有一点安慰：“真的吗？”
褚游避而不答，只说：“你试试不就知道了。”
苏祈眼神坚毅了一点点。
他虚心的向褚游请教：“那麻烦游哥帮我讲讲。”
但是很多时候，学霸和他的思路可能不在一个维度上。
褚游讲语文题目的时候尤其如此。
他指着苏祈做错的阅读题，直接了当的说苏祈没有仔细阅读文本。
苏祈不明白：“这题选项和原来的文本只差了一个词，为什么算我错？”
“因为差的那个词是‘可能’。”
苏祈头都要炸了：“我知道是可能，但是它其他字全部一模一样，正确的那个选项不是。”
褚游平静的说：“但是选项里少了个可能。”
苏祈死鱼眼望着试卷。
他咬着牙，气的指着试卷骂道：“可恶的可能。”
褚游没忍住，偏头笑了一下。
苏祈快被他绕晕了，请求褚游帮他讲数学题。
立体几何，往往需要丰富的空间想象能力。
褚游凭空就能想象出一个四棱锥，然后指着透明的空气告诉苏祈：“这里和这里作一条辅助线，然后……”
苏祈两眼发直：“哪里？”
褚游指了指苏祈对面的空气，又指了指苏祈正前方的空气，一本正经：“这两个角。”
苏祈脑子里缓缓浮现一个巨大的问号。
他遭不住，真的遭不住。
补习的太晚，苏祈买的那只仓鼠都缩在笼子一角昏昏欲睡，天气越来越冷，苏祈想着什么时候给它找一个帽子或者毯子什么的，用来取暖。
褚游又点了份烧烤送过来。
苏祈下午只吃了份章鱼小丸子，饭菜没吃几口，晚上饿的硬是吃了三小碗炒粉。
褚游笑他：“你现在像是饿死鬼投胎。”
苏祈苦闷的说：“要是知识也能和吃饭一样吃下去就好了。”
结果晚上，苏祈就为他的冲动买了单。
才上床睡了不久，胃部就传来一阵一阵灼烧感。
苏祈趴在床上闭着眼忍了一会儿，感觉胃酸随时会涌上来似的，几分钟功夫，他出了一身冷汗。
苏祈怕呕出来弄脏了被子，只能半弯着腰艰难挪到卫生间，摸黑到厕所吐。
“啪。”
灯被人打开，眼前黑暗的一切骤然亮起来。
褚游的声音从背后传过来：“怎么了？不舒服？”
苏祈用力按着肚子，声音虚弱又可怜：“胃痛。”
这几天温度突然降到五六度，即使是待在家里，只穿一件睡衣也足以冻感冒。
苏祈难受这会儿功夫，窗口透风，吹得他整个人冷的发抖，偏偏又一直想吐，不敢走。
褚游看一眼他煞白的脸，打开了浴霸，又转身进房间拿了张毯子给苏祈披着。
苏祈出了很多汗，手指冻得宛如生铁，蓬松的小卷毛也仿佛被夺去了生机，软趴趴的黏在额头上。
褚游猜到可能是今天晚上烧烤的问题，之前苏祈和他去烧烤店的时候，除了韭菜几乎没吃什么，今天不知道吃了什么生冷食物，也可能是暴饮暴食，吃太多了。
他那杯子接了碗温开水递过去，说出那句经典的问候：“多喝热水。”
苏祈惨白着脸，眼神复杂的看他一眼，哑着嗓子都要吐槽：“死直男。”
褚游随口回：“你不是直男？”
苏祈：“……”
是吧？
苏祈感觉大差不差，他对性别这个东西不敏感。
所以他是吗？
苏祈本该笃定地怼回去，但此刻，他莫名有一点心虚。
空气突然陷入了死一般的安静。
褚游顿了一下，语气僵硬：“你真不是？”
苏祈瞪他一眼：“光你屁事。”
“艹。”
褚游皱着眉：“你妈知道吗？”
苏祈慢慢喝干净杯里的水，嘴唇终于有了一点血色，一边的虎牙尖尖露出来。
他捂着肚子，也表情惆怅：“我给我妈发消息，她到现在都没回呢。”
褚游又转身给他接了杯水：“你问她什么了？”
“生活费。”
苏祈右手按着肚子，左手扣马桶上的商标，后知后觉心里涌上了独处异乡的怅然。
他委屈道：“我都没钱啦。”
褚游看了他一会儿，突然说：“有没有可能，生活费统一发给我了？”
苏祈：“？”
他猛然睁大眼，不太相信：“发给你了？！”
发个屁。
褚游再一次为自己的心软追悔莫及。
他看着苏祈暖光灯下茸茸的头发，和一双净如水洗的蓝瞳，鬼使神差：“好像是，我忘记转给你了。”
“为什么不直接发给我？”苏祈狐疑的看着他，不相信。
“国外汇钱不方便，或者你妈那边忙不过来，请我妈帮忙发一下，她顺手发给我，也不是不可能吧？”
苏祈捂着肚子，睫毛垂下来，轻易盖住下眼睑：“那你为什么不发给我？”
“怕你乱花。”
我钱不够两个人花。
苏祈扯了扯头发，竟然真的信了，蹲着帮忙想对策：“那你按天发呢？”
褚游叹了口气：“可以。”
“但是你得每天帮我跑腿。”
为什么发生活费还得跑腿？
苏祈扶着马桶，看褚游没什么表情的脸。
褚游半倚着门，神色倦懒，手里握着热气腾腾的开水，见他看过来，伸手将水递给他：“还是不舒服？”
苏祈说：“帮你跑腿要帮你干什么？”
“不麻烦，买早饭，抄作业之类的。”
“……好。”温热的水顺着喉管往下，慰藉了苏祈的胃部，也没有刚才那样一阵阵痉挛的痛感了。
原来多喝热水是有用的。
苏祈慢慢站起来，他眼巴巴看着褚游：“脚麻了。”
褚游：“所以？”
“扶我一下。”
没等褚游同意，他赶紧说：“谢谢游哥。”
苏祈惯会撒娇。
每次说谢谢，都会冲褚游眨眼卖乖。
语调也黏糊糊的，和平时不太一样。
但这是他多年下来撒娇时的本能，做这些小动作时，可能自己都没察觉到。
褚游兜里的手指蜷了一下。
认命的拽起他一边的手搭在肩上，半扛着人走：“你这是对金主的态度么？”
苏祈腿麻的发软，就差直接跪下去，闻言嘿嘿笑一下：“我这是对游哥的态度。”
褚游在黑暗中白了他一眼。
褚游房间在苏祈对面，没有开灯，反而是阳台亮着一盏照明的台灯。
“你这么晚还在复习？”
褚游嗯了一声：“做计划。”
“什么计划？我的补习计划？”
“你想多了。”
不是补习计划，那就是学习计划了？
苏祈感慨：“学霸都不容易啊，太辛苦了。”
“不辛苦，”褚游凉凉地说：“毕竟成绩好，晚上睡得也香。”
“……”
苏祈气的没话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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