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凉的海水飞溅到空中，黄小芮下意识抬手去挡，掌心沾上几点凉意。
岸上的嘉宾们好奇地盯着，摄影师则不安地跺着脚。
天色渐暗，他们只能看到两个模糊的剪影，其中一个后退半步，似有躲避之意。
别是吵起来了吧？毕竟……
“呀——！”
惊叫声从海面传来，尖锐而高昂，明显比白天要真情实感得多。
几只海鸟逃命般弹射飞离，就连摄制组都被吓得集体一激灵。
田烨拔腿就跑，宋荣紧随其后。
但摄影师的反应速度更快，兔子般飞窜出去，肩上扛着摄影机，溅起一路水花。
谁也猜不出发生了什么，岸上的人们不敢轻举妄动，都讶异地看着。
副导演最为吃惊：
难道白天假装扭伤一次不够，黄小芮还想给自己加戏？
观众们则更为急切地想知道发生了什么，疯狂涌入黄小芮和杜若的直播间。
杜若的直播间排名迅速上升，从倒数第一变为正数第二。
随着摄影师的靠近，镜头里两人的身影越来越清晰。
随着镜头推进，直播间里瞬间炸锅：
“天哪！”
“有血！海水里有血迹！”
“哪里哪里？”
“真的！两人中间的水里有红色！”
“小芮呢？让我看看小芮！！”
“当年就因为杜若出了拍摄事故！现在又来祸害小芮！”
跟拍摄影比观众还要慌乱。
这是能播的吗？
还要继续拍吗？
可耳返内没有传来任何指示，他只能硬着头皮继续。
镜头晃动片刻，向上移了移。
观众们首先看到的是黄小芮惊恐的脸。
她跌跌撞撞地倒退着，已经站不直身子，裙角皱巴巴地浸泡在海水中。
杜若正背对着镜头，手里的简易鱼竿举在身前，似乎在微微颤动着。
有液体顺着鱼叉杆落进海面，在水中散开，红色的痕迹弯弯绕绕。
瞬间，直播间内的猜测和谩骂达到了顶峰。
已经没有什么可争议的了，肯定是杜若用鱼叉刺伤了黄小芮。
跟拍摄影持稳相机，压下心里的恐慌。
虽然相处只有半天，但他直觉杜若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他放缓脚步，谨慎地绕到两人侧面。
画面移动到杜若的侧影，她平静地握着鱼叉，微微皱眉，看着对方的过激反应。
两条肥尾巴的浅水鱼，扑腾着身体，穿在筷子尖端，带动鱼叉微微晃动，拉扯伤口流出血液。
黄小芮的目光锁定在鱼身上，害怕得移不开眼。
她虽然狼狈，但穿戴无恙，身上没有伤口，就连妆都没花。
直播间的骂声停止了，紧接着是长达几十秒的沉默。
杜若的声音轻缓响起，清晰地收入麦克风：“队长不是从小下河吗？”
怎么会怕鱼呢？
直播间的观众们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一时间没人出声，只有零星几条弹幕飘过：
“可能海鱼和河鱼体型差别太大，被吓到也不是不可能。”
“对对，不能一概而论。”
直播间：……
这是黑粉还是粉啊？
黄小芮站稳脚跟，努力平复呼吸，内心咬牙切齿。
为了迎合人设，她把怕鱼的毛病拼命掩饰了好几年。
怎么能毁在杜若手里？
白天那条是节目组准备好的鱼，她肯亲手去抓就已经是给节目组脸了。
至于杜若，本以为她只是装装样子罢了。
可谁能想到她居然真的能叉到鱼！场面还这么的——这么的——
不行，如果人设被揪出错误，她这几年的努力就都白费了！
“唔！”黄小芮抬手捂住嘴，像要呕吐，身形剧烈晃了晃。
节目组的医疗人员冲了上来，一边一个扶走了黄小芮。
副导演阴沉着脸站在岸边，低声吩咐了几句。
很快，“黄小芮因拍摄劳累导致崴脚晕血”的消息挂上了热搜。
通稿里对杜若只字未提，全篇重点都在了“黄小芮为抓鱼崴脚”上。
那些对于黄小芮居然怕鱼的疑问，很快淹没在了一边倒的心疼声里。
“都过劳了还在关心这个？你有心吗！”
“小芮不是怕鱼，是怕血。人是会变得晕血的你不知道吗？”
路人们不明所以，只看到粉丝们在质疑节目组的任务强度，还有的感叹黄小芮敬业。
更多人联想到了几年前的拍摄事故，翻出了陈年旧事。
“杜若总是做不好动作，害得黄小芮多吊了半小时的威亚，人都晕过去了。”
“还有这种事情？”
“所以说这种人就安安静静做她的唱跳机器人啊，非要跨圈演戏，祸害精。”
“你懂什么，趁着热度圈钱呗。”
……
网络舆论一片乌烟瘴气，杜若在沙滩上风恬浪静。
终日畅游的海鱼肉质鲜美，简单处理后切块串在树枝上，放在火舌几厘米的位置，缓缓转动。
男演员钻木取火很成功，明亮的篝火在黑暗中熠熠发光。
肉香味浓烈起来，伴随天然木质燃烧的清香，牵动着在场每个人的味蕾。
宋荣抱着膝盖，直勾勾看着转动的鱼块。
黄小芮裹着节目组的毛毯，缩在篝火旁。田烨在旁边照顾，时不时抬手帮她整理肩头的毯子。
两人努力不去在意飘来的烤肉香气，却又不自觉用余光去注意杜若的方向。
味道实在是太诱人了，难以克制。
女歌手上前关切了几句，但没有多做交谈。
和以粉丝为主的弹幕不同，经过白天的一系列事情，有嘉宾对黄小芮的印象潜移默化地发生了改观。
分不清藤条类型、吹嘘自己会抓鱼却怕鱼。
像男演员和女歌手这种资历较深的圈内人，稍微一想就能猜出点东西。
再说黄小芮现在面色红润，哪里有半点晕血、过劳的样子。
却柔柔弱弱地靠在田烨身上，困盹般阖着眼。
反观那边的杜若，又是上山取果子又是下海叉鱼，最应该有疲态的人，倒淡定地坐着，指尖稳稳地捏着烤鱼架。
“杜若。”有人走到她身前，语气不善。
杜若抬头，是女嘉宾王依依，近几个季度最受欢迎的演艺圈新人。
王依依看着眼前的漂亮女人，心中不屑。
她也是女团里走出来的，火了后却没有忘记队友，自觉是个不忘本的人，最瞧不起杜若这种“单飞的白眼狼”。
“小芮姐为我们受了伤，自己抓的鱼都来不及处理一下。”
言下之意，你既然处理了自己的，于情于理都该把黄小芮的那条也处理了。
杜若偏头看她，慢悠悠地把刀尖转向手心，刀柄朝外递了出去，“你说得对。”
“我当然说得……”王依依猛停住话头，瞪着递过来的刀子。
这是什么意思？要她动手？
开玩笑，她连成块的鱼肉都没处理过，更别提整条鱼了！
“杜若！”王依依有种被嘲讽的感觉，可对方眼神澄净，看不出一丝戏谑。
王依依气急：“你怎么这么冷血，一点礼貌和道德观念都没有？”
杜若差点气笑了。
面前的女生口不择言，像极了剑宗里一些不成器的小徒弟。发现能力不如人，就开始攻击道德，实属下下策。
“王依依。”杜若开口，“按出道时间算，我和你的‘小芮姐’是同期。”
“按进公司的时间算，我还比她早两年，是前辈。”
“你一边喊她姐，一边对我直呼其名……还要和我谈礼貌？”
王依依呆住了。
她半张着嘴，听得一愣一愣。
这连串的反击，串串都在她意料之外，却都合情合理，让人无法反驳。
几句话下来，播间内直呼过瘾：
“早就看道德绑架不顺眼了！”
“就是，你行你上啊，慷他人之慨算什么事！”
“别人的事情不要管，自己的事情自己做！”
“依依！”黄小芮喊道，“不要麻烦阿若了，她累了一整天，也该歇歇了。”
田烨起身去给黄小芮接水，经过杜若时脚步一顿，垂眼看着她，眼神里满是失望。
杜若专心致志烤鱼，仿佛身边无物。
弹幕屏气凝神。
是要开撕了吗？田烨要维护黄小芮、上演英雄救美了？
在被无视将近半分钟后，田烨强压不爽，开口道：“杜若，小芮已经很饿了，你真的让我很失——”
举起的鱼打断了他的话。杜若头也不抬，拎着另一条鱼的尾巴。
“我说了伤员理应多吃点。”
弹幕和田烨都是一怔。
这是什么意思？施舍还是示弱？或者卖人情？
但很快田烨的怔然就转化为了尴尬，他听见杜若说：“那就麻烦你了，田大厨。”
田烨僵在原地。
王依依恍然地“啊”了一声，察觉到气氛不对后很快闭嘴。
要仔细论起来，田烨就是从厨艺综艺火起来的，一度被称为“田大厨”。
不过这件事情单独拎出来，又值得一阵推敲。
镜头切全景时，做饭的田烨带着戒指；切到案板特写时，戒指却消失了。
眼尖的观众们立刻就不乐意了：
谁做饭戴戒指呀？
难道做饭的不是你，找了个替补厨师出镜？
“厨替”事件在当年小火了一段时间，官方的解释为“节目镜头录制问题，后期补拍了画面”，这才压下众人的议论。
杜若还举着那条鱼。
田烨飞速思考如何拒绝。
直播间沸反盈天。
“好大的陈年老瓜！”
“早就澄清了，是补拍画面！”
“真是造谣一张嘴，辟谣跑断腿。”
“造谣？节目画面拍得清清楚楚，我看是造假吧！”
“田烨要是真会做，他倒是接鱼啊？”
杜若也不逼迫，只淡淡说了句：“田大厨，队长已经很饿了，你可不要让她失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