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双击屏幕即可自动滚动 东晋谢安传, 第47章 昆仑女婢(上)-晋书谢安传作者免费阅读

第47章 昆仑女婢(上)-晋书谢安传作者
    

    孝武文李太后,讳陵容,本出微贱。始简文帝为会稽王,有三子,俱夭。自道生废黜,献王早世,其后诸姬绝孕将十年。乃令善相者召诸爱妾而示之,皆云非其人,又悉以诸婢媵示焉。时后为宫人,在织坊中,形长而色黑,宫人皆谓之昆仑。既至,相者惊云:“此其人也。”

    ——《晋书·后妃传·列传第二》

    入春以来,整个会稽王府都笼罩在一股阴郁的气氛之中。

    司马昱的爱妾徐夫人于不久前诞下一男婴,司马昱原本欣喜若狂。怎奈那男婴出世后未逾三日便复夭亡,司马昱自此一蹶不振,终日借酒浇愁,便是连政务也荒疏不理,整个人蓬首垢面,颓唐得再无一丝王侯模样。

    徐夫人再次痛失爱子,亦是每日以泪洗面。

    眼看着爹娘如此,郡主司马道福岂能不心痛。

    司马昱终日服散、饮酒不分日夜,不知节制,司马道福唯恐他身体会垮,便日日守在司马昱屋外,唯盼他能听自己一句劝,可司马昱一心沉浸在悲痛的回忆里,哪里看得见眼前人。

    直至一日午后,司马昱忽闻门外一声惊呼,才知是司马道福体力不支,晕倒了。

    司马昱一惊,这才忙开门查看。

    只见几个婢女正手忙脚乱的搬动着司马道福,欲将她抬回里屋救治。

    谁知平日里看着娇小玲珑的司马道福此时却似有千斤之重,婢女们废尽了九牛二虎之力竟都不能将其移动分毫。

    司马昱见状忙道:“卿等都闪开!别伤了她!”

    即亲自上前去抱司马道福,本以为要废好一番力气,可没想到只稍一使劲便轻松抱了起来。

    司马昱心中不由闪过一丝狐疑,可也不及细想,忙将她抱进自己屋里。

    将司马道福抱至榻上,司马昱刚准备吩咐人去喊太医,手背却忽觉被人轻掐了一下,司马昱一愣,低头去看,只见司马道福正偷偷冲他吐舌头。

    司马昱这才知原是被这鬼丫头给耍了,当即沉下脸来,数落的话已然到了嘴边。

    司马道福见状,忙做一嘘声的手势。司马昱无奈,只好大发了身后正在待命的几个婢女:

    “罢了,卿等先退下吧。”

    婢女们见司马昱前一刻还为司马道福担心得七上八下,此刻却已然没事人似的,不禁面面相觑。

    一旁管事见几人还杵在原地,生怕触怒司马昱,忙道:“一个个的还愣在这里做什么?都听不懂殿下的话吗?还不快退下!”

    几人闻言,这才唯唯而去。

    “平日在王府就喜四处戏弄人,怎么?现在都戏弄到爹爹头上来了?”

    司马昱转而不悦道。

    司马道福拉着司马昱的手晃了晃,

    “女儿这还不是担心爹爹,实在没辙了才出此下策的吗?我若不装病,爹爹又怎会开门见我?我知道爹爹最疼我了,若知道我病了是绝不会不管的。”

    司马昱勉强一笑:“臭丫头,倒知捏爹爹的软肋……好了,卿既无病,便回自己屋中休息吧,爹爹想一个人静一会。”

    谁知,司马道福闻言竟反倒四仰八叉的在司马昱床上躺成了一个“大”字,

    “爹爹要赶道福走,道福偏不走!谁说道福没病的?爹爹若再这般闷闷不乐,总让道福担心,道福用不了多久就要病入膏肓了!”

    司马昱面色一沉,嗔道:“不许口无遮拦!这些不吉利的话说来作甚?出去!”

    “不出去,不出去,我就不出去!”司马道福在床上来回打滚:“我就要在这里陪着爹爹,爹爹一日不开心我就陪爹爹一日,爹爹一辈子不开心我就陪爹爹一辈子!”

    司马昱对司马道福那套撒娇耍赖的战术向来没辙,此时见她如此,不禁又觉可气又觉可爱,

    “卿这张小嘴倒是会说,还陪爹爹一辈子呢,卿不嫁人了?”

    “我才不要嫁人呢!”司马道福一幅毅然决然的神色:“那些个来提亲的王侯公子个个都比不上爹爹,我才不要嫁给他们呢!”

    谈及司马道福的婚事,又是司马昱的另一桩心事。

    司马道福如今已是双十之年,可却一直未有婚配,前来王府提亲的王公贵戚倒是络绎不绝,奈何司马道福眼光极高,愣是一个都瞧不上,着实叫司马昱头疼不已。

    “胡说!那些公子可都是京城里一顶一的高门子弟,卿连他们都不想嫁,究竟想嫁给谁?”

    司马道福不假思索道:“我想嫁给爹爹!”

    “臭丫头,又开始胡言乱语了。”

    “不是,我的意思是,我想嫁的人要像爹爹一样英俊,要像爹爹一样博学,要像爹爹一样有文韬武略,还要像爹爹对待娘亲那般对我好!”

    司马昱听罢笑了笑,眸色黯然:“爹爹哪有卿说的那么好……”

    片刻,又问:

    “我许久未去看望卿的娘亲了,她还好吗?”

    闻言,司马道福脸上顿时没了笑意,

    “不好,娘亲一点也不好。她一直哭,还总说……”

    “说什么?”

    “说她对不起爹爹……”

    司马昱摇首,眼眶泛红,

    “哪是她对不起我,全怪我福薄,是我福薄……”

    司马道福看着伤心的司马昱,看了片刻,忽然灵机一动,计上心头:“爹爹还记得那个扈谦吗?”

    “扈谦?”司马昱一怔:“卿是说那个道士?”

    司马道福点点头,

    “他几年前曾为爹爹卜过一卦,言爹爹后房中有一女,当育二贵男,其一终盛晋室。爹爹可还记得?”

    “记是自然记得,只不过那等孟浪之言又怎可信以为真?再说,倘若他所言属实,那卿的幼弟又怎会……”

    司马昱说着,声音又有些哽咽了。

    “爹爹,其实依我看,那道士之言未必孟浪,或许只是在那‘一女’之上出了岔子。”

    司马昱不由蹙眉:“卿的意思,那“一女”并非卿的娘亲,而是……”

    “另有其人!”司马道福立刻接上司马昱的话,

    司马昱却显得意兴缺缺,

    “即便如此,我又如何能得知她是谁?”

    “前些日子宫里来了个相士,据说相术神乎其神,连太后娘娘都请他相面呢!爹爹不妨将后房夫人们请出来让他一相,没准真能相出个良人来,为爹爹添两个大胖小子呢!”

    司马昱不禁狐疑的打量起司马道福:

    “卿平日里不是最恨那些个阴阳术数吗?今日这是怎么了?”

    司马道福一愣,支吾道:“当……当信则信嘛……”

    然司马昱对此却并未表现出太大兴趣,片刻,只太息一声:“我看还是算了吧,卿的幼弟新丧,我也倦了,没那个心思折腾。”

    “哎呀,爹爹就试试嘛!不试试怎知真假?”司马道福少有的坚持:

    “人死不能复生,爹爹便是哭漏了天,弟弟也回不来了。爹爹就信女儿这一次,权当是赌一把。让相士相一相,那些夫人们也不会少一块肉,好不好嘛爹爹!”

    司马昱眨了眨眼睛,沉吟不语。

    司马道福便见缝插针,

    “爹爹不说话便是答应了?那我这就去把那个相士请来!”

    司马道福说罢便自榻上一跃而起,司马昱还未及置言,司马道福却早已跑得没了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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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司马昱屋中出来后,司马道福径直穿过王府跑到府门外的大街上,正准备乘车入宫,

    此时,王府门前恰有一须发皆白的老道正摆摊为人算命。

    司马道福一看,觉得很像那么回事,遂眼珠子一转,不由分说的上前扯起那老道的衣袖:

    “走,跟我进王府一趟。”

    而那老道却只如一块磐石,任司马道福如何拉扯,只是岿然不动。

    “是便宜事,事成,好处少不了卿的!”

    司马道福只得回头解释,奈何老道闭着眼睛依旧无动于衷,仿佛当她是空气。

    司马道福终于恼羞成怒,指着老道的鼻子,

    “卿这臭道士不要给脸不要脸!知道我是谁吗?!”

    老道一笑,旋即兀自起身收拾物什:“富贵于贫道如浮云。”

    说罢翩然东去。

    司马道福正又气又急,不知该如何是好。这时,忽有一少年行至那老道身前挡住了他的去路。

    那少年约莫二十上下的年纪,玄衣佩剑,泠然如风。只见他对那老道一笑:“先生何故离去?”

    “道不同。”老道道。

    “大道混元,万物一道,万事一法,世间岂有不同之道?”

    老道抚须而笑,转而打量了少年一眼,道:“公子与那位姑娘认识?”

    少年不语,

    少顷,老道摇了摇头:“也罢。都是定数,定数……”

    竟转身往王府方向折返。

    司马道福见状,心中暗喜不已,本想去谢那少年,哪想只稍一晃神,那少年已如鬼似魅,消失得无影无踪。

    司马道福着急抓老道回去安抚司马昱,亦来不及多想。

    未几,司马道福将老道领入王府前堂等候,自己则跑去司马昱屋里撺掇着他将后房中的妾室们全都请出来。司马昱经不住她的死缠烂打,只好点头应允。

    众夫人本在自己阁中刺绣簪花各自消遣,忽然闻命聚于前堂,自是个个不情不愿,怨言颇多。

    司马昱自幼子丧后已许久未步出屋外,此时亦随众人一同来到前堂,见那老道安坐堂中,司马昱打量他片刻,转而看着司马道福,

    “这就是卿说的那个相术神乎其神的相士?”

    司马道福被司马昱看得直有些心虚,

    “是……是啊爹爹,就是他!”

    “卿不是说他在宫中吗?从宫中到王府,马车少说也要小半个时辰,可卿出去这才一眨眼的功夫,怎就……”

    “爹爹!”司马道福生怕司马昱再这么问下去会坏事,忙打断他:“爹爹不相信谁,难道还不相信女儿吗?女儿还能骗爹爹不成?”

    司马道福这话倒把司马昱问得不好反驳,遂顿了顿,道:

    “好吧,既如此。那就劳先生帮我相一相,我的这些夫人里究竟谁人有宜男之相。”

    老道闻言,缓缓睁开眼,不动声色的照着那些夫人的脸扫视一遍,转而又闭上眼摇了摇头。

    老道此言与事先和司马道福在私下里约定好的说辞全然不同,司马道福顿时有些乱了阵脚,

    “臭道士,卿这是何意?卿究竟有没有好好看?!”

    司马昱本就未对此事报有多大希望,此时反倒平静,只是巺言问老道:

    “先生之意,她们皆无宜男之相?”

    老道颔首。

    司马道福不由又急又恼,

    “臭道士满口胡言,来人啊!给本郡主轰出去!”

    不料司马道福话音刚落,却闻老道道:

    “前堂虽无殿下所求之人,可王府之中却未必没有。殿下不妨将府中婢媵一并请来让贫道一相。”

    司马昱将信将疑,然心中却又存着些许侥幸与不甘,遂应道:

    “如此也无不可,就依先生之意。”说罢,将众夫人遣散,复下令召集府中所有侍婢聚于堂中。

    司马昱府邸中的侍婢大多相貌平平,偶有姿容出挑者早已被司马昱纳入后房成了妾室,剩下的那些实在不堪细看。

    老道自坐席起身,在众侍婢身前来来回回踱了几圈步子,最终在一个形容黑瘦,相貌丑陋的婢女面前停了下来。

    只见老道前后左右打量了婢女半晌,唇角不由微微上扬,旋即以拂尘直指那婢女:“此其人也!”

    老道所指乃是上个月刚刚从宫中织坊调入王府的织婢,司马昱观其形貌不禁愕然,难以置信:

    “这……这便是?”

    老道笑:“确实不假。”

    司马昱不禁与司马道福面面相觑,司马道福亦不敢相信:“臭道士,卿可仔细看清楚了?卿若敢胡言乱语糊弄我父王当心我叫人拔了卿的舌头!”

    老道从容而笑:“是便是,不是便不是,贫道从不说妄语。殿下与郡主信便信,不信便不信。”

    司马道福被老道堵得一口气噎在胸口,愤而指着老道却不知要拿什么话骂他。

    司马道福和老道说话的档口,司马昱一直在默默打量那个面黑身长,状如昆仑的织婢,神色若有所思。转而道:“我最后再问先生一遍,真的是此人吗?”

    老道:“此女非但宜男,且有显贵之相。以貌取人,失之子羽。”

    司马昱略作沉吟,转而对老道欠身:“多谢先生赐教。先生请去库房领赏吧。”

    “这臭道士根本就是在戏弄爹爹!爹爹还要给他赏赐?”司马道福闻言,忿忿道。

    司马昱撇司马道福一眼:“卿怎知他是在戏弄我?”

    “我……他……”

    “好了道福,人是卿请来的,休要再胡闹,快些让管事领先生去库房领赏。”

    司马道福觉得被那老道耍了,可又不好揭穿他,气得直跺脚。

    老道笑着摇摇头,信步而去。然没走出几步,又折回来,从怀中取出一只锦囊交给司马昱:

    “此锦囊赠与殿下,不到万不得已之时切勿打开。”

    “这…”

    司马昱左右看了看锦囊,有些莫名其妙,刚想向老道问个清楚,哪想一抬头,眼前哪还有老道的身影?方才还站在眼前的一个大活人,这眨眼的功夫就似蒸发了似的。

    司马昱收好锦囊,不禁暗暗称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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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司马昱随后打发了闲杂人等,只留下那黑面织婢一人。

    司马道福好奇心,岂肯不看个究竟便离去?故趁司马昱不注意,悄悄藏进了前堂的一扇大屏风后面偷偷观察。

    乌泱泱的人群退去,司马昱仿佛松了一口气,无精打采的躺倒在蔺草铺就的地席上,随口问那黑面织婢:“卿叫什么名字?”

    织婢诚惶诚恐,忙下跪行礼:“回殿下,奴婢姓李,叫…叫李陵容。”

    又问:“何地出身?”

    李陵容伏地答道:“奴婢是孤儿,自幼入宫由宫中嬷嬷抚养长大,奴婢也……也不知自己的家乡在何处。”

    司马昱闻言不禁生出几分恻隐之心,转而道:“卿不必如此,起身说话吧。”

    李陵容忙磕头道:“奴婢叩谢殿下。”

    司马昱道:“方才那位先生既相中了卿,自今日起卿便是我的后房夫人了,今后纺织之事便交由旁的府婢去做,卿不必再插手。”

    李陵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怔然半晌,脑门又磕在地上:“殿下,奴婢出身微贱,目不识丁,殿下封奴婢为夫人,奴婢万万受不起,万万受不起呀!”

    司马昱不悦:“有何受不起?我说卿受得起卿就受得起!怎么,卿放着富贵日子不过还想回那织坊中每日与织机为伍?”

    李陵容:“不……不,奴婢不是这个意思。奴婢的是怕……不……奴……奴婢……奴婢无才无德……不敢妄求富贵……”

    司马昱已有些不耐烦,摆摆手道:“卿只管听命便是,旁的无需多想。”

    李陵容见司马昱脸色,不敢再多言。

    正在此时,王府管事前来通报:“殿下,桓温之子桓济正在门外求见。”

    司马昱闻言,一咕噜坐起身,蹙眉道:“桓济?他来作甚?不见!”

    管事愣了愣:“殿下……这……这不见恐怕不好吧?”

    司马昱:“我说不见就是不见,让他走!我不想看见姓桓的出现在我的会稽王府!”

    “可……可是桓济说他是来替其父桓温跑腿的,说是有重要信件要面呈殿下……”

    “重要信件?”司马昱思忖了片刻,道:“罢了,叫他进来。”

    管事欠身:“仆这就去传。”

    司马昱转而对李陵容道:“卿先下去,择日我再去后房找卿。”

    李陵容下拜,唯唯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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