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嘎——”
老旧木门发出的声音让人头皮发麻。
谈枝躺在蔺淮景的尸体身旁,四周格外安静,能清楚地听见来着的脚步声沙沙作响,他不由自主地僵硬着身体,不自然地咽了口唾沫。
那人停下了。
心脏“扑通扑通”跳得剧烈,一滴冷汗顺着额角滑下,谈枝一动不动地躺在那里,不确定这人什么时候才愿意离开。
良久过后,才有一个女人的声音打破着诡异的寂静。
“没想到这小兔崽子还挺听话。”
是吕芸。
她来做什么?
吕芸走近了床边,目光扫过床上的两个人,在看见谈枝身旁蔺淮景那张死灰般的脸后,厌恶地皱起眉头往后退了一步。
“也不知道蔺淮景这短命鬼中了什么邪,非要娶他。”
她抬起自己的手轻轻捂在鼻前,一双精致的柳眉蹙起,视线一转又落在谈枝身上。
“他倒是心大。”语气未免有些冷嘲热讽,像是在和谁说话,吕芸抿了抿唇,扫了扫屋子里这股香到发腻的气味,“躺在死人身边都能睡着。”
“夫人,他能睡得着也得是多亏了我啊。”
是另一个男人的声音。
这又是谁?
“是是是,如果没有这安眠香,这人怎么会乖乖呆在这里。”吕芸轻笑两声。
谈枝轻轻蹙了下眉。
这屋子里的味道果然有问题。
难怪刚才自己越来越困。
一旁的男人狗腿地跟着陪笑,一边道:“夫人,蔺淮景这下病死了,蔺家老爷现在也半死不活,蔺家老夫人那里能跟你斗?接下来我们是不是该一步一步把整个蔺家收入囊中”
“啧。”吕芸打断了他,“这话能在这里说吗?!”
“小的知错,小的知错!”男人立马抽了自己几个巴掌,啪啪啪的脆响在屋子里显得格外突兀。
吕芸冷哼一声:“别忘了,还有个难对付的。”
“您是说”男人故意顿了一下,“蔺淮安?”
吕芸没说话,视线又在谈枝身上转了几圈后,转身往门口走去。
“记住,这些话以后不准在外边儿说。”
“是”
男人跟在吕芸身后踏出卧室,直到房门被合上,谈枝才悄悄睁开一只眼睛。
透过白色的纸窗,还能看见两人模模糊糊离开的背影。
谈枝呼出一口气,他揉了揉自己的发胀的太阳穴,连眼睛都变得酸涩,大概是闻了太久屋子里的安眠香起的作用。
床边的烛火摇曳,谈枝刚想坐起来,却又觉得自己似乎被什么东西箍住了,他低头看了一眼,只见一只苍白发黑的手紧紧攥着他的手腕,一股莫名的阴凉直冲脑门,谈枝微微一愣,接着猛地抬起头,恰巧对上了一双黑漆漆的眼睛。
蔺淮景
不,早就断了气的尸体此刻竟侧着脑袋,睁开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自己!
他面无表情,一张脸毫无血色,这场面实在是诡异的恐怖,谈枝不由得睁大眼睛眨了一下,倒了一口凉气,再看过去时,一切又恢复如初。
蔺淮景依然好好地躺在那里,紧闭着双眼,腹部毫无起伏,苍白干裂的嘴唇微抿,谈枝下意识低头看去,原本被紧紧攥住的手腕此时也被松开了,如果不是皮肤上留着一圈黑色的痕迹,谈枝会以为刚才发生的一切不过是个错觉。
与此同时,屋子里的烛灯竟然被一阵风吹灭了,谈枝立马从床上跳起来,环绕着四周。
到处的窗户都是紧闭的,怎么可能会出现一阵风?
可感觉并不能骗他,他确实觉得有一阵冰凉的阴风蹭过他的皮肤,谈枝条件反射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走到门边两只手抓住门把拉了拉。
预料之内的。
纹丝不动。
屋子里一片漆黑,只有外面天空中悬挂的月亮,刺眼的月光透过纸窗洒进来,却依然模模糊糊看不清任何东西。
那股似有若无的阴风从谈枝耳边呼啸而过,他的喉结滚了滚,心里的预感让他觉得有些不妙。
谈枝回身,目光死死定在床上,还好躺在那里的蔺淮景看起来并没有什么移动的迹象。
就在这时,西边的窗户突然自动打开了!一股强烈的风涌进来,吹得谈枝差点睁不开眼睛。
屋外的月光清冷,倾洒在灰黑色地面上,西边的那扇窗外,不远处只有一口枯井,上面缠绕着不明杂草,一旁的歪脖子枯树上站着一只巨大的黑鸟,背对着谈枝,下一秒,黑鸟突然转过身,一双暗红的眼睛看向屋内的谈枝,它张了张嘴,发出几声难听的鸣叫。
随后,一抹红色的人影缓缓映入谈枝的眼中,由于有些距离,谈枝没办法分辨那个人是谁,只能看见那人在月光下,怪异的扭动着自己的身体,围绕着枯井一圈一圈地旋转,乌鸦的叫声凄凉。
紧接着,谈枝听见了哭声,那声音不男不女,听起来让人无比难受,他头皮发麻,攥紧双拳一步一步走到窗边,试图看清那个人到底是谁,可就在他刚刚停下来的时候,那个穿着一袭红衣的人突然踩到了井口边,微微侧了下头,然后毫不犹豫地一头栽了下去!!
巨大的闷响把那只乌鸦吓走,周围又再一次陷入了寂静。
谈枝一愣,接着从窗户爬出来,跳下来时不小心踩在一块小石头上,疼得他裂开嘴角,谈枝没想那么多,直接朝那口枯井走去。
心脏跳动的声音震耳,每接近一步他都觉得自己的双腿是在发软。
这口井几乎有半个人那么高,上面的缠绕着麻绳的水泵早有锈迹斑斑,井口边也堆满了灰尘,看起来确实是很长时间没有使用过。
谈枝小心翼翼地走过去,两只手扒在上面,探出脑袋往里面看了看,这口井深不见底,再加上此时光线并不好,以至于他没看见任何东西。
不见了?
谈枝蹙了下眉。
突然,自己的身后扫过来几道光,谈枝立马回身,被对方刺眼的光线刺激的下意识眯起眼睛。
“谁在那里?!”
谈枝看不见来的人是谁,只能看见对方黑色的人影一步一步靠近自己,他条件反射往后退了几步,脚下不小心踩到一条藤蔓,十分不幸地一屁股滑倒在地。
而那人已经凑了过来,谈枝悄悄捏紧拳头,在那人接近的一瞬间挥了过去,那人反应很快,一把拽住谈枝袭来的拳头,而谈枝趁机挥起自己的另一只手,锤在了那人的脸上。
他用的力气挺大,那人偏过脑袋愣了几秒,随后一把抓住谈枝的衣领,猛地把他拽到了自己面前。
两人之间的距离顿时缩小,谈枝这才看清对方俊俏的面容,不由地顿了一下,结结巴巴开口道:“是、是你?”
蔺淮安。
面前的人眉间一皱,紧拽住他衣领的那只手松开:“你以为呢?”
谈枝尴尬地扯了一下嘴角,视线在对方姣好的脸上徘徊,被自己揍过的地方明显有些微肿,他不禁开始怀疑自己刚才到底用了多大的力气。
蔺淮安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盯着谈枝,月光为他的周身镀上一层朦胧的光,尤为的不真实。
“这么晚了不好好待在屋里”他的薄唇动了动,“跑到这里来做什么?”
对方的目光凌厉,即使隔着黑夜谈枝也能感受到。
他移开视线,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散、散步我最喜欢半夜散步。”
“散步?”蔺淮安眯了一下眼睛,随后轻笑一声,“那你的兴致还挺特别。”
丝毫没听出夸奖的意味。
谈枝跟着笑了几下:“是吧,我也觉得。”
他一步一步往后退,一边干笑一边继续回答:“时候也不早了,我先回去了“
说着,转过了身。
“这边半夜喜欢闹鬼。”蔺淮安盯着他的背影,冷不丁说道,“半夜没事儿,别来这边溜达。”
谈枝的脊背一僵。
“知、知道了。”谈枝打着哈哈,原路返回,两只手攀上窗户,笨拙地爬了进去。
蔺淮安站在原地看着他,直到谈枝冲自己扯了下嘴角挥了挥手,接着关上窗户,一个人影窜到自己身边,问道:“少爷,你在笑什么?”
他的下属顺着自家少爷的视线看过去,却不料目光所及的地方是死了人的屋子后,没忍住打了个颤。
蔺淮安收回视线,侧头看了一眼身旁的侍卫。
摇了摇头。
“找到了……我的小猎物。”
再次回到屋里,谈枝也没办法入睡,屋子里总是有种似有若无的阴冷,他干脆坐在桌边撑着脑袋,盯着窗外的天空由黑转白。
在这之前有丫鬟前来转告他,今晚会继续举行成亲仪式,还警告他注意一点,千万别出什么岔子。
谈枝翻了个白眼。
出岔子的又不是他。
一晚上没睡觉实在是没什么精神,他强撑着沉重的眼皮,用积分兑换了一瓶恢复剂饮下,没什么味道的液体滑入胃内,一瞬间就将缠人的睡意赶走,整个人精力充沛地能直接站起来打一套军体拳。
谈枝揉了几下自己发麻的大腿,顺便看了一眼床上的蔺淮景,对方身上的尸斑已经蔓延到了脸上,脸颊两侧明显往下凹陷,眼眶又黑又深,几乎没了人的模样,比昨晚看起来更加恐怖了一些。
他盯着蔺淮景的尸体,皱起了眉。
蔺家老夫人这么疼爱这个儿子,为什么不抓紧时间成完亲赶紧下葬?
而是一拖再拖,以至于蔺淮景身上都开始出现腐烂的迹象。
谈枝往前挪了几步但又没法直接接近,屋子里那股香味已经消散了,蔺淮景身上腐烂的臭味没办法再被遮掩,谈枝捂住鼻子,在原地停顿几秒后还是不得不远离一些。
他打开所有的窗户想要驱赶这些难闻的气味,一推开门,一个人猝不及防窜到了自己面前,手里举着一朵白色野花,塞进了谈枝手里。
谈枝茫然地眨巴眨巴眼睛,抬头看去,只见眼前的人不是别人,而是昨天在堂屋里发疯的男人。
他笑嘻嘻地看着自己,一双眼里净是无害,与昨日那样判若两人。
“这是?”谈枝看着他。
“我早上去摘的。”男人挠了挠自己的后颈,浑身上下透出一骨子傻气,“觉得很配你。”
“度兮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