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玉响心里飞速计算。
从被吸取功力到当上渺天宗宗主，不过短短十余年，牧淮卿现在也就是二十来许的青年人，面貌气度却老气横秋，活似一棵枯树。
谢玉响一时感慨。
和两个徒弟相处这么些年，要说没有感情是假的。牧淮卿如今这番模样，其中定然少不了他的功劳。
虽说剧情本该如此，谢玉响心中仍是有些淡淡的怅惘与难受。
顾紫晏毫不畏惧，看了看他手上的快雪，嗤笑：“你用它来杀我？”
他用单臂揽着谢玉响的腰，忽而一勾，谢玉响不得已扎进他怀里，配合着他的动作。
从外人的角度来看，就像是谢玉响迎合着顾紫晏，二人耳鬓厮磨毫不亲密。
牧淮卿眼里的墨色益发浓重了。
顾紫晏口气轻蔑：“师尊当年用快雪也杀不了我，师兄觉得你能比得上师尊么？”
他凉凉打量着怀里的人，谢玉响眼神瑟缩，面如金纸，被他禁锢着无法逃离。
他的眼中有了点笑意：“当然，是当年的师尊。”
牧淮卿眼底划过一丝戾气。
谢玉响心尖一个哆嗦，连自己也说不清这份战栗从何而来。
牧淮卿不再多言，双指抹过剑身，快雪灵力大盛，一道疾光劈向顾紫晏，顾紫晏抱起谢玉响，轻巧避开。
那张华美的锦榻却遭了殃，四分五裂，碎成了齑粉。
顾紫晏叹了口气：“看来师兄今日是动了杀心，师尊还在我怀里呢，你也不怕伤了他。”
牧淮卿唇瓣紧抿，再度斩下一道剑气，顾紫晏抱着谢玉响辗转腾挪，牧淮卿恶狠狠大喊：“别跟我提那两个字！”
“他不是师尊。”
牧淮卿咬紧牙关：“师尊他……早就已经死了！”
顾紫晏眼神玩味。
谢玉响不知心中是何滋味。
顾紫晏浮在半空中，心不在焉地躲避着他的攻击，牧淮卿气息紊乱，显然被“师尊”二字勾得心神大乱。
顾紫晏察觉到他的异样，幽幽冷笑：“师兄不认我便罢了，怎地连师尊也不认了。”
“晚华仙尊姿容倾世，举世无双，怎会是你怀里那个不知廉耻，只知道取悦男人的家伙？你若再以‘师尊’之名称呼他，我定会拔了你的舌头。”
谢玉响听得耳根子直发烫。
看来牧淮卿对他的爱恨情仇不是一般的深沉，“姿容倾世举世无双”都用上了，听得他都肉麻。
不过，“不知廉耻”“取悦男人”这种形容词，会不会有点太过分了？
谢玉响神游，顾紫晏抚掌大笑：“师兄舌灿莲花，竟能把黑的说成白的，师弟佩服佩服。不过呢——”
顾紫晏拉长语调，唇齿间萦绕森冷：“师弟想请教一下，当年师尊获罪被囚，师兄不顾世人指责谩骂也要将师尊带回渺天宗。带回渺天宗就算了，还特意打造了金笼禁锢，这究竟是为何呢？”
“按理说师尊功力已废，师兄不该过分警惕。师兄从不准人接近师尊半步，师尊的一日三日皆由师兄亲自喂食，要不是我及时阻止，现在和师尊睡在一起的，就是师兄，而不是我了吧？”
“师兄看见我和师尊如此愤怒，当真是因为我和师尊辱没渺天宗的名声，还是因为愤怒和嫉妒呢？”
尾音掷下，铿锵有力。
他语如连珠炮，轰得牧淮卿只能以冷眉相对，谢玉响也看明白了。
当初牧淮卿抓了他，不仅剥夺了他的自由，还打算将他当做禁脔养起来。
这个念头一浮上心头，谢玉响悚然一惊。牧淮卿竟然也对他有不可言说的情意？！
一个两个的，怎么都馋他的身子？！
谢玉响还没弄清楚他身上究竟哪点惹人垂涎了，牧淮卿又发动了攻击。
这一回，他的来势凶悍不少，周身杀意毕现。
顾紫晏逐渐落了下风，应对吃力，他又抱着谢玉响，腾不出手拿兵器，裸露的肌肤上很快留下几道血痕。
谢玉响弱弱探出个脑袋：“那个……”
“做什么？”顾紫晏不满地乜他一眼，又把他按回去：“待会儿就结束了，你好生待着，今晚本尊赏你些好玩的东西。”
顾紫晏一分神，让牧淮卿抓住了机会，他纵身跃起，跳到和他们差不多的高度，谢玉响惊声：“小心——”
“噗嗤——”
快雪当胸插过，血肉顷刻间模糊，大片鲜血汩汩流淌，打湿了衣襟。
谢玉响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胸口那个大洞。
牧淮卿面无表情地将长剑送入几寸，一股难以承受的剧痛袭来，谢玉响喉头滚动，呕出大口鲜血。
顾紫晏怔了一瞬，脸上
也就短短的一瞬，他很快收敛了失态，转过头对上牧淮卿的双眼：“……是我失策了。”
牧淮卿冷冷道：“杀了他，比杀了你更要紧。魔尊心疼了么？”
“怎会？”顾紫晏长袖下的手指微微蜷缩，他很快放开，口气平淡得像在说一只无关紧要的宠物：“这个人我也玩腻了，多谢师兄处置了他，替我解决了一桩麻烦。”
说罢，果断撒开手，谢玉响如一片枯萎的落叶般飘向地面。
顾紫晏和牧淮卿似乎还在说些什么，他的视野渐渐模糊，眼窝灼热得厉害，晶莹的液体从眼角滑落。
彻底陷入黑暗前，他隐约听见顾紫晏的命令。
“趁着他还没死透，找副冰棺装进去。本座好吃好喝伺候了他这么多年，也该到他回报本座的时候了。”
……
“师尊！师尊！”
耳畔传来急促的叫声，谢玉响皱起眉，这道声音强硬唤醒他的神智，令他从噩梦中挣脱。
光明肆意涌入，宁牧尘忧心忡忡的面容撞进他的眼眸。
“嗯……发生什么事了？”
宁牧尘望着他的脸颊，吞吐着道：“师尊，您、您……好像哭了。”
谢玉响一沾眼角，果然有泪。
那股撕裂般的痛楚仍隐约留在体内，谢玉响面容微变，一张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苍白下去。
长剑穿胸，他能不哭么？！
“师尊，您是不是做噩梦了？”
宁牧尘试探性地问，谢玉响也不知怎地，迷迷糊糊道：“我梦见，有人馋我身子，还把我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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