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朝时看见周起的时候感觉挺佩服的，昨天喝成那样，今天精神看起来还是一如往常。
她今天头就有点疼。
震惊到忍不住开口：“你今天还可以上班吗？”
周起的五官轮廓都是偏冷的，但是昨晚过后，朝时莫名觉得他的冷好像缓和了点，之前是带刺的锋利冰冷，现在仅仅是五官散发出的独特气质。
那种冷冰冰，让人一看就很想挠两下，把那点正经全部搅浑，看他色变、凌乱。
朝时甩开那点想法。
周起向她看了一眼，很淡的一眼，无意扫到一样。
大概是刚刚的那点不该有的冲动作祟，朝时立马解释：“不是你别误会，我是说你昨天喝那么多，现在好点了吗？”
周起就看了过来，盯着她的脸：“我误会什么了？”
朝时：“……”
她不吭声，周起一挑眉梢，嗓音低沉中带着一点慵懒：“嗯？”
问什么问，别问了！
“我的意思是……”
外面有动静，然后是袁灯灯惊呼的声音。
朝时顺势就闭嘴了：“我去看看。”
一对情侣早起跑步的时候捡到了一只流浪狗，大型犬，浑身皮开肉绽鲜血淋漓，躺在地上不能动弹。
袁灯灯包括许涵，见到均是倒抽一口凉气，小情侣放车里送来的，女生不敢看，躲男朋友身后。
袁灯灯趴过去，眼泪一下就出来了，哇啦一声，狗几乎没有一块好地方，身上皮毛全部溃烂，流着黄脓，爬满了蛆。
哇啦一下眼泪哗啦流出来，手抖个不停。
“我来吧。”
朝时戴上乳胶手套，走到保定台。
她带着口罩，神色异常平静，拿起镊子。
袁灯灯被伤口吓傻了，不敢上去，咽口水，努力平复，没敢错过学习的机会，压着哭腔一边问：“这是什么病？”
朝时清理伤口的虫子，流浪狗在抽搐，本能闪躲，却是动弹不得。
朝时目光格外镇静，说：“蜂窝织炎。高烧，溃烂化脓，已经继发感染了，太严重了，救回来的可能性很小。”
袁灯灯一抽：“救不回来了吗？”
朝时低头处理：“试试吧，没死，就得试试。”
“救不回来怎么办，它看起来很痛苦。”
朝时说：“实在不行，安排安乐死，不让它受罪了。”
许涵也有点胆怯，但是好很多，捏着镊子一起上了。
伤口太震撼，袁灯灯有点想吐，不是那种单纯害怕解剖的怕，但是这样的临床症状她在学校没见过，伤口的腐臭味比解剖肠道的味道更让人作呕。
朝时稍稍侧过一点头，知道她不敢，也不勉强：“你去药房，拿甲硝唑注射液，多拿几瓶，用来冲洗伤口；然后手术刀，这些腐烂的肉都要割掉；还有红霉素软膏，另外，再叫几个人过来帮忙。”
创口太大，皮肤烂透了，几个医生一起进来帮忙，朝时顾不得去看别人。
周起跟着她后面进来的，在她身后，戴上乳胶手套，清理颈部。
清理完寄生的虫，抬眼，朝时撞进他的眼里，她带着口罩，异常镇定，认真把流浪狗眼睛里的虫一个一个夹出来。
四周围满了人，这个点也没什么别的事情，没事的医生都过来一起清创，人有点多。
周起镊子停下来。
有一年在非洲跟拍一个纪录片，队里还有一个中国女孩，那姑娘不怕吃苦，在草原追寻一群跳羚，一个月，有几个老爷们儿都受不了了，她也不喊苦，那时候他们都佩服她。
那姑娘英语不好，队里有好几个国家的人，她就跟在同是华人的周起身边转，好多人在那起哄，起着起着，一天晚上，她还真来找他了，她说他们有相同的爱好，以后要不要一起参加活动。
周起坐地上，看着草原的星空，那片区域属于临近半沙漠，那里有世上最美的星星。
坐了很久，周起说不了：“我有一个约定好跟她一起参加的女孩。”
姑娘挺大方的，闪过遗憾之后，一笑，问：“那怎么没跟你一起来？”
周起笑笑，不说话。
姑娘问：“她是个什么样的人？”
周起垂下眼，星空撒在他眼里的光都敛到眼睫后。
有时候，他觉得那姑娘跟朝时很像，都挺大方，就算害怕还要反过来安慰别人，但他想，他的朝朝肯定吃不了这份苦，她见到血就会吓得发抖。
周起说：“一个娇气包。”
现在，娇气包面对这样骇人的场景仍然镇定，一脸成熟老练。
是啊，十年了。
周起忽然有点不想在这待，反正人也多，他给自己找了点别的事，走了。
光是清创就清了一个小时。
周起再下楼的时候，她们已经结束了，那只流浪狗被单独关在一个角落的笼子里，奄奄一息。
袁灯灯跟许涵在那边聊天，袁灯灯不敢看它，但总要迈出这一步，硬着头皮往前去。
“太吓人了，刚刚它突然扑起来那一下，一口就咬上来，要不是时时挡我面前，就咬到我了。”
“没办法，它太疼了，难免会攻击人，还好按住了，早知道一开始就打麻醉了，谁知道它居然还能起来……”
周起脚步一停，往住院室扫过去：“你们说什么？”
“朝时呀，被咬了，现在去医院了。”
—
陆州市第三人民医院，动物咬伤急诊。
诊室没啥人。
朝时低头看单子，狂犬疫苗一针60，注射服务费10块，总疗程共5针，加免疫球蛋白，一千三百三。
郁闷抬头：“那什么，这疫苗我拿回去自己打，10块钱服务费能不能不收？”
坐诊的是个三十多岁的女医生：“……不好意思疫苗您不能自己拿走。”
朝时眨眼：“那我就在这自己打行不行？”
“……不行。”
这几十块还非花不可了？
这么浪费？
朝时很有耐心地好商好量道：“真的不能吗？”
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吸引了医生注意力，朝时以为是焦急的病人，跟着转头看过去，看见周起站门框下，高挑欣长，胸膛起伏带着一点细喘，似乎是跑过来的。
在门口站定，目光全在她身上，然后朝她走过来。
朝时有点没想到：“你怎么来了？”
周起没回，而是语气很急快地问：“咬哪了？”
“我……”
胳膊就被抓了起来，周起的力气有点大，捏住她的胳膊看。
没有大伤口，只有手腕一道抓痕，整个抓痕皮下出血红肿凸起，有轻微破皮，但其实算不上多严重。
朝时：“我没被咬，就是被抓了一下，流了一点点血。”
周起的眉是拧着的：“真没事？”
“真没事。”像是要证明一下，甩甩两只胳膊，还晃了晃腿：“你看，没有其他伤口。”
急诊医生看不下去了：“她真没事，打个狂犬就行。”
还捏着她的胳膊，顺着看到手里的缴费单。
急诊医生：“行了，没啥事，去缴费然后去注射大厅护士站打针。”
朝时没再提要自己打针的事，妥协了：“请问护士站在哪？”
“出门左拐缴费处，再往右拐有个走廊，绕过电梯往里走，过个门就是。”
朝时：“……怎么这么绕啊。”
医生：“是有点，但是有指示牌，跟指示牌走就行。”
行吧，找不到再找人问好了。
“好的，谢谢。”
周起松开她，把她手里缴费单接了过去。
“在这等着我。”
朝时手里一空，缴费单就被拿走了。
她发现腿长是真的好，她还没反应过来，人就走远了。
女医生：“男朋友啊，可以，小伙子长挺帅。”
朝时回头，解释：“不是。”
女医生瞬间刮目相看：“长这样都没追到你？”
朝时：“……”
“不是你想得那样，就是普通关系。”
“不可能，你看刚刚他以为你被咬了紧张那样，听我的，他绝对对你有意思。”
女医生挤眉弄眼一副我懂我懂的表情。
朝时被她搞得莫名有点脸热。
算了。
她从椅子上起来：“那我就先走了。”
出诊室的时候，刚好周起从缴费处回来，他今天穿的短袖，黑色长裤，两条腿笔直，步伐很快，走路生风。
三两步就到面前。
朝时得仰头看他：“这么快吗？”
周起手里拿着几张单子：“急诊缴费处人少。”
“哦。”朝时按照刚刚医生说的往右面拐，注射大厅其实是靠近医院正门，急诊是侧门，所以离那边有点远，还要穿过一个走廊。
急诊人少，走廊更是一个人没有。
只有走路的声音。
朝时：“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周起：“许涵说的。”
“然后，你就来了？”
周起喉结向下滚了一下：“关心员工，”反问：“不行吗？”
“那你还……对员工挺好的。”
“哦对了，”朝时忽然想起来：“缴费的钱我还给你。”
拿起手机：“我微信转你吧。”
手指停住了。
“呃……”
“我好像没有你微信。”
讲着讲着，顾不上走路，停下来了。
“要不，加一个？”
朝时轻轻摇了摇手机。
周起也停下，眼尾向她瞥过来。
朝时咽了下口水：“……还是扫收款码吧。”
搞得我故意要你微信似的。
谁让你抢着去缴费。
周起目光在她身上停了半秒，而后掏出手机。
低头，目光收回去，打开了手机页面。
淡淡地说：“加微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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