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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青溪要笛(下)-东晋灭亡之后谢安的后人
    

    郗恢现为雍州刺史,领襄阳防务。

    近来燕国太宰慕容恪忽然大病,燕廷内部形势颇不明朗,北方各国静观环伺,皆欲图之。因而,兗州、竟陵等地虽仍频频遇袭,但整体来说,晋国边境的压力较从前稍有轻减,郗恢这才得空闲养几日,哪想却被王徽之抓去冲了苦力。

    郗恢这船夫做得虽非情愿,但与王徽之二人泛舟湖上,弄上三五小菜,吟诗长啸,把酒闲谈,倒也别有一番雍雅之趣。

    从襄阳到江州走水路本来只需十来天的时间,可是郗恢和王徽之的小舟一路走走停停,常常无人握桨掌舵,随波逐流。

    二人一觉睡醒,茫然不知身在何处的情况时有发生,遂足足漂了有二十多日才漂进江州地境。

    进入江州后,水流速度渐缓,王徽之的一身骨头也变得越发懒散,哪里还有一点着急求差事的模样。

    小舟肆意漂进一片平静无波的小湖中,王徽之索性停下舟来,随手捞了根枯枝,又扯下一根枯芦苇来绑在枝头做了一个简易的钓竿垂进水中钓起鱼来。

    郗恢见状哂笑,正想揶揄他几句,忽闻不远处的岸上传来一阵车马轰隆,不由引颈探望。

    恰是时,湖面一阵清风掀起那马车的车帘,车中人的侧脸自郗恢视线中一晃而过,郗恢先是一个恍惚,旋即兴奋起来,对王徽之道:“桓子野!是桓子野!”

    王徽之仍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的“鱼竿”:“什么桓子野?”

    “那车上的人是桓伊啊!”

    “是桓伊又如何?”

    “卿快派人去把他拦住!听说他的梅花三弄堪比天籁,我早就想见识了!”

    “让我派人拦他,卿为何不去?”

    “琅琊王氏的面子大嘛,我去怕他不肯赏脸啊!”

    王徽之撇撇嘴:“那好吧。”

    桓伊此番受桓温之命,来江州与桓冲商议伐燕之事,此时正赶着回去复命,马车原本在道上飞驰,这会却冷不丁的一个急刹,停了下来。

    桓伊差点被那霸道的惯性甩出车外,待重新坐稳,骞帘问侍卫:“出什么事了?”

    侍卫忙趋至车前:“将军,前面有一个人自称是王家五公子王徽之的随侍,说五公子素慕将军盛名,想请……想请将军……”

    “什么?”

    侍卫不敢说,支支吾吾,

    “想请将军为其吹奏笛曲……”

    与桓伊同行的桓温管事何伯听了,立刻大怒:

    “好个王子猷!桓伊将军是堂堂的桓大司马府的参军,可不是他们王家的伶人家伎!他竟敢如此轻慢将军,是不是根本就没把大司马放在眼里?!”

    何伯搬出桓温来压人,王徽之的小僮听了瑟瑟发抖,正想要求饶打罢,琢磨着大不了回去讨王徽之一顿骂,也总比开罪了桓温府的人强。不料,却见桓伊自马车上下来,道:

    “何伯,罢了。音律本是雅事,非唯伶人可以为之。近日疲于赶路,车马劳顿,诸位若不嫌弃,我便吹奏一曲,权当小憩,如何?”

    何伯听罢,无话可说,只好听之任之。转而冲王徽之的小僮道:“发什么愣?还不快走?回去告诉那王子猷,今日碰上的是桓伊将军,算他撞大运。下次他若还这么莽撞,小心连累他老子头上的那顶乌纱帽不保!”

    小僮不敢有异,连连应诺,落荒而逃。

    望着小僮的背影,何伯忍不住恶狠狠的向地上啐了一口,低声骂道:“狗仗人势的东西!”

    未几,一阵幽渺的笛声乘着轻风,飘入王徽之的耳朵,飘入郗恢的耳朵。

    二人不由自主的停下笑闹,闭目聆听。

    渐渐的,一颗心浸入那乐声中,随之忽沉忽浮,忽卷忽舒,飘飘然如潜深海,如入云霄。也不知过了多久,四下复归一片宁静,车马之声再起,二人依旧久久不能回神。

    王徽之曲肘做枕,仰躺舟中,望着天上的浮云,良久若有所思。

    郗恢缓缓睁开眼睛,揉了揉眼角的泪水,心中怅怅然似有所失,举目见不远处的岸上已空无一人,转头问小僮道:“桓伊将军呢?”

    小僮道:“回使君,将军走了。”

    郗恢道:“几时走的?”

    小僮道:“走了多时了。”

    将王徽之送至江州后未逾几日,便传来了高平数郡被寇的消息,更不妙的是南阳督护竟然举宛城向燕国乞降,郗恢未敢再在江州多待,匆匆与王徽之告别,赶回了驻地。

    王徽之拿着郗恢留下的盘缠,独自一人在江州各地闲逛了许久,初时还觉事事新鲜,后来渐觉日日无趣,加之所剩盘缠又多,吃喝足用,哪还有心思跑去桓冲那里讨什么差事。

    于是吩咐小僮新雇了艘小舟,打算索性乘舟顺流而下,飘到何处便在何处歇脚,反正如郗恢这般的朋友,王徽之还多得是,何愁吃穿用度?

    出发之日定在两天后,是日,王徽之依旧在大街小巷间闲游,看肥胖的大娘编畚箕,看干瘦老农搓草绳,看红脸蛋的大姑娘剪绒花,看留着大胡子的壮汉做羊酪、烤羊肉,当然还有卖鸭卖鹅,卖牛心炙的。王徽之一看见鹅和牛心炙就想起王羲之,不由吐长舌头做恶心状,拂袖疾走。

    快走了几步,看见一个皮肤黝黑的渔夫正在叫卖鱼脍,鱼是新钓的,用清水养在木桶里,谁要买,便从木桶里取了活蹦乱跳的鲜鱼现杀,去了血水,甩在砧板上,撸袖操刀,切片或条,都极薄极细,薄如蝉翼,细若丝缕。

    王徽之看着嘴馋,走到鱼脍摊前问渔夫:“几钱?”

    渔夫嘿嘿笑:“十个铜板半条,要不要?”

    王徽之道:“一条!”

    渔夫应一声,弯身捞鱼,不过眨眼的功夫,活鱼变成了一荷叶的鱼生,码放得整齐又漂亮。

    渔夫又问:“蘸料要芥还是葱?”

    王徽之问:“齑酱有没有?”

    渔夫道:“没有!”

    王徽之道:“那就都不要了。”

    说罢,捧起一荷叶鱼生边吃边走,新鲜的鱼生根本无需任何酱料相佐,鲜甜爽口,入口即化,堪称人间至味。

    哪想还未吃几口,天上忽的一声惊雷炸响,再一眨眼,黄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的砸下来。

    一时间,街市上有人低呼,有人惊叫,有人骂娘,有人嬉笑,还有人推了装货的板车,和着车轱辘“哗啦啦”的响声闷头猛跑。

    王徽之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大雨浇了满头,慌忙把剩下的鱼生塞进口,想躲,怎奈屋檐,草坯,客栈,酒肆,全都挤满了乱哄哄、脏兮兮的男女老少。

    王徽之只瞥一眼,便立刻打消了躲雨的念头,于是随手从路边拾来一个浅口箩筐顶在头上,独自一人在雨中漫步。

    躲雨的男女老少不时手指着他窃窃私语,哈哈大笑,王徽之却惬意怡然,颇得其乐。只是害得随侍小僮一张脸火烧火燎的,差点红成猴子屁股。

    恰逢其时,一辆马车自前方缓缓驶过。王徽之见状随即扔了头上的箩筐,二话不说,几步赶上那马车,钻了进去。

    马车的侧帘上,一个醒目的“桓”字随风飘荡,也不知王徽之刚才是看见了还是没看见。

    不论如何,王徽之的随侍小僮是看见了那字,顿时吓得一脸煞白,心里直呼“休矣”。

    哪知,纵是忽然闯进一人,那马车也未停,竟依旧若无其事的向前缓缓行驶着,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小僮怔然间大为诧异,可也不敢乱嚷嚷,只是在马车后面悄悄跟着。

    只见那马车在狭窄的巷子里七拐八弯,钻了足足有六七个巷洞后竟来到一个气势颇巍峨的府邸前,抬眼一看匾额,题有几个大字——江州刺史府。

    眼下中秋已过,重阳未至,正是秋爽的时节。

    刺史府中虽未种植秋菊,但大片大片的茱萸倒是开了花结了果,一场大雨之后,红得更跳,绿得更娇,一片热热闹闹。

    可王徽之却无心欣赏这美景,一见雨停,便立刻溜下车来想逃。

    怎奈没走几步,被桓豁用一只胳膊提溜了回去,道:“方才冲进马车里来倒是干脆,现在怎么又想跑?”

    王徽之一本正经、理所当然:“方才下雨,现在雨停了。”

    桓豁笑,笑得不是很友好:“卿这算不算得是过河拆桥啊?啊?”

    王徽之指了指身后的马车:“这桥好好的我几时拆过?我这顶多算得是过河逃跑。”

    一旁的桓冲听罢,朗然而笑,道:“好!”

    桓豁两根浓墨粗眉拧在一块:“好什么?这小子胡话连篇五弟还夸他?”

    “我就是夸他这胡话说得好。”

    桓冲说罢,对王徽之道:“子猷,既来之则安之,郗雍州的举荐信我已收到,不妨进来坐坐?”

    然而,王徽之一声拒绝还未说出口,肚子倒先不争气的咕咕叫起来。

    桓冲闻声一笑,随即招呼候在门前的管事:“吩咐厨房做几个时鲜小菜,烫壶酒。”

    管事应诺,刚要走,桓冲又故意强调一句:“记住,酒要最好的!”

    王徽之好酒,素闻江州佳酿与□□京口所产美酒难分伯仲,早就想一试,哪受得住这般诱惑?只好装出一副勉为其难模样:

    “使君盛情难却,那……坐坐就坐坐吧。”说罢,迫不及待的跟着管事入了府。

    桓豁与桓冲缓步跟在后面,桓豁看着王徽之的背影忍不住对桓冲道:

    “倒霉催的,出门买块羊酪也能撞见这混小子,瞧他那副臭德行,京城里来的什么狗屁名士都是一个鸟样儿!方才在车上,卿若不拦着,我非一刀宰了他不可!”

    桓冲淡淡一笑:“何必与他置气,三哥忘了大哥说的?若想这天下姓桓,我们便不可与高门为敌,特别是这些高门中的名士。他既上门来,我们好好招待便是。大哥能容他,我们这里为何容不得?”

    桓豁嗤之以鼻:“哼,要招待他卿自己招待去,我可没那闲工夫!”说罢,提刀便走。

    “三哥何处去?”桓冲忙问,

    “练兵!卿忘了?过阵子还有场硬仗要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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