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秒，大块的碎片从罐身脱落，连带着滚落出里面的果实。
杜若脱下外套，抱住果实揽在怀里，两条袖子在顶端打了个结，又用两根筷子交叉固定住。
沉甸甸的包裹，被毫不费力地托在怀里。
杜若向上托了托小臂，朝山下走去。
跟拍摄影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比一旁的宋荣和田烨还要呆愣。
他在镜头里看到的罐子破碎场景，比肉眼看见的还要震撼。
直到杜若的身影完全消失在镜头中，他才反应过来，扛着相机匆匆跟上。
说是跟上，其实就是杜若在前面轻轻松松地走，摄影在后面跌跌撞撞地追。
都说上山容易下山难。略显陡峭的山坡，夹杂着低矮的灌木丛和突出的树根，极其难走。
杜若不慌不忙、脚步稳健，长腿一抬便迈过各种阻碍。
摄影一边躲避树根，一边绕过灌木，本着“沉默摄影”的职业素养，才没有喊出“杜小姐请慢一点”。
他很不解，很困惑。
不是说他跟拍的嘉宾是行动最慢、镜头最少的吗？
还是连剧本都没安排的那种少？
但现在看来可完全不是这——
“！”
摄影一个摇晃，险些撞上地面斜出的树杈，被人扶了一把才站稳。
杜若不知道什么时候放缓了脚步，慢悠悠地走在摄影旁边。
摄影点头表示感谢，正好看到杜若怀里鼓鼓囊囊的包裹。
绝对不比他的摄影机轻快。
一瞬间，摄影感到自己的职业能力受到了挑战。
他挺直腰，狠狠地掰了掰稳定架。
这一番暗中比较被田烨和宋荣的摄影拍了个完整，全部呈现在直播间里。
上一秒还被杜若震惊得“？！”的弹幕，逐渐变成“……”，最后飘成满屏的“哈哈哈”。
“摄影：较劲。”
“哈哈哈哈哈为什么这么好笑！”
“他是在和杜若比吧？他是在和杜若比对不对哈哈哈！”
不知道被收入其他直播间的两人，慢悠悠地下了山，留宋荣和田烨两人站在罐子旁边。
田烨缓缓回神，挂起微笑圆场：“没想到是可以轻易被打碎的，看来道具组老师果然好心给我们留了退路。”
“早知道罐子这么容易就能打碎，我们也不用兴师动众来送梯子了。”
他正说着，背景里的宋荣走到罐子破开的缺口处，用尽力气去掰剩下的罐身，手脚并用都没掰动，只加深了点裂纹。
田烨：……
宋荣回头，一只脚还抵在罐子上，自认为打圆场地安慰道：“不容易碎的。哥，咱们这趟不算白走。”
田烨：。
他拍了拍宋荣的肩，没说话。
本来是不算白走，姑且还能利用杜若、立个不计前嫌的宽容人设。
现在倒好，被宋荣这么一说，真成白走了，根本捞不到舆论的好处。
反而给杜若刷了波观众缘，破了“故作病态”的负面人设。
真是——
远处传来一声尖叫，貌似是河流的方向。
宋荣听出声音，“黄小芮！”
两人急忙赶往声音来源处，直播间观众们的注意力也从杜若转移到了黄小芮身上。
杜若和摄影一前一后地下山，没有理会隐约传来的惊声尖叫。
摄影眼观鼻鼻观心，杜若不动他不动，杜若不管他也不管。
再者，他和导演合作过几回，这个综艺是什么样的剧本，大致能猜到。
杜若悠闲地走着，看看山林听听鸟叫，颇有种回到剑宗老家的闲适。
她不清楚导演的套路，但她知道田烨不可能好心到特意来给她送梯子。
山高路远，凹善良人设犯不着特意来找她，一不小心就会弄巧成拙。
只有一种可能，他是借机来这附近等黄小芮的。
或者说，是来等黄小芮“出事”的。
杜若回到集合点，其他嘉宾也陆陆续续回来。
在历史黑料影响下，大家都以为杜若是完不成任务或是不想完成，所以回来的这么早，只有男演员和他打了招呼。
坐在沙滩上等了半个钟头，就看见田烨走下山，背上趴着满脸内疚的黄小芮。
两人全然一副偶像剧里英雄救美的气氛，宋荣抱着水罐跟在旁边，仿佛被割裂成另一个世界的人。
弹幕瞬间变成cp粉的狂欢：
“多少年了！荧幕cp又发糖了！”
“黄叶葳蕤！黄烨葳芮！”
“只要我活得够久！就能嗑到我家cp的糖！”
田烨向大家解释道：“脚扭伤了，不严重。”
黄小芮垂着头，眼眶发红，“对不起，给大家添麻烦了。”
“因为来帮我，田烨哥和宋哥的任务都没有完成，晚餐只有阿若的果子了。”她看向杜若，“阿若……”
她感到田烨背她的胳膊收紧了点，像是在打讯号。
但黄小芮没有在意，她认定杜若同样没有完成任务。
导演提前给她透了底，杜若就算用梯子攀到罐口，也很难够到下面的果实。
而且依照杜若的性子，不可能向田烨借梯子。
到那时，所有人都会因杜若的私人恩怨饿肚子，她自然会成为嘉宾和粉丝们的众矢之的。
黄小芮轻声细语：“没关系的，阿若，我打水时意外捞到了鱼，大家勉强吃一晚上。”
杜若也不争辩，只淡淡说道：“那这些就饭后吃吧。”
闻言，黄小芮心里一皱眉。
饭后吃？吃什么？
她眼睁睁看着杜若从身后拿出一兜果子，放到树干上。
嘉宾们也是愣了一下。
导演及时救场：“可惜的是！”
“其中有一些是不可食用的。”
男演员上前检查，果然找出一些仿真果实，数量能到半数。
有人小声说道：“果然还是需要黄小芮的鱼……”
“加上鱼也不足够。”田烨粗略算了算，“四个男嘉宾胃口都大，女嘉宾也劳累了一天，必须充分补充体力。”
众人看向导演，知道这种时刻必定会有任务降临。
导演开口：“考虑到这种情况，导演组会把果实‘不平均’的分装到四个碗里。”
“各位将会按照回来的先后顺序，选择数字，吃到同一碗果实的两人，明天将会组成一队。”
“如果选择的数字已满两人，则需要更换数字。”
有人发问：“那鱼还算数吗？”
导演考虑片刻，“算。”
反正鱼不大，又只有一条，肯定不会影响嘉宾为了裹腹而去选择果实。
“不过再次之前，为了补偿大家，今晚可额外获得一次抽卡机会。”
杜若内心叹气。
其他人拿到的是小面包、一颗番茄、一根香蕉等，而她拿到的是甘蔗。
听上去没有那么糟糕，但这根甘蔗细而干瘪，汁水本就填不饱肚子，这根甘蔗看起来根本没有多少汁水。
导演：“现在，请大家对果实碗进行选择。”
杜若走向工作人员，背对着嘉宾们，对镜头比了一个“1”。
其他七位嘉宾也陆续走上前比出数字，有的因工作人员摇头，更换了数字。
黄小芮倒是一次就过了，被田烨搀扶着回到队伍里。
“接下来公布结果，首先是编号4的碗——”
选择者是田烨和一名女歌手，两人揭开碗盖，里面的果实数量可观。
“接下来，3号碗——”
当念到2号碗的时候，弹幕们都坐不住了：
“怎么还没有黄小芮和杜若的名字？”
“她俩不会要组队吧？”
“？！真的只剩黄小芮和杜若了！我去！老队友要组队了！”
“《惊！知名女星竟和小三前队友再次组队！》”
导演顿了顿，“剩下的两位嘉宾，共同选择了1号碗。”
女歌手微不可查地皱了下眉，没有说话。
黄小芮缓步走到4号碗前，有嘉宾对他投以同情的眼神。
“黄小芮，我和你换。”女歌手突然说道，“我和杜若一组，你和田烨一组。”
“不了，规则就是规则。”黄小芮笑着摇头，“该完成的任务就要完成。”
明面上温和大度，其实暗中踩了杜若一脚，话里藏着“无可奈何”的意思。
不仅如此，还隐晦地重提了杜若白天擅自踢开车窗的事。
女歌手没再坚持，看了眼杜若。
杜若回了她一个气的眼神，“我没有异议，选到哪个数字就是哪个数字，遵守规则。”
“不过。”她话锋一转，“我对果子没有兴趣，就不吃了。黄小芮是伤员，理应多吃点。”
黄小芮劝说道：“阿若，都是队友了，就一起吃吧，我没事的。”
“队友？”杜若看她，“我们还不是队友。”
“导演的规则说得很清楚：吃到同一碗果实的人会组成一队。”
我又不吃，凭什么要和你组队？
话里的意思明白得不能再明白了，不可能听不懂。
在场众人脸色各异，有看热闹的、对黄小芮同情的、难以置信的，还有对杜若不屑的。
弹幕更是吵闹：
“小芮都不介意，杜若装什么呢？”
“杜若，你了不起，你清高。”
“可是她这么……不会真的有隐情？”
“算了吧，就是她自己给自己洗地立牌坊呢。”
女歌手倒是没有过度反应，只是歪了下头，问杜若：“那你吃什么？鱼吗？”
见杜若点头，弹幕见缝插针：
“鱼也是小芮捕到的！要点脸？”
“小芮还为那条鱼扭伤了脚，我的天哪，杜若真是太下头了。”
“前面那个说隐情的，你还觉得有隐情吗？”
嘉宾们显然和弹幕想得一样，就连工作人员看杜若的眼神都差了不少。
黄小芮则是不敢相信。
杜若会蠢到这个份上？这可真是……不管怎样，对她而言都是刷观众缘的好机会！
“原来阿若喜欢吃鱼。”她看似难过地扬了下嘴角，笑得让人心疼，“幸好我打水时逮到了。”
杜若慢悠悠地看了她一眼，顶着四面八方的批判的、厌恶的目光，面不改色。
黄小芮竟被她看得心里一虚，莫名觉得慌张。
杜若没再管她，拿出刚刚抽到的甘蔗，又问男演员借来小刀。
弹幕猜测的猜测，嘲讽的嘲讽：
“挂不住脸了，不吃鱼了？”
“这玩意吃不饱啊，她何苦呢。”
“为了出戏吧。能做到这一步，估计是破罐子破摔，铁了心要走黑红路。”
但杜若没有削甘蔗，而是拿出了那两根筷子。
弹幕不说话了，看得一愣一愣，现场众人也不知所谓。
——杜若打开了刀刃。
——杜若捏紧了筷子。
——杜若……用小刀削起了筷子？
她的动作干净利索，不多时就把筷子尖端削得如针般尖细。
接着，她拆开做包裹的外套，用小刀撕下几根布条，把一根筷子牢牢地固定在甘蔗一端。
她脱下鞋，挽起牛仔裤角，露出线条流畅的小腿。
有弹幕反应过来：
“叉鱼？”
“杜若这是要叉鱼？”
跟拍摄影师略显苦涩。
又要上山又要下海，这位果然不是个好拍摄的主。
什么没操作、什么镜头少，都是骗人的！
等他扛着摄像机跋涉到杜若身边，却立马被气气地撵回了浅滩。
备用摄影好奇，凑近了问：“怎么回事？”
摄影远远地拍着杜若，半是侥幸半是委屈，“她说我脚步太沉，影响她捉鱼。”
黄小芮一行人站在沙滩上望着，只能看见站在海水里的杜若、和自动退得远远的摄影师。
黄小芮了然。
摄影都走远了，还能出什么好镜头？
肯定是捉不到鱼，才让摄影都没有取近景的心情了。
想着，她迈进海水，婉拒了田烨的搀扶，独自走向杜若。
“阿若！”
黄小芮缓步走近，脸上笑得温和，是那种标准的、做给摄影机看的笑脸。
“阿若，别勉强自己了，我不介意组队的，你心里也不要有负担。”
但对方只是瞥了她一眼，转头继续盯着海水，握着那根简易鱼叉。
黄小芮状似无奈，“阿若，我知道你水性不好，捉鱼这种事情怎么可能做得到？我是从小下河，才……”
“哗啦”一声，鱼叉狠狠刺入海面，打断了她未完的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