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三低眉顺眼地扯皮，心里却觉得此人面目甚伪，分明自己也想收拾了那个戳瞎他眼珠子的小子，奈何被这行的规矩束了手脚动不了手，怎的？自己不如意便要来堵他的不是，他偏不信这个邪，明日定要逮着机会办了那个死丫头，也好去去他忍了好几日的邪火！
“知道规矩就好！”
“是是是，哪还用得着您亲自吩咐”
火堆旁，两人拌了几句嘴又乐呵呵绕上了别的话题。
弦月如刃，万籁俱静。
不远处安稳停靠的一辆黑布马车内却凭空响起细碎且难挨的呻吟声。
“嗯~”
黑布严实裹着的马车内一片昏暗，空气闷热且散发出一股令人作呕的恶臭味，蜷在角落的，是一个约莫十三四岁的少年，身着破烂不堪的月白短袍，一头齐肩短发凌乱地散在脑后和颊边。
此刻若是有人能拨开这些碍眼的发丝并好心替他擦干净脸上的污垢，便能发现这是一位蒙了尘埃的俊俏美少年。
只是在当下这种九死一生的境况中自然没有这个此刻，因此，倚着对靠车壁的女孩只是烦躁地睁开眸子扫了一眼声音传出的方向便又自顾撇过头继续闭目养神。
“姐姐，这个哥哥怎么了？”
女孩坐视不理，女孩对面，一个圆滚滚的小丫头却一脸好奇地望着时不时传出痛苦呻吟声的少年。
这个哥哥好像很难受诶，怎么办？她要不要用娘亲教给她的办法替他呼呼呢。
小丫头是个想风就是雨的性子，想罢便抬起胖乎乎的小手探向少年所在的角落，“哥哥，兮儿替你呼呼，痛痛飞走了就不疼啦！”
“滚！”少年却倏地睁开裹着寒芒的眼睛，冷声呵斥。
名唤兮儿的小丫头顿时被吓呆在原地，胖乎乎的小手只能不上不下地僵持在恶臭的空气中。
“呜——”
“闭嘴！”
兮儿刚要扯开阵仗来个水漫车厢，女孩却唇瓣一碰不轻不重的喝止。
“姐姐，”兮儿黏黏糊糊地唤了一声，顿时调转炮头精准地扑到女孩怀里，委委屈屈地嚷道：“怎么办？哥哥要死了，姐姐快救救他。”
黑暗中，女孩望着小丫头泛着水光的鹿眼，良久，一道听不出情绪的娇软声线响起，“救他？我？”
兮儿仰着头一脸希冀地点头如捣蒜，女孩却蓦然轻嗤一声反问，“凭什么？”
她连自己都救不了，凭什么要救一个素不相识的人。
兮儿倏然一愣，下意识道：“可是姐姐两日前还救了兮儿啊，那时若不是姐姐赶跑了那个大坏蛋，兮儿就要被他欺负了呢，娘亲说了，姐姐这种愿意在危难时刻帮助别人的人一定是个大好人，所以，大好人姐姐，你也像救兮儿一样救救那个小哥哥好不好？”
“呵~”被小丫头的天真打败了，女孩不紧不慢地从怀里掏出一个看起来便价值不菲的流光彩镯，挑眉道：“那你莫不是忘了，我帮你是有条件的，喏~”
扬了扬手里的镯子，看向蜷在角落的少年，“这是救你的条件。帮他不是不可以，他的条件呢？”
“哼！贪婪的女人，收起你那副恶心的嘴脸，我不用你救！咳咳——咳——”
少年鄙夷地看向女孩所在的方向，黑白分明的眸中尽是嫌恶与灰败。
那种灰败，正是丧失了生念之人所独有的漠然与绝望。
“呵，有意思。”
女孩却是个软硬不吃只凭着心意来的主，少年尽显嫌色的三言两语歪打正着地让她生出几分逗弄的心思。
凝着角落里模糊的月白身影思量半晌，女孩绯色的唇瓣调侃地一掀，“我可以帮你，不过，你看起来便是个身无长物的，这样吧，只要你许了做了我的小相公，我便帮，如何？”
兮儿的眼睛蓦然惊奇的睁大，还可以这样嘛？
少年愣了愣反应过来却只想掐死这个大言不惭的女人，“滚！”
“滚？你让我滚我便滚，那我岂不是很没有面子。”
女孩啧了一声，直接起身蹲坐在少年面前，伸手把车壁上罩着的黑布扯开一条小缝，一缕月光瞬间透过缝隙斜斜射入车厢。
望着少年惨白如纸的面色，楚怀钰顿感嫌弃地摇了摇头，随手扯过少年纤瘦的手腕，刚要切脉，少年却反应激烈的一抽，“我说了不用！滚！”
“你若是再这样，信不信我亲你？”
“你——”
女孩毫无分量的威胁却让少年顿时气急的噤了声。
这个女人真是丝毫不知廉耻！
“你不信？”
空气静默两瞬，少年却似乎将眼前人的性子摸准了半分，长睫微垂，哑声道：“我不想活了，你还是不要费神了。”
闻言，楚怀钰诧异地挑了挑眉，“你不想活了？”
这她倒是没想到。
“嗯。”
女孩毫不掩饰地嗤笑一声，伸手抬起少年的下巴，望进他失了生气的双眸深处，半晌，红唇一翻，“那我便一定要让你活。”
“你——”似是被女孩的无赖彻底打败，少年消瘦的身体随意一瘫，阖眸无谓道：“罢了。你随意吧，反正我活不久了。”
闻言，楚怀钰面无表情地捉起少年的手腕，搭脉半晌，恍然道：“原来如此，不过，你现在可不能死，毕竟答应做了我的小相公，我可不要这么短命的相公。”
少年已经没有任何反应了。一旁的兮儿眼巴巴地看了半晌，终于忍不住问：“姐姐，哥哥还有救吗？”
“有。”
眼睛一瞥看向一旁角落放着的吃食，“兮儿，把馒头拿过来。”
兮儿点了点头乖巧的拿来一个相对白净些的馒头。
接过馒头捏了捏，楚怀钰叹了一口气，道：“再拿个碗，”顿了顿，又吩咐，“把里面的水倒了。”
“倒水？姐姐，哥哥看起来很渴啊，不用喝水吗？”
自然要喝，只是这水被那群王八蛋加了料，她们喝顶多软软身子失了劲道，面前这厮可是个彻头彻尾的病秧子，还是快死了的那种。这样的水，不沾为好。
“照我说的做。”
“哦。”小丫头不解地噘了噘嘴，却还是把豁了口的空碗搁在了楚怀钰的手里。
接过碗，把馒头搓碎放到碗底，刚要动作，蓦然想起什么，扭头看向兮儿，“转过去。”
“为什么？”小丫头睁大眼睛天真的询问。
“还想不想救你的小哥哥？”
“想！”兮儿响亮地应了一声，触到女孩挑起的秀美，嘟了嘟嘴只能乖乖背过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