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莹便就这样一路小跑地跟着张绍去了林柔儿所在的院子。
林柔儿正在院中练剑，不过看了几招，张绍便道：“柔儿，你的出剑力度还是不够。”
“还请师兄指点。”
说罢，林柔儿挥剑向张绍刺来。
张绍飞快拔出身后佩剑，剑声鸣鸣，一把便挡住了林柔儿的攻势。
林柔儿见此招不行，便立刻闪身至张绍身后，欲要从张绍后方刺下。
张绍立刻向前两步转身格挡。
张绍单手持剑，而林柔儿则是双手持剑，两把剑刃在空中相接，发出了‘叮’一声的脆响。
林柔儿的剑身上已隐约可见剑气，想必她已经动用了内力。
而张绍则是单手用力，继续格挡着林柔儿剑身上传来的气力。
林柔儿也知晓自己定是拼不过张绍，便立刻一跃而起想借助重力将剑刺下，却不想张绍一个闪身，林柔儿的剑身便直直地刺进了土中。
林柔儿拔出佩剑，笑道：“我的出剑速度在凌仪也是数一数二的，不愧是大师兄，次次都能避过我。”
张绍收了剑，摸了摸脑袋道：“哪有什么厉害的，不过是太熟悉柔儿出剑方法了。”
二人相视一笑。
“孙姐姐，在掌门身边感受如何？”林柔儿将剑收回了剑鞘，笑着问道。
孙莹想了想道：“解掌门并没有我想象中的那般不近人情。”
林柔儿立刻道：“是吧是吧！”
张绍也接了话道：“我们凌仪如今能在江湖上有如此地位，每一代掌门皆是功不可没。”
说道凌仪派掌门的问题，孙莹忍不住疑惑道：“话说，解掌门年纪轻轻便继位了，那么凌仪派的老掌门可还在门派之内？”
此言一出，林柔儿与张绍均是沉默了下来。
一时之间，耳畔只余下啾啾鸟鸣。
见到气氛不对，孙莹便知道自己问了个别人不方便回答的问题，立刻笑道：“不好意思，我也就是好奇，若是不能说你们便当我没有问过。”
“其实……这事儿也并不是不能说，只是……。”
林柔儿轻咬唇瓣，看了眼一旁的张绍。
张绍抿了抿唇，叹了口气道：“这事儿在凌仪中也不是什么秘密了，弟子们个个都是心知肚明的，只是没有人愿意再提。”
“唉……”林柔儿亦是叹了口气道：“这事儿应当是掌门一生都过不去的坎了。”
不愿再提，一生过不去的坎……
解兰卿身上竟是有什么难以言说的故事吗？
孙莹本以为解兰卿就是那种少年天才，自小极有天赋，一路顺风顺水的坐上了凌仪掌门的位置，这么听来，解兰卿并不是她想象中的那般。
“我们只知解掌门是个弃子，很小便被一位神秘人送到了老掌门处。因解掌门对武学极有天赋，所以老掌门对待解掌门一直极为严格，只要解掌门犯了一点点错误便是一顿狠打。”张绍淡淡道。
“不仅如此，据闻解掌门小时候贪玩，跑去了外面未通知老掌门，被老掌门得知后，当着所有凌仪弟子的面，狠狠得打了他十鞭。”林柔儿补充着。
一个小孩子，狠狠的十鞭子抽下去，该是多痛！
更何况，小孩子的天性便就是玩不是吗？
“那凌仪不是有周假吗？”孙莹问着，
“周假以前哪里有，是解掌门继位了之后才有的。解掌门继位之后，改了凌仪的许多规矩，若是你见到过以前的凌仪，就会懂得何为死气沉沉。”
“然后呢？”
“然后，解掌门便在十六岁的那年，练成了凌风剑法第十式。那时，门派里的所有人便都知道，解兰卿以后是要继承凌仪派的掌门职位的人，不少弟子因着对解掌门的妒忌而不喜于他。”
“门派里出了一位如此优秀的弟子，老掌门不是应该开心才是吗？”
张绍叹了口气道。
“不知道为何。只是老掌门一直对解掌门极为严格，严格到苛刻的地步，解掌门自小挨得打骂不计其数。我明明听师叔说过，老掌门是个极为和善之人。”
“之后，老掌门在外处理事务之时，不知为何中了珠蛇之毒，那时门派内所有弟子动用了一切的关系去寻找千珠草，却还是没能找到。”
孙莹想到了在山谷那日被自己不小心拔出的千珠草，此时的她才明白那日张绍眼中的惋惜是为何意。
对于她来说，确实就是一株看上去颇有些特殊的野草，但是对于那时候的凌仪来说，却是能救治掌门一命的神药。
“老掌门临终前，将掌门玉传给了解掌门，然后老掌门对解掌门说，自己有愧于他。”
“有愧于他？”
“是，老掌门还未说完便就去了。”
孙莹听至此，不禁皱眉沉思。
解兰卿如今这般沉默少言，怕是与其成长的经历脱不了干系。
而老掌门既然本为和善之人，却为何对解兰卿这般的苛刻？老掌门临走前的遗言又是为何？
怪不得林柔儿要说这是解兰卿一辈子都跨不过去的坎了。
若是老掌门一直待解兰卿如此严厉，便也算了，偏偏临终之前，他说，自己有愧于他……
似是，还有千万句话未来得及说尽便匆忙而去了。
在林柔儿处呆了一下午，三人又一同去食堂用了饭，见天色暗了，孙莹便立刻告辞回了去。
回到了风清院，却见本来凄清的院中，点了盏盏灯火。
暖黄色的灯笼挂于院中，随着轻风微微地荡着，好似飘于江上的点点渔火，照亮了夜晚的寂寥。
他竟是还记得自己怕黑？
孙莹不禁看向解兰卿的书室，书室中已透出了淡淡的暖光，他似乎是在书室内待了一日。
江湖上门派众多，最为知名的也不过是四个门派，而这四大门派虽然从未争个第一第二，但是凌仪派，一直被默认是江湖第一大门派。
在今日之前，哪怕她已经看过部分书的内容，却从未想过解兰卿的成长竟是这般可怜。
如若是她被这般的对待长大，她又岂能像解兰卿如今的襟怀洒落？
她怕心中只是恨，她一定会恨老掌门对自己的不公、恨凌仪对自己的漠视、恨这世上的一切。
而解兰卿，并未心存恨意。
他依旧待人温和，他也并未将老掌门对他的不公代入新的弟子之中，他甚至修了许多以前凌仪不合适的规矩，让本来死气沉沉的凌仪重新焕发生机。
他并没有抱怨，他只是一直在尽着自己能所作的事情。
而自己，自打穿书过来后，不是在抱怨就是在后悔，总是想做什么事情却从未开头去做过。
也许羽智阳将自己送到凌仪，不仅是为了菱阴玉的安危，更是让她好好去看看解兰卿的为人处世，为何能将凌仪派维持在江湖第一的水准。
脚步停了许久，孙莹走向了书室，叩了叩门。
“进。”
孙莹走了进去，解兰卿正在作画。
“以后你进我这，便不用再叩门了。”
解兰卿提手蘸墨，又落手下笔。
那支毛笔在他手中，仿佛有了生命一般地左飞右舞。
孙莹走进看去，他正在画着桃花，虽是仅仅黑白二色，却将桃花的花枝与花型勾勒得栩栩如生。
她甚至从未想过，黑白也能画出这般好看得桃花。
室内的熏香依旧燃着，还是那股浅浅的梅香。
梅花，是君子之花，兼具高洁、坚强与谦虚的品格，倒是像极了解兰卿。
开百花之先，独天下而春。
“梅花还未开，桃花倒是先在你的笔下开花了。”孙莹打趣道。
解兰卿落下最后一笔，将笔搁在了笔山上。
“你可喜欢桃花？”解兰卿问。
她笑答：“我不仅喜欢桃花，我还爱吃桃子呢。”
解兰卿浅笑。
“解掌门，门外的灯，谢谢你。”孙莹面上微微一红。
“若是太黑了，你回来得晚了，摔着也不好。”
“我……我不会摔着的！”
“那便好，我明日便命人将灯笼给收了。”
“解兰卿，你怎么能这样，你明知道我怕……”
孙莹说道一半，却见解兰卿的眸子中满是笑意。
“你耍我！”
孙莹顿时涨红了脸。
可恶，亏她方才还对解兰卿这般夸赞！
“这个给你。”
解兰卿从袖中取出一枚金色的小球递给了孙莹。
“这是什么？”孙莹接过后细细看着。
“这是花鸟纹金玉香囊，你配挂在腰侧，众人便知你身份。”
只见小球上面花鸟纹雕刻精美，栩栩如生，表面镶嵌各类玉石玛瑙共八颗，颜色多彩，小球底部有一缕缕金片做的流苏，想必走起路来定是摇曳灵动。
“这香囊，竟是这般精巧，解掌门是从何而得。”孙莹忍不住赞叹着。
“这是自小便挂在我身上的东西，具体从哪里来的，我也未曾知晓。”
“如此贵重之物，我若是弄坏了该如何是好。”知是解兰卿自小挂着的信物，孙莹立马不敢再收。
“你若不带着，之后我想差你帮我做事，许多人不认识你，自是不便。”
“而且……”
“而且？”
“而且，这香囊，倒是有些像女儿家的东西。”
解兰卿面色微红，眼帘略垂。
孙莹见着解兰卿这样忍不住噗嗤一笑。
解兰卿连忙敛了敛神色道：“待你离开凌仪时再还我便是了。”
“好好好，我便带着，待离开凌仪时还给解掌门。”
香囊置于解兰卿的袖中，已是沾了些他身上的梅香，孙莹将香囊绑于腰带上。
素净的衣服一下子因着这个香囊而变得好看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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