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朱烨回去后，元扬回了趟家。
沈婉跪坐在地上猫腰整理着茶几底下的啤酒瓶和旧烟盒，听见他脚步声抬头看了眼，目光狐疑。
“早餐呢？怎么没带回来？”
她一说，元扬才想起来有这事，刚才光顾着把人带走，早餐都忘拿了。
元扬挠挠眉心：“忘记了。”
沈婉“哦”了声，招手示意他过来帮忙：“赶紧帮我收拾一下，等下你爸过来看见，我们都没好果子吃。”
“您还能怕他？就算老元见了，做完饭不也会给你收拾。”元扬话是这样说，还是乖乖过去把垃圾装袋放一边，等下一起带走。
沈婉鼻哼声，“那也是你爸欠我的。”
当年沈婉可是校园一枝花，一头及腰大波浪，大眼红唇，风情美艳的很，又从不像普通女生一样穿裙子，就喜欢穿着舒适简便的连体裤再骑着摩托车上学。
和名字里的“婉”沾不上一点儿边，诗词歌赋一窍不通，喝酒泡吧哪里有好去处就头头是道，在一堆淑女小姐里格外突出。
有人赞赏就有人诋毁，但也鲜少人追求。可能也是这样，最后被元扬他爸一个文质彬彬的内敛学霸追到手了。元道川面上看着和善好欺负，其实内里一点亏儿也不愿意吃。
外人看来，元道川就跟个糯米糍一样被沈婉揉捏磋磨，只有沈婉知道自己过得有多惨。玩乐的标准一而再再而三的下降，从一天一次到一周三次，到后面一周一次元道川都能委屈巴巴地看着她，好像自己做了什么罪大恶极的事一样。
啧，烦人得很。
想提个分手自己床上也受罪，都不知道看着跟白切鸡一样清瘦的元道川哪来那么多花样折腾。
不过元道川也是有很多优点的。在一起后沈婉生活质量飞跃式提高。不仅每天都能穿到元道川手洗的香喷喷的漂亮衣服，饭菜也不重样，想吃什么元道川都能做出来，房子哪儿哪儿都干净的不得了。
一想到这个，沈婉就觉得少去玩一点也没什么大不了。
做女人的，迁就一下自家男人又怎么样？
沈家一见沈婉有所收敛，上门提亲时元道川根本没费口舌就成功了。元扬外婆更是眼含热泪，攥着元道川的手欣慰道：“好孩子，委屈你了。你想要什么礼物？房子车子什么的，妈都给你，谢谢你把她带走。”
元道川竟也泪眼汪汪：“妈言重了，婉婉特别好，谢谢你把她教的这么好。”
外婆谦虚道：“呜呜呜我哪有这个本事啊，全靠她自己努力。”
冷眼看着的沈婉：“······”
操。
婚后元道川抓着时代浪潮搞科技研究摄像头，后来沈婉怀孕，他公司也上市，正是忙的时候元道川回家也继续手洗衣服做饭，不得已的时候才请保姆顶几天班。
为了这事，沈婉劝他：“反正家里也有保姆收拾着，你就不用这么辛苦了。”
没想到元道川一听，直接委屈的躲被窝里生闷气，还得沈婉挺大肚子耐着性子哄。
要不是怀了孕，沈婉真想去阳台抽根烟怀疑下人生。
高中的时候，外婆见了元扬吊儿郎当的样子就指着沈婉脑袋骂，说她上梁不正下梁歪，弄得好好一外孙把她混样学得十足。
骂完就把他们母子俩轰出家门，罚站反省。
等外婆气消了，想着叫他们进来吃饭。就见着俩人正蹲在门边，闲情雅致的，嘴里斜叼着烟跟街头流氓似的胡天黑地乱侃。
怒火又上头，外婆“砰”的一下关了门让他们滚。
见有人帮忙，沈婉直接撒手不干，躺沙发上研究客厅摆设。
“你说他等下会弄什么菜？”
元扬收拾完，懒懒靠着沙发休息。闻言扫她眼：“你老公我怎么知道？”
沈婉沉吟声：“如果等下没有胡椒猪肚鸡，我就把他赶出去好了。”
元扬：“······”
开门进来笑容扬在脸上的元道川：“······”
元扬看过去，喊了声：“爸。”
“你怎么也在这里？”元道川一脸嫌弃，看着地上的垃圾“也不知道帮你妈扔个垃圾。”
元扬挑眉：“这不是等您的大餐嘛？”
元道川啧了下，“我和你妈的浪漫大餐，有你什么事。”
元扬了然的点点头，半附身拎起垃圾袋：“那我不打扰你们。”
沈婉：“那也不用…”
元扬继续说下去：“争取给我生个弟弟？”
元道川吊着眼稍，难得觉得自己儿子还是很顺眼的，自谦的点点头：“会的。”
沈婉：“……”
一手一个抱枕扔过去：“你们都滚。”
滚是不可能滚的。
元扬还是安然无恙的吃完这顿饭。饭桌上父子俩照例聊起生意那些事，沈婉不感兴趣，有一口没一口的扒拉着饭。
元道川注意到她情绪，及时收住话题，“是哪里不合胃口吗”
“哪敢呀。”
沈婉皮笑肉不笑：“饭桌都成了生意桌，真以为国家gdp少不了你们啊，忙成这样。”
元道川干笑两声：“坏习惯，到时候就改了它。”
沈婉笑了下，见元扬沉默开始旁敲侧击：“我听说你还单着？”
“嗯。”
“我给你介绍一个？”
“别。”
沈婉认真说：“真挺好的。”
“哦。”
沈婉见劝不动，给元道川个眼神。
元道川心领神会，帮腔道：“我像你这么大，你都出生了。”
元扬夹了块鱼肉：“我不是体谅你们，怕生了个像我这样的吗？”
元道川觉得莫名其妙：“这些年，我们对你有过要求吗？”
沈婉接了句：“不犯法就行。”
元扬笑了一下。
“那你说说那女孩怎么样？”
沈婉斟酌下。
“清秀可人，性子也好，合适你。”
“您这说法，街上一抓一把。”
沈婉拿筷子敲了他一下：“那你抓个来，我看看。”
元扬突然想起朱烨，闷头笑了下，摇摇头不说话。
沈婉叹口气：“你动作再不快点，到时候我就来不及做幼儿园最美奶奶了。”
“还有这荣誉称号？”
“那可不是嘛，你记得荣家那阿姨吗？”
元扬想了下，记起来了：“您年轻的死对头？”
“什么对不对头的···”沈婉嘟囔句“她昨个才发朋友圈说自己当选了，她可没我好看。”
元扬扬扬下巴：“您让我爸努努力，让您当个幼儿园最美妈妈。”
元道川赞同点头：“我觉得可以。”
沈婉瞪元道川一眼，元道川找补道：“你要是快点，最美妈妈和最美奶奶她就可以兼得了。”
敢情又绕回来了。
外面淅淅沥沥的下起雨。
朱烨洗了个头也没擦，用毛巾包着就坐在沙发上看电影频道发呆，金诗云刚从姐姐那里收到消息，又被朱海训了顿，打电话来问情况。
“那博士人品不怎么好，你大姨看走眼了。不过你放心，你大姨当场就骂他了，我们没吃半点亏儿。”
语气跟点了鞭炮一样暴躁。
看样子苏耀肯定是添油加醋告状了，朱烨被她逗笑，取下毛巾一处处仔细拧干发尾。
“所以以后别搞这种突袭，没什么意思。”
“那后面带走你那男的是谁啊？”
朱烨动作一顿，“什么男的？”
“你还装呢？那博士电话一来就说你被一个不三不四的男的带走了，你大姨不信，我是你妈我还能不知道吗？肯定有这么个人。”
“一个···”朱烨犹豫一瞬，自己也不确定“朋友？”
金诗云：“那你喜欢他？”
“我不知道···”
“那就是喜欢了。”
“为什么这么说？”
金诗云耸耸肩：“以前那件校服的男生？”
朱烨惊了：“你怎么知道？”
“我还不知道你，越是沉默古怪，喜欢的越深。”
朱烨嘴硬：“也没有···”
金诗云释然的笑：“相亲不愿意，也不去谈恋爱，给你劝了这么多年也没用。”
“也不是全为了他。”朱烨偏头去看雨幕，“我从来没想过结果。”
“喜欢要说出来，不是为了要得到结果，是希望对得起那个过程。”
朱烨执拗：“现在就是最好的结果了。”
金诗云叹气。
“珠珠，你真的没求过结果吗？”
“你看了那座山这么多年，真的不想知道山后面是什么吗？”
朱烨怔了下。
电视里的主角蹲在路边正神采飞扬的念着台词，光影模糊昏暗，青春的澎湃依旧汹涌澎湃。
“好不甘心呐。夏天都要过完了，好像什么事也没有做。”
“你看，没有赢过一场比赛，真的什么事也没有做，但是总是会留下些什么吧。”
是啊，能留下些什么呢？
见到他大脑宕机的那一瞬息片刻，酸涩难言的青春贴吧日记，还是扑鼻惹眼的红火玫瑰？
山的后面不一定比现在的风景好。
但自己真的甘心吗？
双手没有攀过那座山，脚底没有踏过那寸泥土，也没有看一眼那边的风光万里。这个秘密就这样一直埋在心里，生不带来，死不带去。
半响，朱烨喃喃自语：“怎么可能甘心呢。”
只是开个一家花店，卖了几朵玫瑰，就已经觉得，有他，整个青春都浪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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