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赵赫章真正又一次熟悉起来是在一次午饭后。
池鹏和尤浩然还没有回来,那一片就只剩下我跟赵赫章。
数学课代表在讲台上喊道“数学作业没写完的赶紧写,一会儿就交”
可巧了,那天的数学作业我早写完了,所以根本不用担心。于是乎慢悠悠的把冬季的校服外套铺在桌面上,正准备趴下午睡时。突然感觉到,有人用手指从后面戳了我一下。
轻轻地,不算重的一下。
我习惯性的回头,是赵赫章。他的眼睛亮极了,笑着冲我说“哎,数学写完了吗,借我抄抄。”
特别自然。
那语气熟悉的,一下子就把我拉回到我们初一还是同桌的那一年。
我楞了一下,随后惯性的回“写完了,给”。
人没反应过来,本子就顺手给递了过去。
他似乎也没想到我是这种反应,顿了一下,才接过去。
等他抄完把本子递还给我,而我也伸手接过,并且回过头的时候。
身后突然传来一声,低低的音
“是五”
我回头,他看过来,对上我的眼睛说“第三题的答案是五”
我这才意识到,赵赫章是在同我说话。
他不喊我的名字,也不说我的答案错了。只是坚定的告诉我,答案是五。
对数学,真的还是一如既往的自信又……臭屁。
我转回头,勾唇默默改了答案,。
从哪儿以后,我们又有了交流。
很奇……怪,不对,很奇妙对不对。
总之老朋友许久不联系,再相见。要么互相装不认识。要么互相装完不认识以后,得某一次契机,开口说话,不论是谁先开口的,那就会又熟起来。
亘古不变。
而我和许久没有说过话的赵赫章,显然不属于前者。。
那时候,班里的人都特别爱听李荣浩薛之谦。我也爱,我们那片的都爱听。
池鹏和尤浩然特别爱对着我唱薛之谦的那首《丑八怪》。
我被夹在中间,无奈受他俩左右夹击。
“丑八怪哎,耶已,耶已哎”哎个没完没了,我时常用手捂着耳朵不听。
他俩就唱的更大声,或是掰开我的手。
一开始,赵赫章只是在后面笑。后来,次数多了,他也加入了这支捉弄我的队伍里来。
我总是一人赏他们一个“掐掐肉”。掐的不疼的不算,直到他们喊“陈姐,姑奶奶”才算完。
而赵赫章从来不喊,也不求饶。他总是面无表情的选择承受,或是微挑眉,看着没所谓的很。。
时间久了,我就开始心虚。不知道他到底疼还是不疼。
可我掐池鹏和尤浩然的时候就不会有这种感觉。。
总结了来,我对赵赫章,和对别人的确是有一些不同的。
我不知道这是为什么,那时候只是天真以为,是我和赵赫章做过同桌的缘故。
时间总是过得很快,枫叶变红,再发黄,然后往地上掉。
而我们几个嬉笑着,怎么也注意不到。于是时间翻滚再翻滚。
转眼之间,期中考试已过,运动会来临。
大嗓门的体育委员王浩在黑板上喊“同学们都踊跃报名啊,小组加分”
衬的一旁的文艺委员愈发的矮。
“同学们,运动会选节目,这星期五下午两点在四号楼多媒体会议室选拔。”可架不住声音好听,人也长的甜美。
而我们小组这次又是延续了以往的风格不积极
可赵赫章这回不知道抽的什么风,文艺委员话音刚落,他就举手出声。
“王浩,这。表拿来”
我和池鹏,尤浩然纷纷扭头过去,皆投去诧异的目光。。
没成想,赵赫章只是淡淡的划了我们三个一眼,就一心投入了怎么填那张表格里了。
我不禁在心里暗暗思忖初一的时候,赵赫章好像一个项目也没报吧。
原因是懒得报?
那这次,鬼知道抽的什么风?
当我正在心里百思不得其解的这几天里,殊不知一个窜天大惊喜砸到了我头上。
用我妈刘少萍常说的那句话形容最合适不过,叫“狗想吃屎,都没赶那么凑巧的。
最后,赵赫章报了个跳高,和3000米跑。
尤浩然和池鹏也报了几个团体项目,
而我,而我,则因为班里项目有空缺,被体委抽签跑2000米。
啊苍天饶过谁,老天爷你不长眼。我当时是瞬间石化,一口老血卡在喉咙里吐不出。
那个是趴在桌子上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的。
尤浩然和池鹏则在一旁哈哈大笑,玩的是幸灾乐祸。我一眼扫过去,他俩才有所收敛,然后假意的过来安慰。
“没事有什么的,咱们陈姐无惧无畏”
“对啊,大不了也就是最后一名,丢个人而已”
“是啊,再大不了,走完也成啊。那至少精神还是可贵的”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的,像苍蝇趴在我耳边嗡嗡嗡嗡个没完。
赵赫章没出声,甚至从头到尾都没有同我提起过这个事儿。
我想,他大概在心里也是不看好我的,只是不想说出来,打击我罢了。
我悲伤,我担忧,我难受,等他们要汇成一条河的时候,体委王浩来班里传话了。
“报单人项目的,晚自习都出去训练”
听完这话,我心头顿时凉了半截,看来早晚是躲不过了,。
发小许薇笑着冲我招手,指了指门口,示意一会儿一起,我有气无力的点头。
许薇又冲我做口型“死样子,担心啥,有姐呢”
我敷衍的又点了点头,实则心思早跑到了后边。
尤浩然,池鹏,他俩趴在赵赫章桌子旁,还有那个叫江邵坤的男生,四个人头怼着头躲在桌子底下偷玩手机。
实则明显的要命。
偏偏那几天运动会将至,学校都在忙着筹办和做准备,连带着班里边也管的松了不少。
这时候,我突然的就看到了赵赫章的发旋,。
有句老话说的好“一旋好,两旋坏,三旋四旋死的快”。
小时候常念的。
赵赫章只有一个发旋,他的头发黑且浓密。平时发丝就戳在前额眼皮子上。
看人的时候也懒懒的,没精打采的很。一个人的时候就很少笑。
那他算是好人?
思忖半响,我又觉得这话既然是老人说的,那总是没错的吧。
毕竟有句老话是怎么说的来着,对,叫“我吃的盐,比你走过的路还多”
发小许薇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座位上走了过来,趴我耳边喊“哎,陈晞是个傻逼”
我立刻反应过来。还一句“你才是傻逼”
“想什么呢?这么认真。非得骂你才听的见”说着许薇一屁股压在我腿上。
或许是许薇嗓门太大,刚才还趴在桌上玩手机的赵赫章突然抬头,往前边看了一眼。
我不知道那是不是看我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还是条件反射的瞬间垂眸,并且心虚的推上一把许薇说“走走走,不是要训练吗?”
许薇顺势站起来,笑嗔道“这会儿知道急了。”
我没答,一手挽上许薇,边往前拉,边催促“走走走”。
生怕她再说出什么话来。
晚风习习,操场上真正训练的人很少。三三两两的都结伴坐在操场中间的草地上聊天,疯闹。
我和许薇也坐了一会儿,聊的多半是班里的男生,或是跟发型衣服什么无关紧要的小事。
很开心很开心。一直笑不停。
后来想来,也是。那个年纪,十五六岁,是个单纯聊吃饭睡觉都能笑喷的年纪。
天色渐深,操场上的灯都打开了,投射在人声鼎沸的操场,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氛围感。
我嫌刺眼,就习惯性的伸手去捂眼。
突然,轻轻地,轻轻地。后脑勺被人用手指骨节敲上一下。
不疼,反射性的回头,便看到赵赫章,只有他一个人。
不知是不是那晚他恰好站对了位置,还是上天眷顾。
他就站在操场边前面一点,而后面就是亮的出奇的路灯。
光芒在后,他站在底下,就连头发丝都在发光。
不知怎的,我的心突然不受控的狠狠跳动了一下。
狠狠的。
或是见我发愣,他伸手在我面前轻晃,笑着说“真被打傻了。”
而我后知后觉一般,不知是因着他口里的话,还是因着那无法掩饰的心跳。
赶忙伸手,一把捂上后脑勺。喊道“哎呦呦,哎呦,可不是,疼的很。”
或许是我动作太傻,他咧嘴笑了一下,很轻。
然后,顺势在我旁边坐下。
那是许久之后,其实也没许久那么夸张,只是隔了一年而已。
一年之后,我们终于又并排坐在一起。
天边的月亮很亮很亮,我闻着赵赫章身上的香味,心虚的抬头望天。
“艾,赵赫章你报的什么项目。”
许薇在班里的座位离我们八丈远,一个前门,一个后门。
所以并不知道赵赫章报的什么。但这人是个自来熟,跟谁都能聊。
赵赫章也不扭捏,扭头,隔着中间的我看过去,冲许薇说
“3000跟跳高”
“牛逼啊你”
许薇惊讶,是真的惊讶。一般男子3000和女子2000一样,都是冷门项目。平时压根没人愿意报,最后大多都是抽签决定,就像倒霉如我被抽中一样。
“那你跑步一定很厉害吧”还没等赵赫章开口,许薇又兴奋的说“那我们家陈晞就交给你了”
这话其实特别平常,但是对于一个正处于青春期情窦初开的少女听来。
就好像婚礼上,你闺蜜哭着冲新郎发言说“那我今天就把好姐妹交给你了,好好对她。不然,掐死你”
我没回头,也没吭声。只是感觉到赵赫章眼神从许薇那儿移到了我脸上。
停上那么一会儿,他“嗯”一声。低低的。
明明当时周遭那么吵,四处都是鬼哭狼嚎,可我还是清楚的捕捉到了那句“嗯”。
很轻,很轻的“嗯”
而后,那颗好不容易消停下来的心又开始扑通扑通的狂跳。像篮球场里时不时落地的篮球,起落全靠别人操控。
“赵赫章”
那边儿,似乎有人叫他。
于是,他单手撑地,站起身子,在我肩上轻拍下,说“走了啊”。
我转回偷瞄的眼球,佯装忙着和身侧的许薇说话,只是微微侧头,“嗯”上一声。
余光里,他冲着操场边乌漆嘛黑的一个身影走去,渐渐隐匿在黑暗里,就看不见了。
等我再转头过去,许薇看过来的眼神就变得有些奇怪。
但是还未开口,便被我用话轻易给搪塞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