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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第二十一章-凛冬将至北境永不遗忘什么意思
    

    “你饿了么?”

    周杨从仓库门探出半个身子,还是穿着破旧工作服,明显不够保暖,冻得脸有些白。

    她靠在吧台,盯着他肩膀上的破洞,里面是皮肤,在昏暗的灯下若隐若现。

    “你冷吗?”

    周杨‘嗯?’了一声,笑着说:“所问非所答,你先回答我饿不饿。”

    蒋南点头,说饿了。

    他得到答案,一闪身回仓库,不一会儿传来塑料袋的声响,他又拿着小锅出来了。

    蒋南看着这个老朋友,扑哧笑出来。

    如果周杨有什么重要身家的话,那可能只剩这个锅了。

    他把锅里添上水,插电,蹲在旁边。

    屋里像个空架子,墙壁上泛着白霜,他把手伸出来,在锅盖散发的水蒸气上取暖。

    手掌宽大,骨节满是伤疤。

    蒋南靠过去,蹲在他旁边,“以后不许再打人了。”

    锅里冒着气泡,咕嘟咕嘟的,周杨把手缩回来,侧头看她,蒋南脸颊像火似的发起烧,她不敢回视,伸手把身上的外衣脱下来披到他身上。

    他没拒绝,低声说:“我打他,你心疼了?”

    “没有。”

    她回答得干脆,终于看他,“你打他手会疼。”

    “你心疼我?”

    “是。”

    周杨转过头,脸颊隆起,却没发出声音。他指尖在地上画圈,无意识的,画出一朵牡丹似的图案。

    水开了。

    他说:“吃炸酱面行吗?”

    蒋南说:“行。”

    他用熟稔的语气念叨:“你倒是不挑。”

    蒋南蹲坐在地上,双手环抱膝盖,轻笑出声。

    时间变得慢下来,水开,面条下进去压下泡沫,又过了一会儿,面条被滚开的水顶起,像一朵反复开放的花。

    他动作熟练,拿筷子挑面,避免糊锅底。

    蒋南看着他,想象他结婚后的样子。他一定不会住这样的地方,会有个小家,不大但温馨,灯光是暖黄色,他扎着围裙,在厨房里做饭。

    他会有妻子,是个跟他一样性格的女孩,善良,总是笑,她会坐在沙发上,怀里抱着他们的小孩,一起催促他快点。

    他会哼着歌,手上动作加快,把肉酱大半放在妻子的碗里,自己的碗只沾了一点,他们会因为量的多少拌嘴,然后小孩会急躁,妻子只好喂小孩,他会趁她不注意把煎蛋埋在她面底……

    眼睛怎么酸了呢?蒋南吸了吸鼻涕,努力压下将溢出的泪。

    “冷了吧?”

    周杨把面捞出来,伸手把自己身上的衣服拿下来,又盖回在她身上。

    对于她内心汹涌浑然不觉,他把面过了冷水,放在旁边备用。

    蒋南拢紧衣领,语气有些飘忽,“你这是个万能锅吧?”

    “嗯哼。”

    他有点得意,唇角弯起,但故作高冷,不看她,只顾手里的活。

    没有菜板,他把自己的手掌摊平,在上面切葱花。

    蒋南目瞪口呆地看着,心里提着一口气。

    “你小心点儿。”

    “你关心我?”

    他炫技般地把切好的葱花放进碗里,又拿来半个青椒,蒋南说:“你不要弄伤手。”

    “我可是厨师。”

    他比刚才还认真,似乎把灵魂都放在手里的青椒和刀上。

    蒋南赌气不看他,把头埋在衣领里。

    卤是青椒鸡蛋的,放一点调味酱,在最后收汁时,释放浓郁的咸香。蒋南轻嗅着,把头转过来,却撞进他看她的眼神里。

    天寒地冻,她忽然跌进暖烘烘的火炉。

    他瘦了,眼窝深陷,原本年轻执拗的眼也变得深邃。

    他把面端到她手上,蒋南往旁边挪了一点,他则挨着她坐下。

    头上的是白炽灯,照得蒋南的脸像白纸。他盯着她看,眼神细密的巡视后,轻声说:“脸上看不出痕迹了。”

    蒋南有点抗拒这个话题,她吃了口面,含糊地说嗯。

    “陶思远可不会好那么快。”他语气带着恶趣味,又有些幸灾乐祸。

    “你不该这样,满街都是监控,万一逮到你呢?”

    她觉得谷雨芬不会这样善罢甘休。

    周杨却浑不在乎,吃面的动作也变得粗鲁,他咽下后,眼神变得冷清,“他不该打么?”

    “不是该不该,是不值得。”

    蒋南不希望因为她把他带进变幻莫测里,他才二十岁,人生刚刚开始。

    周杨咬着唇肉,似乎在消解她的情绪,可明显失败。他放下碗,目光深沉,“你总说不值得,在你看来什么才算值得?”

    “我的伤没关系。”

    蒋南低头,掩饰即将崩裂的表情,她吃着面,企图转移话题,“今天的面好好吃,是我最近吃过最美味的食物了。”

    没有回应。

    她感到他的视线灼热,再也伪装不下去了。

    索性放下碗,迎上他的目光。

    “为什么不离婚?”

    他语气平静,眼里却带着浅浅的泪,那星星似的光点,像是刻意遏制的心疼。

    “你担心我啊?”

    “不行吗?”

    “不行。”

    蒋南眼睛涌上酸意,努力克制鼻腔的痛感,声音像从古老的棺木里发出,带着空洞的回响。

    “我在为当初的愚蠢受惩罚。”

    她说完就故作洒脱的吃了一大口面,沾满酱汁的面条在嘴里囫囵咽下,连味道都品不出了。

    周杨深吸一口气,扶着她肩膀,把她拥在怀里,指尖因用力而泛红,骨节上的疤痕几欲崩裂。

    他的脸埋在她颈窝,鼻尖是清香蔓延,他眼睛酸涩,闷闷地说:“蒋南,跟我走好不好?”

    蒋南下巴垫在他肩膀,那块破洞下的肌肤恰好在唇边,她轻轻哈气,把身体唯一的热气送进去,耳边是他极力忍耐的啜泣。

    “去哪呢?”

    “去北方。”

    “这就是北方。”

    周杨的脸从她颈窝离开,低头看她,他的脸那么近,瞳孔里是她的倒影,像一朵被风吹散的花。

    “是比西城更北的地方。”

    蒋南鼻子发酸,忍住泪意,“那里有什么?”

    粗糙的指尖抚上她的脸,小心地把她眼角的泪拭去,“什么都有,你想要什么?”

    “我不知道要什么。”

    一声轻笑拂面,他的脸更近了,蒋南从没这样仔细地看一个人,他额头不宽,眉毛粗黑,皮肤是白的,只是被脏灰覆盖,才显得黑。

    以前没注意过嘴唇,此刻近距离她才发现,他的唇角竟然是上扬的,像古代宫廷的少女唇,唇峰清晰,下唇饱满,像刚洗过的樱桃。

    她什么都没想,嘴里痴痴说出:“我喜欢你的嘴唇。”

    下一秒,赞叹的少女唇就贴在她的唇上,两片唇肉就这样贴着,她愣住,他似乎比她更愣,连呼吸都没有。

    她忘记有多久没接过吻了,但确定的是,周杨比她更生涩。

    他眼睛闭得很紧,睫毛下一片阴影,像个雕塑似的弓着腰,像被按了暂停键。

    蒋南震惊又瞬间清醒,她按着他肩膀,身体向后仰,嘴唇分离,他果然像个雕塑,还维持刚才的姿势。

    她目光飘到他身下,不是她故意去看,而是太显眼。

    她转过身,留他自己处理身体的失控。

    身后声音慌乱,蒋南眼前是墙壁,斑驳的,很脏,很普通,她唇角上扬,认真地看着,就像上面开出了花。

    “好了。”

    蒋南转身时,周杨已经坐好了,旁边还摆着一个小凳,上面铺着他的运动外套。

    她默默走过去坐下。

    冲动之后是沉默,蒋南内心努力疏解,却因为身边的人离太近,导致每听到他呼吸脑袋里都自动带入刚刚的画面。

    她耳根红了。

    周杨轻咳,手攥成拳头在唇边掩饰情绪。

    蒋南目视前方,那里有一把拖布和一台没整理的清洗机。

    他轻轻地说:“我做了错事。”

    蒋南转头看他,故意问:“哪错了?”

    他低头,“我不应该……”他磕磕巴巴的说着,眼神飘忽。

    蒋南觉得自己要溺死在这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里了,这体验太陌生,她舍不得打破,甘愿沉沦。

    “没关系,只是接吻而已。”

    她轻轻把头靠在他肩上。

    周杨对这样的身体接触倒是习惯了,还把肩膀拉低,让她靠着更舒服。

    蒋南觉得她被掩埋了。

    “你为什么要带我走?”

    他的手抚上她的脸,喉结微动,“因为喜欢你。”

    “你这是在表白吗?对有夫之妇?”

    周杨身体一僵,这四个字长了刺,扎进他心窝。

    “他不好,离开他好不好?”

    蒋南抱紧他胳膊,声音带着轻快,“你不嫌弃啊?”

    “你都不嫌弃我。”

    “你多好啊,为什么要嫌弃你?”

    “你更好,我觉得配不上你。”

    “切,两个虚伪的人。”

    蒋南直起身,眼睛亮亮的,她很少表现出女孩的样子,从认识陶思远开始,她就裹上华贵服装,一直仰头向上看,以为会忘记自己也是一株杂草。

    “我做错很多事。”

    她说着,像个老年人回忆此生,周杨握住她的手,眼里满是真诚,“是人都会做错事。”

    “听说是这样。”

    她手被他的手掌覆盖,摩擦,那里一片粗粝,她忽然想到什么,指着吧台说:“帮我拿一下包。”

    周杨胳膊长,探着身就把包勾在手指,放到她怀里。

    她翻开摸索一阵,满意地拿出一管物体。她唇边噙着笑意,显得温婉动人,周杨词语匮乏,不知道该怎样形容这样的她。

    倏地,手背微凉,她指尖轻点,香气四散,他这才回神,发现她在往他手上抹白色的膏状物。

    她边涂边说:“我上次就看到你手太干,指甲旁边皮肤薄,容易起倒刺,睡觉之前抹上一层,早上起来就软了……”

    她忽然停下,瞪大眼睛说:“你洗手了吗?”

    周杨一直笑,像傻子似的,答非所问地说:“你知不知道你有多好?”

    “只是涂个护手霜而已……”

    他把她拥在怀里,声音低哑,“我这辈子都没遇到过像你这么好的。”

    蒋南拍他的肩,一下一下的,像安抚受伤的小狗,“你才二十岁,说什么一辈子。”

    “以后会遇到更好的。”

    “不会了。”

    他抱得更紧,“蒋南,求你,跟我离开这里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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