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聊，我去外面透透气。”
妙微雨掀帘出去，车厢内就只剩下祁明月和尹流霜。
祁明月等了许久都不见对方开口，不免疑惑：“你…有话与我说？”
尹流霜的脸色不佳，看起来比受了伤的人还要憔悴暗沉，他进来后就拣了离祁明月最远的角落，听到问话后才说道：“关于你昨天说的黑衣人…我忆起这段时日的事件，似乎自从鬼盗截了司马鸿之后，就一直有他们的踪迹。”
“你觉得这些黑衣人和七邪帮有关？”
“我尚不能完全确认，依你看，你这次遇到的黑衣人与浣花谷之人可有相似之处？”
祁明月斟酌道：“上次那人是单枪匹马，这一回嘛…我可以确定那人没有出现，但不能排除两者全无关系。”
“不论他们是同一势力还是各有其主，他们定然有所图谋的，”尹流霜语气突然严肃起来：“祁姑娘可否告知当时鬼盗从司马鸿手中盗走的东西为何？”
祁明月怔了一下：“你为何会问起这个？”
“千头万绪，我只是觉得司马鸿所押之物似乎就是那个开端…当然，你若不方便说也无妨。”
倒也没什么不能说的，这件事早晚要摆到台面上，何况敌人在暗我在明，若有十二令的支持…
祁明月于是道：“没什么不方便的，那里面放的是一张地图。”
“地图？”
“若按江湖惯例…或许可称之为藏宝图，那上面不仅标记了各种路线和山川方向，还说只要按图索骥，便能得到一江湖密宝。”
听到此处，尹流霜眉眼更见渐沉。
“你是不是也觉得不对？江湖之人向来对各种神秘异事趋之若鹜，若此消息传出…”想到奇剑门的遭遇，祁明月的双手不禁狠狠扣住了身下坐垫。
尹流霜道：“依你所言，背后之人的目的就是为了挑起江湖纷争…七邪帮便是趋利之人。”
祁明月却道：“他们到底是趋利的猎狗还是马前卒了尚未可知，当务之急需搞清楚黑衣人的身份。”
事情愈加扑朔迷离，尹流霜从马车里出来之后便一直一人一骑缀在后头，许久未出声。
顾夜行见状主动找他说道：“大师兄可是有心事？祁姑娘的伤很严重吗？”
尹流霜愣了一下：“与她何干？”
顾夜行眼珠一转：“你昨夜见了她之后便一直愁眉紧锁，难道不是在忧虑人家的伤势？”
尹流霜想要不想便否认：“你堂堂一个地字令主，怎也开始闲言长语起来。”
顾夜行笑了笑，也不与他争辩：“好，那我们就说正事，令主比试那日与你交手之人有些蹊跷，自比试之后那人就像凭空消失了一般，玄字令里派出了许多人都没有查到他的踪迹。”
“他能易容成我派的弟子而不被发现，就必定不是等闲之辈。”不知此人与七邪帮、黑衣人又有何干系？
“还有…”顾夜行示意尹流霜看向前头的段子真，“他们师姐弟是不是有些奇怪…子真自昨日之后就一直这副不言不语的模样，和先前的大相径庭，别是奇剑门出了什么事吧…祁明月就没与你说什么？”
说什么？
就算有事她又怎会与我说…尹流霜望着前面的马车，心中躁意更甚。
一缕缕金灿灿的阳光破开了雾沉沉的大地，东天的朝霞带着绚丽的红光拥抱着清亮的空气。
离青州城大约四百里开外的小城在连日的大雨后终于迎来了一个晴日，当祁明月他们进城时，城中俨然是一片久旷之后的热闹景象。
城东的一处栈的厢房内，妙微雨正逼迫祁明月换上她已许久未穿过的女装。
“为什么一定要换衣服？”
“你难道就穿这一身破烂去人家家里贺寿？”
她们一个捂着衣领，一个拎着新的衣裙，大眼瞪小眼，互不相让。
半刻钟之后，终是祁明月先败下阵来。
“好了，服了你了，我换就是了。”
“早这样不就好了。”
妙微雨一朝得逞，心情甚好地坐在床边等着。
片刻之后，祁明月换好衣服出来：“许久未穿女装，还真是有些不习惯了。”她拎着几乎拖地的衣角皱了皱眉，抬眼却见妙微雨只呆呆地看着她。
“你这是怎么了？”
妙微雨这才起身，一边围着她绕圈，一边道：“你穿裙衫如此好看，真不明白为何整日里却要穿那灰扑扑的男装。”
祁明月此刻穿得是一套淡蓝色的裙装，并不华丽，甚至还有些朴素，但就是有一股莫名吸引人的气质。
她的鼻子嘴巴长得并不十分完美，可她那双如海水般深邃的眼睛，衬着略微苍白的面色，就如雪白的宣纸染上了一抹墨色琉光，连女人看了都要心动。
妙微雨有些兴奋：“蓝色倒是衬你，我这里还要几条都给你好啦！”
“千万别！”
祁明月抓了一把披散着的长发，“这裙子太碍事了，我就是应个急，之后还是要换回去的，你还是自己留着吧。”
“你到底还是不是女子了！”
“是是是。”
祁明月不甚在意地应着，走到镜子前三两下又将一头如瀑黑发绑成了如男子般的半马尾。
妙微雨恨铁不成钢：“你都穿了女装了，就不能再梳个女子的发式？”
“麻烦。”
“你…算了，不管你了。”
就在此时，门上响起几记轻响，接着就传来了顾夜行的声音：“微雨，祁姑娘，你们可好了？下来一起用早膳吧。”
“夜行哥哥，我们这就来了。”
妙微雨走过去开了门，却见门外不只有顾夜行，他身后还站着一人。
攸白玉靠着门框，轻咳两声掩去喉中笑意：“你这发型配上这衣衫…倒是别致。”
祁明月不在意他的调侃，问道：“我师弟没与你们一起？”
顾夜行道：“子真一直呆在房间没出来，敲他房门也没反应。”
祁明月道：“我去看看他，你们不用等我。”
等其余人下了楼，祁明月来到段子真屋前，只是连敲了几下都不见有人来开门。
“师弟，是我，开门。”
仍无动静…
“你是要我拆了这扇门？”
片刻后，房门终于打开，段子真眼睛通红出现在门后。
“师姐…”
祁明月反手把门关上，走到桌边坐下。
“子真，我此时的心情与你一般无二，但接下来…”她定定地看着段子真，直看到他眼底，“有许多事等着我们去做，恐怕没有多余的时间留给你我沉浸在悲伤中。”
段子真哽咽着道：“我知道，我只是控制不住…”
“既如此，你就留在此，飞雪山庄我一个人去。”
“不行！”段子真蓦地睁大眼，“我要去师姐你一起！”
“那你可能控住自己情绪，不让人看出端倪？”
“…我可以！”段子真在自己脸上狠揉了一把，深深吐出一口气，“师姐放心，我不会再这样了。”
江湖人皆知，青州有一武林世家名唤飞雪山庄，山庄的主人姓雪，传到如今已到了第五代。
这一代的庄主名唤雪坤，膝下只有只有一女，世家豪门都喜欢用姻亲关系巩固势力，飞雪山庄也不例外，这雪坤的夫人华玉琼正是十二令上一代令主之女，也是尹流霜母亲的远房姐姐。
“飞雪山庄果然气派非凡。”
祁明月坐在马车内，听到妙微雨的话后随即望向窗外。
他们此刻已能遥望到山庄的大门，只见庄外碉堡森严石城围绕，从五里外开始便有统一服饰的弟子在阔道两盘迎接。
其中男儿气概，女子赳赳，她心下不得不承认：同属北地，飞雪山庄的实力确实要比邙山奇剑门强上许多。
目光转回车内，她瞟了一眼另一边的苗佩瑶，突然问道：“微雨，你觉得这飞雪山庄比之十二令如何？”
“啊？”
妙微雨惊了一下，十二令的大小姐还坐在这，也不知她为何突然问这个。
她踟蹰片刻，想了个两不得罪的答案：“飞雪山庄比之十二令嘛，当然是各有千秋。”
“你不用在这边调拨离间，”一直没说话的苗佩瑶冷冷开口，“不若你来说，十二令和飞雪庄哪个更厉害？”
车外，几个男子互相看了一眼，顾夜行和段子真同时抖了抖缰绳默默退开一步，只留尹流霜和攸白玉仍是一左一右走在马车边，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凭这两人的功力，若是有心，车内的谈话自然能听得一清二楚。
“这个嘛…”祁明月道，“我还没见过雪大小姐，不好妄下结论。”
苗佩瑶怒道：“这又与雪梦云有什么关系？！”
“雪梦云？原来雪大小姐有个这么好听的名字，那待会更要看看雪大小姐是不是也如苗大小姐一般花容月貌绝色倾城了，不过如苗小姐这样天生丽质的姑娘已是难得，雪小姐要胜过恐怕是难了。”
“你！”这话似恭维似讽刺，苗佩瑶脸憋得通红却又想不出反驳的话来。
妙微雨扯了扯祁明月的袖子：“你少说两句吧，你这样哪像个女子，简直就是个风流公子哥！”
“你这话可就说错了，说起风流公子哥，我可比不上外面这位。”
车外的攸白玉挑起眉头，嘴角轻提：“你们说话就说话，好好得带上我作甚？”
“咦，我说你了吗？”祁明月掀开车帘，“这可是你自己承认的。”
攸白玉斜晲着她：“比不上祁公子俊俏倜傥。”
“过奖过奖，不如少庄主风流潇洒！”
这边两人你一言我一语互相斗起嘴来，而在无人注意的角落，尹流霜手中的缰绳几乎崩成一条直线，在手心留下深深的印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