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司元瑛拿着包裹关上门，转过身就对上了苏梨从床帘里探出来的幽幽眼神。
“你还说你和小五爷不熟！他都给你送礼物了！哼，骗子，我不理你了！”
说完她就缩回头，床帘拉得很严实。
司元瑛哑口无言，毕竟她也一头雾水。
她回到桌前，借着微弱的烛光打开丝绸，不由得在心里暗骂原熠雪暴殄天物。
啧啧，竟然用绫罗绸缎送外卖。
包裹里装的东西不多，就两样，是一个瓷瓶和一个木盒。
细管的青色瓷瓶上面还贴着一张小小的字条，笔迹遒劲有力。
“药膏涂于颈部，两日方可痊愈。”
司元瑛下意识摸到自己脖子上的淤青。
还是在城郊时，被办冥婚的疯老头掐的，没想到原熠雪还记得。
烛火被风吹得晃动，她心里也微微一动。
那个木盒就更精美了，雕花镶金，看起来就价值不菲，像个首饰盒。
司元瑛翻开盒盖，发现里面是一块红色绒布，绒布上静静卧着一只白玉兔子，和她发绳上的那只颇为相似，却比她的大了不知道多少倍。
这是什么意思呢？是在赔偿她，还是一物换一物。
司元瑛呆坐了片刻，将东西都收入抽屉，然后吹灭了烛火，悄悄爬上了床。
李扶月的呼吸声就在她身后，热热的鼻息一直吹着她的后脖颈，她有些睡不着，看着窗外的月亮，今夜是十五，月亮圆滚滚的。
读原书的时候，其实司元瑛还挺吃小五爷这种明朗骄矜的少年感人设的，因为喜欢，所以她也特别记得小五爷是怎样暴躁的一个人，不耐烦和人磨叽，就算对着女主也常常是直男反应。
可是身处这个世界时，她才发现这个人超出了她的想象。
在城郊时小五爷要手下监察办案，还让人好生安葬受害者，就算不耐烦也带着她找到了白鹤；今日在擂台上她和苏梨做了那般大不敬的举动，但看她们是两个柔弱姑娘，小五爷也没有斤斤计较；来书院后从室友到夫子没一个人注意过她颈上的伤，只有小五爷深夜赠药。
他分明坦荡正直又柔软细腻，完全不像司元瑛梦中那样薄情无礼。
这反而让司元瑛有些迷茫了，这是书中的小五爷吗？
还是书里写的，本身就是不对的呢？
分班考试进行了两整天，考完的时候司元瑛和苏梨已经形容枯槁。
苏梨倒是一股怪力，骑和御在女学生中拿了个第一，不过她脑子不好使，其他科目真不好说。
司元瑛骑不上马拉不开弓，监考夫子看她的眼神都写着“废物”，剩余的考试她基本都在睡觉，交上去的白卷都印着口水印。
不过赖于九年义务教育的功劳，司元瑛的术数考得还行，不知道能不能力挽狂澜让她避开倒数第一。
李扶月则夜夜宿在司元瑛的寝室，苏梨对此怨念颇深，司元瑛也觉得头疼，正式开课后，学院会请专门的嬷嬷每夜来女寝查寝，那时候李扶月是怎么也不可能不回寝室的。
但眼睁睁看着李扶月受欺负，司元瑛也不忍心，于是她决定从根源解决问题，带李扶月去和冯盈茜进行一场反对校园霸凌的谈判。
为了以防万一，司元瑛强行扯上苏梨一起，毕竟只有她一个能打的。途中还不停苦口婆心给苏梨解释，上次只是个误会，小五爷和李扶月清清白白，啥事没有。
也不算撒谎，起码现在暂时清清白白嘛。
苏梨终于把撅得能挂油瓶的嘴巴放下去了。
没想到冯盈茜远比她们想象的泼辣得多，司元瑛拉着李扶月还没开口说话，冯盈茜像是终于等到了一样，二话不说拿起自己房里还温热的洗脸水，就往她们身上泼。
这是一波无差别攻击，就连司元瑛心目中的武力担当苏梨也哇哇直叫地跳脚，狼狈地躲闪。冯盈茜泼完不够，又冲过来来揪李扶月的头发，嘴里不停大骂，一点不带收敛的。
司元瑛又赶紧去拉架。
救命啊，她真没见过这样的恶毒女二！说好的白莲绿茶植物开会呢？
场面一度混乱成尖叫鸡互啄。
“你们在干什么？”
突然冷冷的一声呵斥，打断了这场混战。
听到熟悉的声音，司元瑛僵硬地回头，就看见以原熠雪为首的几个少年郎站在她们身后。
原熠雪今日一身墨色劲装，腰身窄细，肩线利落，白玉发冠高高束发，衬得他面如冠玉，然而他却眉眼沉沉。
他身后站着个笑眯眯的少年，眉清目秀，手里摇着把折扇，一副隔岸观火的看戏嘴脸。胖嘟嘟的小七站在最后，他比其他人矮个头，却板着稚气的脸蛋，双手背在身后假装成熟。
原十一带着几个侍卫跟在不远处。
司元瑛一看这架势，这显著的外貌特征，一下子就猜到了小五爷身后两个少年的身份。
笑眯眯的那个多半就是宰相幼子，李扶月的小叔叔，李若堤；而那个叫小七的小胖子，必定是七皇子原炘露，太子殿下同父异母的亲弟弟。
他们二人与原熠雪几乎形影不离，是发小，也是后来的生死之交。
不过司元瑛直觉遇到这三个人多半没好事，尤其原熠雪此刻面色不佳。
他往前走了两步，站到司元瑛面前，凉凉地瞥了她一眼，这一眼意味复杂。
司元瑛突然有些羞愧。
虽说她今日是出来匡扶正义的校园大使，但为什么每次她搞事情都能被原熠雪逮到！
原熠雪还没开口，小七就上前一把分开了缠打在一起的李扶月和冯盈茜，还有模有样地教训道：“瞧瞧你们像什么样子！”
其实原熠雪能猜出大概是怎么回事，毕竟冯盈茜的脾气是出了名的跋扈，她和李扶月还有太子那些乱七八糟的事，他也多少听说过一些。
旁边满头水的司元瑛有些抖，倒不是被吓得，而是热腾腾的洗脸水在风中失温，她一身真是透心凉。
原熠雪就像背后长眼睛了一样，微微挪了步，帮司元瑛挡住了风口，然后面无表情地扫了眼其他人，沉沉开口。
“长宁郡主，这几日来书院可学到了什么？”
冯盈茜被点名浑身一颤，在原熠雪的注视下身子抖得像个鹌鹑，“收、收获颇多。”
“哦？”原熠雪闻言竟然笑了下，语气嘲讽，“郡主是学到了欺凌同窗，踩低拜高吗？”
少年身姿挺拔，他是受过良好教育的世家子弟，单是这样站在阳光下，便让人觉得气逾霄汉。
“今日这话我只说一遍，希望你能记清楚。书院是传道授业的地方，不是你勾心斗角欺凌弱小的斗兽场，若是再让我看到一次这样的情况，我不介意亲自给郡主上一课。”
不过十七岁的少年，眉目间尽是凌厉和正气，让人不敢对视，唯恐自己的不堪被他看透。
即便是早就以上帝视角熟知小五爷人设的司元瑛，也不得不承认，当这个人活生生站在自己面前时，她也忍不住感叹一句。
真他妈的帅啊。
在场的所有人都安静下来，场面鸦雀无声，就连刚刚极为嚣张的冯盈茜也不敢在小五爷面前造次。
原熠雪转身看着落汤鸡一般的司元瑛。
她的脸颊上淌着水，在阳光下散发盈盈的光泽，眼睫上也挂着水珠，眼眸看起来湿漉漉的，很像她的那只白玉兔子。
原熠雪手指微动，竟然想替她擦擦脸上的水，反应过来后就觉得自己是疯了。于是清咳一声，把一方锦帕递给她，“先擦擦。”
司元瑛受宠若惊地看了他一眼，然后接过锦帕，轻声说了句“谢谢”，眼睫颤动得更厉害了。
原本今日监管女寝的嬷嬷还没到，夫子让原熠雪带着督查会的学生在寝院看一圈，免得有些不安分的学子刚考完试闲得闹事。
原熠雪也没想到这些不安分的人又包括了司元瑛。
他朝李若堤和原炘露抬抬下巴，抬手指向早被他帅到星星眼的苏梨，“你们两个送她回去吧。”
李若堤收起折扇，对原炘露说，“小七，你先送这位姑娘回去。”
说完他踱步到惨兮兮的李扶月面前，似笑非笑。
李扶月披头散发，缩着脖子小小声喊了句：“小叔叔。”
李若堤啧了声，声音带着点笑意，阴沉沉的眼睛却看着冯盈茜，“你这笨丫头，刚入学就能被人欺负上了？”
冯盈茜闻言抖得更厉害了。
原熠雪没兴趣看李若堤收拾人，对原十一使了个眼色，对方立刻奉上一件黑色披风。
他接过披风扔到到司元瑛身上，然后拉起她的手腕，“你跟我来。”
司元瑛手腕一热，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拉着走了。
直到被拉到一间空旷的教室里，司元瑛才骤然清醒过来，刚刚小五爷分明是在为李扶月出头，现在拉着她算是怎么回事？
她下意识地甩开了原熠雪的手，往后退了一步。
原熠雪见状有些烦躁地拧眉，上前一步，“你躲什么？”
司元瑛本能摇头否认，“我没躲。”
说着，又朝墙角退了一步。
原熠雪眯了眯眼，几乎被她气笑，“是吗？”
他再次步步逼近，把司元瑛完全堵在了昏暗的墙角。
司元瑛仰头，看着比她高出一头多的少年，他深褐色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像只有点不开心的小豹子。
被他强大的气场逼得有些心慌，司元瑛下意识地舔了舔干涩的嘴唇。
于是原熠雪的目光自然而然地被吸引到她嘴唇上。
饱满殷红，泛着水光。
“你该不会是……”
他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声音却顿了下。
司元瑛反而好奇了，眨着眼问他“怎么？”
原熠雪喉结滚了滚，主动后退一步，声音竟然有点羞涩。
“看到我很饥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