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凝凝听见林赫的自我介绍，仍然没有卸下防备，满脸忌惮地望着林赫，“白桥……？”
忽然，她仿佛想到了什么似的，声调忽的拔高。
“是那个白桥？制作了《清灵师》的白桥？”
林赫微微牵动了一下嘴角，尽量使自己表现出得体不失礼的模样。
与此同时，脑海中快速闪过从欧顾口中套来的信息。
事实上，很多年来，白桥在行业内只能算是一个中型公司，于乔琳既是董事会最大持股人，也是公司的一手执行总裁。
很多事情都由她亲力亲为。
对这样一个没有靠山背景、势单力薄的女人来说，能以一己之力将白桥扶持到行业的准一线行列中，多少需要一些运气。
而《清灵师》，就是于乔琳的一次豪赌。
悬疑恐怖题材，一直是市场中的边缘小众题材。偶尔也会有资金雄厚的影视公司掺和去做，但很少有人会把全副身家赌在这种题材上。
更不要说，恐怖题材还有触碰红线，面临审查自删的风险。
没有人知道于乔琳是怎么想的，她好像一个疯狂的赌徒，上了赌桌，拿着一副最烂的牌，赌一次奇迹降临。
结果是，她赌赢了。
《清灵师》这部剧虽然没有使白桥获得多高的利润，但是得到了一张白桥和鹅迅长期合作的合同，同时还收获了业内一致称赞的好口碑。
这一役，虽无法助力白桥成为业内龙头公司，但是拥有了和大平台合作时的话事权，确立了白桥的江湖地位。
初战告捷，关键是下一步，也就是于乔琳目前着力推进的《重生》项目。
如业内预测的那般，这回于乔琳再没有行剑走偏锋的路子，而是选择了市场主流甜宠剧。稳妥，收益未必高，但是风险也相应降低。
现在的白桥，需要的是锦上添花，而不是再上赌桌。
万凝凝愣愣地看着林赫，惊得合不拢嘴，似乎是很不解于乔琳这样身份的人没事怎么会光顾别人家电视剧的拍摄现场。
林赫将脸旁的碎发撩到耳后，取下了头上的遮阳帽。
“其实，我觉得……刚才你演得挺好的。”
“你，”万凝凝脸上的泪痕还未干，呆愣的模样好似一只痴傻的小花猫，“你来……安慰我？”
林赫笑了笑，将心中的话诚恳说出，“你长得很像我以前的一个朋友。”
林赫试着回忆从前和万彭彭在一起时候的时光。
但那日子实在是太久远了。
高中毕业以后，她就再没有见过万彭彭了。
时至今日，她再回忆起万彭彭，好像也只有一个背影了——圆润的肩膀，气鼓鼓的脸颊，一言不发地离开。
奇怪，今天不过才魂穿第二天，为什么那些事情已经遥远得如同上辈子一样了？
万凝凝听见她这么说，低下头，似乎是更沮丧了。
“真的，你演得很好的。你转过身来的时候，我都被你的演技惊到了，”见自己的安慰起了反作用，林赫一下有些慌乱，晃动着两只手匆忙解释，“我觉得就该就这么演，女主这个时候对男主角，是想亲近又不敢亲近，转身说台词，刚好掩饰自己的眼泪。导演他懂什么啊，什么死死盯住男主，导演他屁都不懂！”
万凝凝听林赫这么说，好像是被这个“屁都不懂”给逗乐了，一下破涕而笑，用指尖抹去眼角的泪痕。
“谢谢你。”
林赫有些尴尬，感觉刚才那一瞬间自己好像又露馅了，扮演一个事业有成的富婆还挺不容易。
“但是，我知道，导演说的是对的，”万凝凝轻声说着，“苏苏这个角色，除了深爱着公子，还很坚韧。她不像我，那么容易哭，面对爱人的薄情，她虽然难过，但更是痛心。她会争取的，面对自己深爱的男人，她不会像我一样，转身逃避，她会直直地看着对方，要对方低头、认错，要对方再不敢说慌，要对方游走的心牢牢地牵挂在自己身上。”
林赫看着万凝凝分析角色的样子，不知为什么，她觉得对方虽然长得很像万彭彭，性格上却一点儿也不像。
“嗯，”林赫点点头，赞同地说，“你看，你这不是很懂这个角色吗，你一定为了这个角色做过很多功课吧？但是呢，有时候，遇到的角色不那么适合自己，也不应该太苛求自己，对吗？”
万凝凝低头笑了笑，不置可否。
“琳琳——”
身后，传来一个令林赫寒毛倒立的声音。
下一秒，从杨的脸就出现在了高高叠起的设备箱后面，“嘿嘿，我就知道你在这里。”
说着，他掏出了两瓶还冒着寒气的冰饮，递给了万凝凝和林赫，“在这里说悄悄话吗？卢导在找你噢，凝凝。”
他朝万凝凝眨了眨眼，见对方一脸紧张的模样，又宽慰道：“放心~他已经冷静下来了，保证不会再骂你。他如果再骂你，你就去跟你爹告状。”
听见从杨这么说，万凝凝再不愿意，也只得忐忑离开。
临走前，林赫握住了万凝凝的手，“凝凝，名片上有我的联系方式，需要我帮忙的时候，记得联系我。”
万凝凝看着林赫诚挚的表情，认真地点了点头。
从杨一个转身，靠在了弄堂的水泥墙壁上，“帮忙？不一定是谁帮谁的忙。”
林赫不解，“什么意思？”
“怎么，”从杨促狭地笑着，“我以为你是因为知道她爹是谁才过来套近乎的。”
见林赫还是一脸疑惑，从杨自顾自地继续说道，“卢锐利并不是一个草包，相反，他非常懂戏。虽然现在我已经不需要他这种小成本古偶戏，但是他拍出来的东西，基本上没有不灵的，给自己积攒一些好口碑，并不是什么坏事，反正，我现在手上也没什么要紧的男主戏。”
林赫感觉他语带挖苦，别扭地转过身去，喝起了他带给自己的冰水。
“郭开和卢锐利我都合作过，”从杨又一次似软体生物一般贴上了林赫的后背，被紧紧贴住的地方忽然间就变得炽热起来，“平心而论，他们各有各的本事。卢锐利当然不是完美的，他控制不住自己的火气，旁边要是没一个能牵住他的人，就会像刚才那样，和火药桶一样一下子炸开。”
“但是，”从杨的手绕起了林赫胸前的发丝，“卢锐利并不是一个势力的人，在他的角度，演得好就是好，不好就是不好，不会因为对方爹是什么高人一等的角色就奉承谄媚。而你要是继续用郭开，赵馨雯就势必要和他绑定。赵馨雯几斤几两，你清不清楚？”
林赫听见从杨又一次提到了“爹”这个字眼，正想开口询问，却被从杨打断道：
“你想，《清灵师》能收获这么好的口碑，主要靠的是郭开，赵馨雯，还是我？”
林赫微微侧过头去，目光中看到的是从杨冒着汗的鼻尖，她不理解，从杨为什么要考虑这些。显然，这些问题应该是她这个执行总裁和制片人需要考虑的。
还是说，身为利益共同体，哪怕屈居于一个男二，从杨也要确保自己出演的片子不会沦落成烂片？
林赫当然知道，新项目的投资几乎是成倍于《清灵师》。从投资金额来看，《清灵师》至多算是一个准a+级项目，只是因为和鹅迅合作，被后者强行提到了s级项目宣传。
一切都是运气恰好，赌桌上承蒙幸运垂青。
但新项目如果失败，白桥不仅要从头再来，还会承受巨大损失。
作为白桥的总裁，她必须保证这个项目万无一失，无论是导演，还是演员。
“这就是你非要我来这里的原因吗？”林赫垂下眼帘，低声问道，“让我亲眼看一看卢锐利拍情感戏的本事。”
从杨笑笑，没有说话。
想来昨天郭开和赵馨雯在白桥如泼妇一般骂街的消息，早就传到了他耳朵里。
“开工了，”从杨在林赫脸颊边快速啄了一口，“幸好现在你的秘书不在。”
说完，他转过身，大摇大摆地离开了。
林赫看着从杨离开的方向，心里想着：
这个男人的心思远比他表现出来的要深沉复杂。
恐怕这也是于乔琳和他关系如此密切的原因，他俩都深知《清灵师》这个项目赌的不是别的，就是从杨自己。只要从杨发挥出色，不仅本人凭借这个角色狂圈一波粉丝，确立顶流地位，白桥也能从中收益巨大。
林赫摩挲着自己的下巴，难道，这就是他在亲卫队面前和自己蹭蹭贴贴粉丝们都没有二话的原因？在粉丝们看来，她和alvin是什么关系呢，亲密无间的合作伙伴？恩爱非常的姐弟？
总之，应该不会是之前自己揣测的那种包养关系吧……
毕竟，alvin看上去着实不像是没有头脑只好出来卖屁股的小白脸啊……
正胡思乱想着，口袋里的手机响了，林赫拿出来一看，是欧顾。
“喂——”
“喂，于总，需要我来接你吗？”
“噢噢，不用啦，”林赫走出小弄堂，看到不远处从杨和万凝凝又开工了，“我自己慢慢走过来吧，你还在停车……”
林赫的声音猝不及防地中断，等候在车里的欧顾心头一紧，“于总，你怎么了？”
话筒那边传来的是林赫痛苦的□□，“……不好意思，可能需要你亲自来接我了，我现在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