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尽的黑暗包裹着他，意识渐渐消沉，绝望涌上心头。
他不能死，他还要报仇……
不知道自己还能挣扎多久，他甚至连活下去的力量都没有。
直到那抹被光环绕的身影闯入他的世界。
他伸出手去，想要抓住那道光……
“不知小姐从哪里捡回来的小公子，老医师给他看伤都一脸凝重。”
“除了脸，浑身没一处好皮肉。”
“是啊，那伤可见骨，下手的人真是狠。”
“不过……小姐出门都是带着咱们几个，她何时认识这少年？”
“小姐心善，说不定是归家之时在半路上救助的……”
“小姐看着清冷无情，其实咱们俩个都知道，她诚心对待亲近之人，也最是容易心软。”
“哗啦啦……”水声在耳畔响起，躺在床上的少年猛然睁开眼，入目是陌生的水蓝色帐顶。
一旁的银杏将浸湿的帕巾拧干，回过头：“呀，你醒了。”
喉咙干涸，嗓子眼儿里的干痒让他难受得想要抬手摸脖子。
“别动。”婵儿拦下他，“你的伤方才都上了药，不要乱动，我这就端水过来。”
银杏赶忙拿着帕巾替他擦拭了脸颊，然后扶他靠坐在床头。
婵儿端了水过来：“小公子，你且先喝着，我去喊小姐来看看。”说着便走出去。
他哑着声音朝银杏问道：“这是哪里？”
“小公子，这里是钟府。”
“钟府？”
“对，榆宁城有名的钟家，家主是钟恒，我们是大小姐身边侍奉的人。我叫银杏，刚才和我一起的是婵儿。”
他流亡至此，只零星听过钟家一点讯息。
钟家大小姐是个废柴，爹不亲娘不在，还没灵根——榆宁城的乞丐们议论过。
“我睡了多久？”
“小公子睡了两日，我们小姐昨日还来看过你。”
“我的伤……”
“小公子放心，我们小姐请了德高望重的老医师为你诊治，只要休养喝药一段时日便可痊愈。”
“吱——”房门被推开，少女走了进来。
一袭浅蓝色绒面印花长裙衬得她肤如凝脂，清冷如深谷幽兰，有仙子般脱俗的气质。
空气中多了几分淡淡的幽香。
“既然醒了，我们来谈谈。”清冽的声音响起。
银杏有眼色地退下，房间里只剩他们两人。
“我……”
“你……”
两人同时发声。
她咳了一声，下巴扬起一瞬，示意少年先说。
“多谢大小姐，他日我定报答你的救命之恩。”
“不急，你且听我说。”钟苒苒不在意什么救命之恩。“上次我放你回家，没想到你会再次落入危险……如今你尽管养伤，其他的不必担忧。你可还有去处？”
少年沉默片刻，“没有。”
“如今你既无处安居，不如跟着我，暂时做我的护卫如何？”
“……”
“你放心，吃住全包只做保镖。本小姐会护着你。不过有些事我提前说好——做我的护卫，只能忠于我。若是吃里扒外，就不必回我的紫竹院了。”
少年低下头，心潮涌动。
她为自己治伤，又主动留下他为的是什么？
莫不是想骗取信任，而后利用他？
不过她说的也没错，自己的确无处可去。
权衡利弊，跟着钟苒苒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半晌，他点头允诺：“好，我留下。”
一时无话。
少年沙哑的声音打破沉寂：“凌宿。”
“什么？”钟苒苒没有反应过来。
“我的名字。”
“凌宿……我叫钟苒苒，很高兴认识你。”
他仰着头，少女逆光而站，一如梦里想要抓住的那道光。
-
钟家书房。
暗人甲单膝跪地，向钟恒禀报。
钟恒：“她买了个男子回来？”
“是，属下亲眼见她用十两黄金买回那男子，只是……”
“快说。”钟恒催促道。
“只是大小姐竟将他一路抱了回来。”
“……”一时无语凝噎，少女怀春可以，光明正大的抱个男子，成何体统！
他吹着胡子，闷声道：“你回去继续盯着她，还有那个男子！”
与此同时，钟芷珍也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
“难不成是钟苒苒在外面的情人？”
“大小姐身有婚约，却抱回个男子，让外人道来，以为我们钟府风气开放。”柳儿垂着头贴近钟芷珍低声道。
钟芷珍得意一笑。既然她自己不检点，那便怪不得我与白公子情投意合了，此番便可借机断了她那定好的姻缘。
吩咐柳儿：“你找人，将这消息散出去。”
-
凌宿的伤需要修养一段时间，钟苒苒要为后面的事做些准备。
恰好最近又淘到一些灵石，她出门雇了两个保镖——阿怀、阿仁。
这个玄幻世界的修炼等级很普通，从弱到强依次是：练气期，筑基期，金丹期，元婴期，化神期，合体期，大乘期，渡劫期。
每个阶段又分前期，中期，后期，大圆满。
钟苒苒挑的这两个保镖皆是元婴中期境界。
交代两人明天来钟府报道后，自己溜回钟家。
正当她从后门摸回来拐个弯回紫竹院，却不巧被迫听墙角。
“珍儿，你听我说！”
钟苒苒身形一闪，迅速躲回阴影，耳朵竖起，贴墙站。
“我不听，你可知道自己身有婚约，我们不能在一起。”
“可是我的心里只有你！”
……
“玉e~”活了二十二年依旧是母胎单身的钟苒苒，听着这些俗不可耐的情话，忍不住想吐。
女声她听得出来，男声却从未听过，不像是府里的人。
“你我终究无缘，以后不要再见面了。”仔细听还有啜泣声。
“我回去便求母亲退婚！珍儿你相信我。”
“我怎能由着你做出这样的事情？你让我以何脸面去面对姐姐？”
“都是我的错，与你无关，是我无法接受未婚妻子，我现在就去求母亲！”男声越说越激动。
“可是……”女声略显迟疑。
“你放心，我绝对不提与你之事，害你受责难。”
“……嗯。”半晌，女声娇滴滴的答应。
亲亲我我一阵子，那两个终于走了。
钟苒苒左拐右拐回了自家小院。
-
前厅。
“真是太可气了！”钟芷珍刻意晃到钟恒面前。
“怎么了？谁气着我们珍儿了。”钟恒满脸慈爱。
“爹爹，现在外人都说我们钟家门风不严，姐姐竟当街与一卑贱男子亲密接触。我出门都叫人笑话了许久。”钟芷珍小声抱怨。
钟恒这几日也有所耳闻，心里也开始烦躁，不耐的开口：“我钟家何时需要外人来评判？”
经过这些时日的观察，钟苒苒确实改变很大，让他心里多少有些欣慰，毕竟谁都不喜欢毫无存在感又懦弱的孩子。
“可是爹爹，姐姐毕竟与白家还有婚约在身，此次白家怕是要讨个交代了。”
钟夫人在世之时与白家夫人交好，两家便定下婚约，钟苒苒与白景文算是娃娃亲。
钟芷珍趁热打铁：“之前白家一向对姐姐不甚满意，若是借此要悔婚可怎么办？”
钟芷珍说的不无道理，先夫人已过世，钟苒苒的灵根又被人知晓，再传出这种事……
钟恒沉吟许久，还是得问清楚，不可像上次那样。
“把大小姐喊过来，我有话要问她。”钟恒吩咐身边人。
钟芷珍退到一边，等着瞧好戏。
紫竹院内。
“叫我去前厅？”钟苒苒不算意外，她知道某些人在等着抓她的把柄，“所谓何事？“
“老爷只说问您几句话。”来人低头如是说，模样倒是恭敬。
之前总听人说钟大小姐是个任人拿捏的软柿子，空有皮囊。
可近距离一看，与那传闻毫无干系。
先不说相貌不凡，单看这眉宇间的冷淡，说话间从容自得的架势，怕是不像那软柿子。
来人神游的功夫，钟苒苒已经迈出了闺房。
“愣着干什么？”直到婵儿喊他，方才回神，忙不迭跟了上去。
钟苒苒不紧不慢来到前厅。
“爹。”她快速的行了礼。
钟恒压住内心的焦灼，板着脸道：“听说你自外面领回来个男子。”
“正是，我雇佣他做我的护卫。”
“你想要什么样的护卫，可以告诉为父，何必自己去。”
“不牢爹费心，这个护卫我很满意，打算长期带着。”
“你认识他？知道他是什么人？”
“认识，之前见过一面，他是个孤苦无依之人，我救了他两次。”
“不是知根知底的人，还是防着点好。”
“哦。”
钟苒苒的冷漠态度，让钟恒心生不悦。
“你这样众目睽睽之下抱着男子回府，可有想过与白景文的婚约？让白家如何看待你？”
钟苒苒：“……”原主还有婚约？未婚夫不会就是昨天那个白什么吧？
看着她茫然的眼神，钟恒猜想她定是忘记了身有婚约。
他担忧地说道：“如今白家听到风言风语，怕是不乐意。”
钟苒苒没有忽略旁边钟芷珍微微上弯的嘴角。
挑了挑眉，钟芷珍这么高兴，此事似乎有她的手笔。
“你若想维持这婚约，最近就收敛些，不要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免得外人说我们钟家家风不严。”
钟苒苒只是点了点头，钟恒心里还是比较偏袒自家女儿的，唠叨了几句就放她回去。
钟芷珍呆愣在椅子上，父亲本该暴跳如雷的训斥姐姐，她再去白公子面前推波助澜，事便成了。
可怎么变成叨叨几句就放回去了？
她张了张嘴，见到钟恒神色平静，显然并没有对钟苒苒生气。
她不甘心，父亲这边不成，白家那边就多浇点油。
反正白公子倾心于她，姐姐是抢不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