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瑞高中大到离谱，弯弯绕绕的，傅蔓走得头都快晕了。
她拿出手机，想要查下地图，但无奈的是明瑞高中在地图上只有一个标记点，至于内部的构造走向，并没有过多向外显示。
“7974，高二a班到底在哪？”傅蔓不想迟到，只好向系统寻求帮助。
然而7974不知是旷工还是装聋作哑，从昨晚下线后就再也没有动静了。
不理就算。
傅蔓放下手机，随意走向一栋教学楼，走了没几步。
“铛——”
头顶上当骤然响起了一道沉闷悠远的钟声。
她吓了一大跳，顺势仰起了脸。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巨型的复古时钟，它镶嵌在楼外古朴的墙面里，周边绕有琉璃瓦，此时，时针已经指向到了八点钟的位置了。
钟声刚一落下，紧接着，熟悉的上课铃声便响了起来。
傅蔓当即扭头巡视周围。
不知何时起，原本沸腾欢闹的街道广场上，已经空无一人了。
似乎除了一些主要人物，其他路人的消失和出现，都是这么悄无声息的。
这下她想找个人来问路都没有办法了。
傅蔓揉了揉太阳穴，有点头疼。
她刚刚就该抱紧大腿的，管他是顾佑希，还是周灿阳，她先尾随他们，找到教室再说，总比现在这样，跟只无头苍蝇似的到处乱晃要好得多。
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末了，傅蔓决定原路返回，到门卫那里问问情况，没成想，一转身，竟与身后的人撞了个满怀。
这一下撞得力道很大。
傅蔓顾不上疼，很快，鼻腔内便涌入了一股熟悉的气息。
她有片刻出神。
小说里的有钱公子哥，身上即便有味，怎么着也得是些低调又不失高贵的某某香水味，要不就是某某松木薄荷香，再不济也是什么淡淡烟草味。
而这人身上，竟然只有洗衣粉味，还是超市里随处可见的某个大众品牌。
这细节会不会有点拉胯啊。
“同学？你没事吧？”
见怀里的人一直没有动静，江行不由往后退了半步，拉开两人的距离。
有事。
还有点夸张。
傅蔓抬手捂住鼻子。
手掌挡着大半张脸，只露了双眼睛在外面。
一秒两秒……
温热的鼻血缓缓从指缝间溢了出来。
她直着眼，有点茫然。
7974这是把季婉婉设定成了个玻璃人吧？碰都碰不得。
江行见此情景，也有些意想不到，他赶紧从口袋摸出一包纸巾，抽了两张，上前捂住那只不断在往外渗血的手。
又黏又湿的鼻血透过薄薄的纸巾，附着在他的掌心里。
说实话，很恶心。
压下反感的情绪，江行不动声色地把手拿开了。
他微微俯下身，语气诚恳道：“真的非常不好意思同学，怪我走路没注意，我现在就送你去医务室……”
傅蔓小幅度地摇摇头，瓮声瓮气道：“没事儿。”
如果不是7974硬逼着，她根本不想招惹江行，也不想和他有过多接触。
绕过江行，傅蔓走到一旁的池子前，打开水龙头，弯下腰，开始清洗鼻子。
江行站在她斜后方。
九月清晨，微风轻拂。
光影透过层层叠叠的紫荆花树，零碎地撒在傅蔓的侧脸上。
她弓着身子，黑色的长发如海藻般散开，几缕被水沾湿，粘在了下颌角处。
江行握了握粘腻的手心，目光随着光斑，在她的鼻骨，眼睛，嘴唇，睫毛间跳跃。
看着看着。
江行眼中的光芒变得冷锐了起来。
他察觉出了不对。
这不就是晚宴上遇到的那个不可一世的女人吗？
他还以为他们不会再碰面了，就算会，也不可能会这么快。
结合她昨晚的种种行径来看，他不禁怀疑，此番偶遇，会不会是有意为之？
他真是不想应付她。
难缠，自大，没脑子。
但没办法，人是他撞的，他一走了之也说不去，讨厌归讨厌，表面功夫还是得做到位。
“同学，你真没事吧？”他走近，又向她递出了两张纸。
这回她没接，而是摆了摆手。
“别管我了，你先去上课吧。”
意料之外的好说话。
江行微微眯起眼。
她这是欲擒故纵？还是压根就没有认出来他。
“我还是先带你去看看吧。”江行斟酌着说道：“有什么情况我也好……”
“唉——”对方突然关掉水龙头，双手撑着台面，无可奈何地长叹了口气。
江行不明所以。
“同学，你这样我会很困扰的。”
江行：“？？？”
“嘘寒问暖，花样百出，我知道你是想找机会跟我待在一起，嘁——”傅蔓摇了摇头，结果这一摇，又把鼻血给甩出来了。
她装作什么也没发生，抬手抹了抹，继续说“可是怎么办呢，像你这样的人，我见多了，要是每一个我都得有所回应，那不得累死？”
江行“……”
“不过看在你跟我一个学校的份上，我就帮你签个名吧，照相的话就别想了，今天我美丽受损，不想留下黑照。”
一面说着，傅蔓一面拿出手机，对着自己的脸照了又照，“啧，还好我这鼻子是真的，要是撞坏了，你赔都赔不起。”
透过背影，江行都能想象，此时此刻眼前这人正摆着一副“老娘真是美炸了”的表情。
果然。
话不能多说，一说，就暴露本性了。
又想，凭她这脑回路，大概是不懂欲擒故纵这招的。
“真是抱歉。”
江行语气诚恳，满眼漠然。
傅蔓“哼哼”了两声，没接话。
“那我就先走了。”
对方似乎全然不在乎他的去留，仍是对着手机屏幕嘟嘟囔囔，“怎么回事，我额头上什么时候长了个痘啊……幸好我皮肤吹弹可破，这妆都洗没了，还是一样好看……”
江行闻言，脸上带了一点冷嘲，随即头也不回地走进面前的教学楼里。
及至他的身影消失在了电梯里，傅蔓才放下手机，小跑着跟了上去。
电梯在六楼停下。
傅蔓记下，然后也上了六楼。
三分钟后，她来到了高二a班的门口。
这节课是数学课，老师名叫刘松，三十出头，在明瑞高中任教了九年，现为a班的班主任。
他穿着一身皱巴巴的花衬衫，外头套了件略显宽大的灰西装，脚上踩着一双白球鞋，在潮和土之间反复横跳。
不过，最引人注目的是他那锃亮的大脑门。
他在台上讲得唾沫横飞，可台下的人不是在昏昏欲睡，就是在对镜梳妆，鲜少有人会专心听他讲课。
一个a班一个b班，一理一文，素来有贵族班的别称，班里的学生大多都是上流社会的继承人，且还是最顶尖的那一拨，家里都有专门的私教。他们来学校只是为了走走形式罢了，至于上不上课，上得认不认真，不是太重要。
所以老师们也都睁一眼闭一眼，不敢去管他们。
“不好意思老师，我迟到了。”
门外突然传来不大不小的声音。
刘松侧目，看向来人，稍稍有些惊诧。
季婉婉？
真是活久见。
两人上次见面还是高一的某次小测。
那次测试，季婉婉考了个倒数第二，要不是有同学生病缺考了，那倒数第一的宝座还是得归她。
成绩出来后，刘松按照流程，找季婉婉谈了心。
他这厢苦口婆心地劝说，那厢季婉婉玩着指甲，漫不经心地嗤笑道：“老师，我怕读书读多了，会变成你这样。”
“哪样？”他不解。
季婉婉指了指自己的头发，答案不言而喻。
刘松气得脸都快绿了。
“季同学。”他咬咬牙，“慢走，不送。”
在这之后，季婉婉就进组拍戏去了，期间听说有回来过几次，但恰好都没碰上他的课，久而久之，他都快忘了这号怨种了。
不过印象里，她从来没用这种态度和他说过话。
“老师？”傅蔓见刘松半天没吭声，忐忑地又问了句，“我可以进来吗？”
她对迟到这事有点阴影。
高中天冷那会儿，她老是起不来床，三天两头就迟到，每次迟到都被老班逮个正着。
逮着后，老班就罚她在门口站五分钟，并让她承包一个星期的班级卫生。
她已经不记得她擦过多少次黑板，倒过多少次垃圾了。
不过这也怪她。
老是记吃不记打。
刘松看起来比她更忐忑，他连连点头，“当然可以，快进来吧。”
傅蔓抬脚走进了教室。
她的闯入，没有引起太大的波动，大家依旧该干嘛就干嘛。
唯有两人。
周灿阳坐在倒数第二排靠窗的位置上，手托着下巴，向她投来了个鄙夷的眼神。
他在广场上都看到了，她又厚着脸皮去纠缠顾佑希，然后又被对方无情甩开。
这都第几次了？
只是……
周灿阳转动眼珠，无意间瞥到了她红肿的鼻头，湿润的眼角。
她这是哭过了？
他不由一愣。
活该。
说都说不听。
可莫名的，他又觉得她有点可怜。
比起周灿阳似有若无的目光，江行的打量更为直接。
他隐在角落里，手上的书，刚刚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