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下旬，晚会如约举行。
各班主任带队到达指定地点，提前三十分钟入场等候。
后台，付清毫不掩饰，“婉婉，你好漂亮啊，我都羡慕你了。”
声音不知怎么就提高了几分，“哪有，只是今天打扮了，你也很好看啊。”
其他人正深呼吸，互相打气加油，今天晚上可是有市领导来，学校领导很是重视，下了死命令不准有任何差错。
高一被安排在操场靠后，基本上是死角，三班和五班挨着，属后面那群最吵，闲者一人一把香瓜子嗑得不亦乐乎。
杨向明伸长脖子往旁边寻找着什么，“哎，姐！”
真是社死现场，舒月心如死灰，循着声回头，“杨向明，想死啊？”
眼神警告，杨向明不但不怕，反倒越挫越勇，“嗑瓜子儿不？”
打不到就沉住气，伸手示意，杨向明挑了包没开封的，扔了过去，指了她旁边，舒月当然知道什么意思。
懒得多说一句，跟旁边那人认真嗑瓜子儿。或是心虚，动作不敢太大，只能用手一颗颗掰。
姜柚掰的起劲，“像不像小时候，嗑一捧瓜子仁，一把塞嘴里。”
舒月继续手上动作，“嗯嗯！那时候可快乐。”
俩人暗自较劲，看谁掰得多，怎么着也要做个吃瓜子自由的人吧。
晚会快开始了。
开场就玩儿得挺花啊，女生群舞，现在挺流行的健美操，不老土，反倒是新奇，动作像是改过。
正符合了今晚主题—秋之礼。
随后主持人出场，惹得全场尖叫连连，林涔南走在最前，白婉跟着，单手拖着裙摆，不急不缓。
俩人站定，一齐鞠躬，林涔南作开场致辞。俊男靓女配一起，别提多养眼。
台下都在嗑cp了，“啊啊，真是越看越养眼，嫉妒心作祟。”
“得了吧，正主都没开口，别搁这乱说。”理智的人还不少。
今晚这架势，是要玩儿嗨的节奏。
最后一场表演呼应主题，服装走秀，由选手自行设计服装，来回两轮单人走秀，然后再集体走到舞台尽头。
禾初提前打过招呼，要是想拍照留念就趁早，被教导主任发现她不好交差。
学校明文规定，在校期间不允许使用手机，但是规矩是死的，几乎没有强制收手机。
禾初也不是死脑筋的人，可以不收，但是行课期间必须交由班长处，放学再给。
凭这一点就俘获全班的心，大家都挺自觉，除了拍拍照之外，都在乖乖看表演。
九点散场，回教室整理好东西就可以放学了。
操场回教室的路是视线盲区，没有路灯，靠着微弱的手机灯光，“哎，舒月，等等再走吧。”姜柚提着凳子走了两步。
寸步难行，容易磕着，就势坐了下来，收拾手里的包装袋。
台上的参演人员也陆续离场，各自回教室。
林涔南先行从更衣室换完衣服，门口就碰到了偶遇的白婉，没错，应该算偶遇吧。
“林同学，能麻烦你帮我提凳子吗？我穿裙子不太方便。”白婉目光直直落在林涔南身上。
白婉换了条短裙，上面搭件白衬衫，高马尾，淡妆就是口红色号奇怪了点。
林涔南抬眼，声线冷淡，“宋北，拿凳子。”
宋北想逃也逃不掉，白婉目光回到宋北身上，好心情全搞没了，一副傲娇样，“我去，招谁惹谁了？”宋北北在线求安慰。
林涔南单肩挎包挎包往前走，宋北在后边磕磕绊绊追不上。
人散完了，姜柚起身抱凳子，被一手挡住，“我拿吧。”姜柚抬眼，林涔南轻松提着凳子就走了。
姜柚和舒月也走了，殊不知空旷的操场上还有个宋北。
人生无常，“林涔南，你等着！”宋北说出了这句毫无威慑力的狠话。
林涔南走得很快，看起来并不费力，放回姜柚座位上，自顾自收拾抽屉，“谢谢。”姜柚从抽屉拿出瓶矿泉水放在他桌上。
林涔南把耳机挂脖子上，拿好帽子和水，“走了，回见。”
姜柚“嗯”了声，也和舒月一起走了。
背后传来一声怨气，“喂，都不等我。”
关上门就急忙冲上去，狠狠一拳捶在林涔南肩膀，“怎么，想抛弃我？”
林涔南侧头看他，“怎么？这就不行了？”
宋北受到暴击，无法愈合的那种，他发誓总有一天会有办法治他。
等着瞧。
八月桂花开，九月闻香来。
周五下午放学，禾初通知说收假回来就进行月考，让回去好好准备。
舒月姐弟回他爸妈家，短暂道别，姜柚整理好周末作业，待会儿回宿舍。
“周末出去吗？“林涔南侧头问。
“啊？我也不知道去哪。”姜柚兴致不高。
刚来临城不久，对这里完全陌生，她还没认真看过这里，想等着放假了带着相机去逛逛，答应姜婆拍些照片回去。
“跟我走，带上相机。”林涔南站在门口侧身看她。
“啊？马上。”姜柚又回到座位把相机装进书包，跟着走了。
快到饭点了，先找了家面馆，林涔南要了碗牛肉面，转身问姜柚，“羊肉粉就好。”
选了靠里边的一桌，习惯性抽了几张纸来回擦了擦，不忘把对面也擦得很干净。
林涔南吃了几口便没动，擦了擦嘴，玩弄手机，姜柚也快见底了，他起身离开桌子。
拿出手机扫码，“老板，付好了。”
老板忙得没空看他，“好嘞，收到了。”
便走出去等姜柚，吃完最后一口，抽了张纸，拿上书包跟了出去。
林涔南往旁边的便利店走去，手里拿了两瓶矿泉水，一瓶给了姜柚。
并肩往外走，“多少钱？我一起给你。”姜柚翻找着林涔南的头像，点进聊天框，最后一条消息是对方确认收款。
没等姜柚再问，“不用，请你吃的。”林涔南夺过姜柚手机，退了出去，关了手机还给她。
姜柚也没再坚持，“那我们去哪？”
“海边。”林涔南轻声。
反方向走了十几分钟，放眼看去，依稀听见水浪拍打礁石的冲击声，傍晚水岸线低了不少，岸对面的天边呈现三种颜色。
落日的火红，晚霞的紫红和黑夜暗沉映出的底蓝色。
视线算不上很好，路边两侧的几点灯光透出朦胧感，仿佛身处诗人游船途中所见到的近景。
顺着梯子往下前行，宽阔无边，周遭有在亭下歇息，一群小孩撒欢儿赤脚跑着，夫妻手牵手散步在沙滩，还有结伴同行的好友。
此情此景，姜柚想下次大家一起来这里，和好朋友一起，也像现在看到的这样。
靠沙滩旁的乱石堆坐着，姜柚从书包拿出相机，蹲坐着对着残剩的一点景色拍着。
还是来晚了，虽没那么惊艳，总是不完整的。
“拍到了吗？”忽地传来林涔南的声音。
“没有，散得太快了。”姜柚有点遗憾说道。
“下次得早点来才行。”
“嗯。”
“林涔南，你想家吗？”姜柚也不知道为什么会问这个问题。
“我喜欢自由。”林涔南双手向后靠，海风吹起他额前的碎发，肆意飞扬。
“自由吗？”姜柚扭头看他。
“我曾经也想过追寻新奇的事物，不想，不看，不顾一切。”姜柚仍在捉住落日最后的尾巴，想装进相机里。
“其实今天挺不开心的，本以为逃离那个束缚我长大的地方，我会很开心，以为找到了自由，但是刚才你看到吗？有家人陪伴的感觉看起来真的很好。”姜柚吸了吸鼻子，有点哽咽。
林涔南从兜里丢了包纸巾给她，“我不伤心，只是感慨，一定要分离才显得感情珍贵吗？”
“如果有一种感情叫长大，那么它一定是分别。”林涔南侧头，淡声说。
“我没有爸妈，十六年活在没有亲情的环境下，小学的时候，在大家谈到周末父母带他们去了游乐场，吃了好吃的，他们满脸的笑容让我想象不出来那种感觉。”姜柚抹了把眼泪。
“我的作文里从来没出现他们，梦里也听不见他们的声音，抓不住也不奢求，我尽力逃避了，关于他们的一切。”姜柚声音听不出复杂的情绪，只是很轻很轻的说出这些。
看着校门口有父母正迎接他们的孩子时，姜柚也是淡然一笑，听见舒月说她爸妈来接时，也不带情绪的一声“嗯”。
从头到尾，她都是一个人。
偌大的宿舍只有她一个人，她也会很害怕没人和她说说话，她想做回开朗，没心没肺的柚子。
她不行，在这里，她只能做成姜柚。
柚子仅限于十六岁之前，现在活着的名叫姜柚。
这个世界总是会折磨人。
我以为长大可以解决所有的问题，但长大才是问题的开始。
林涔南默默听着她的发泄，不去打扰，说出来才好。某种程度上，他是感同身受的。
他不缺物质，要的都是最好的，没了穷人的负担，唯独缺爱。
友情他感受不到，亲情求不来，所以他无欲无求。
至少现在感受不到。
相同经历的人才会明白这是什么样的孤独。
或许在那次的火烧云下，合照成了彼此的联系。
“林涔南，要合张照吗？”姜柚擦干眼泪，笑着问。
那次他说，“不上镜。”
姜柚打圆场，“没关系，我给你调。”
“这次也会吗？”林涔南打趣她。
“当然！”姜柚大声说。
其实根本不用调什么，她也知道什么意思，都没扫兴。
找好角度，摆好姿势，还是同样的站位，姜柚整理好情绪，手抓了把头发，看向镜头。
林涔南左手举好手机，捋顺头发，背有点驼，右手插兜，勾唇，肩膀和姜柚轻挨一起。
“三，二，一！”
还是同样的姿势，姜柚右手最后比了个倒七笑得灿烂。
林涔南问她这个手势代表什么，她说七是她的幸运数字。
她现场演示了一番，比了个七，然后顺过来，放在下巴上，搞怪的对着林涔南做了个可爱的表情。
“看，反过来就是要多笑笑的意思。”姜柚笑得眼睛成条缝。
林涔南也莫名跟着笑，发自内心，但他笑起来很好看，整个人变得柔和起来，仿佛温柔才是他的保护色。
“对嘛！笑口常开，好彩自然来。”姜柚当即就想到小时候看的一部电视剧，《搜神传》。
里面印象最深的就是这句，所以她也一直记得不开心了就笑笑。
对月亮许的愿，希望都能实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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