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鬼没动弹,我也没有动弹。
这种一动不动的对峙足足持续了五分钟之久,当一阵慌张的脚步声从村子方向袭来时,一直都盯着箭头的水鬼突然扭头寻声看了过去。
就在水鬼的目光定格后,我清楚的看到它那双灰绿色的眼睛露出了激动的神色。
“不要伤害它。”张寡妇的声音传入耳中,我用余光瞥去,见她正手持佛珠着急走来。
我眯起眼睛沉声道:“张大姐,果然是你。”
“我知道你从一开始就已经知道了,但我这样做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张寡妇张开双臂挡在了水鬼身前,任凭憾天弓对准自己没有任何畏惧。
相反,从她的脸上倒是生出了一抹溺爱之色。
这复杂的表情让我困惑异常,一个村妇竟然会对水鬼流露出如此表情,确实让我百思不得其解。
“呵……呵……”
一阵闷哼声从张寡妇身后的水鬼身上袭来,它显然是想要说什么,但却发不出一个字。
可张寡妇似乎知道水鬼想要表达什么,轻声道:“你别担心,今天我不会让你出事的,就算我死了,我也要保证你的安全。”
“我滴个乖乖。”那启悟抓耳挠腮的喊叫起来:“张大姐,你这是搞什么鬼呢?你身后那家伙是个杀人不眨眼的水鬼,你竟然为了水鬼连自己的命都不要了?”
张寡妇苦笑摇头,闭上眼睛后深深吸了口气,悠悠质问:“你们见过哪个做母亲的会看着自己的孩子遭受危险?”
这句话从张寡妇口中道出,我震惊的都快掉了下巴。
只感觉耳边雷声滚滚,身子也像是被雷电劈中一样,从上到下雷了个外焦里嫩。
从张寡妇这番话不难听出,这杀了不少生人和牲畜的水鬼是她的儿子,但是一个好端端的正常人会生出如此模样的孩子,要不是我亲眼所见,就算是打死我都不愿去相信的。
“他娘的,疯了疯了,一定是疯了。”那启悟显然也不愿相信,一个劲儿的摇头晃脑:“这开玩笑可开大发了,水鬼的母亲是人,难不成它父亲是蛇或者鱼吗?”
如果没有生殖隔离一说,这种情况也有可能发生。
不过那启悟这番话完全是调侃,并不能当真。
张寡妇在丈夫去世之后莫名其妙怀孕,虽然她解释是胃胀气,但只要是个人都不会相信的。
怀胎近乎十月后,张寡妇突然又变得正常,想必这孩子已经生产了。
现在事情已经过去了三十年,如果那孩子还活着,也应该三十岁了。
而眼前这个水鬼,很有可能就是张寡妇当年的孩子,但不知道是何种缘故变成了这种长满鳞片的样子。
想明白这个问题,我试探问道:“张大姐,他就是你三十年前的孩子?”
张寡妇抿嘴点头,用恳求的目光望着我:“小伙子,求求你放过我孩子一条生路吧。”
“我去。”那启悟直接叫唤起来:“这到底咋回事?一个人怎么可能生出这样的孩子呢?”
我并未回应张寡妇的恳求,同样对那启悟这个问题颇有疑惑,将询问的目光投向了张寡妇。
在我们费解的目光下,张寡妇轻叹摇头,扭头看了眼水鬼,伸手在他头上轻轻摸了摸,水鬼的警惕明显松懈下来,那股缭绕在他身上的煞气也逐渐淡化。
“我丈夫去世之后,我经常会在梦中看到他,他非常痛苦,说棺材里面有一条青蛇,而且青蛇在啃噬他的身体。”张寡妇说完面色痛苦起来:“为了不让其他人知道,我偷偷把他的坟头挖开,在撬开棺材后,我就看到一条小青蛇从棺材缝隙溜走了,而且我丈夫的尸体确实被那条小青蛇咬破了。”
“大兄弟,你相信吗?”那启悟戳了一下我的胳膊,小声询问。
“信则有不信则无。”我低声回应。
虽然我也觉得这个说法有点太过戾气,但见多了这种邪乎事儿之后,这种事情便相信就有,不相信就没有。
张寡妇伤心难过,并没有听到我们的谈话,继续道:“我丈夫死的本来就非常凄惨,现在又被蛇咬,我伤心难过,就伏在他尸体上哭了起来,可刚刚趴在他身上,我就感觉他的胸口硬硬的,解开衣服后,我就看到他身上长满了很多墨绿色的鳞片。”
“蜘蛛侠吗?”那启悟显然不愿意相信张寡妇的这套说辞,嘀咕起来:“蜘蛛侠是被蜘蛛要了之后变异的,这蛇咬尸体不大可能变成蛇侠?”
这话逗得我有点忍俊不禁,如果不是情况不允许,我肯定会笑出声了。
用力压制住想要发笑的想法,我面色凝重,一本正经道:“然后呢?发生什么事情了?”
张寡妇悲恸道:“看到我丈夫胸口上长了鳞片,我当时惊恐不已,连忙合上棺材就离开了,晚上兢兢战战在床上蜷缩了一宿,第二天天亮的时候我才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没有给我们开口的机会,张寡妇换了口气接着道:“在我睡着后,我又看到我丈夫了,他说他身上有蛇毒,没有办法去投胎,只有把蛇毒逼出来才能转世为人,为了他可以安心去轮回,我便在梦里面和她……”
张寡妇现在已经五十多岁,而我只有二十来岁,我们年龄相差悬殊,所以张寡妇也不好把事情说的太过详细,但我也不是傻子,自然知道她想要说些什么。
我将目光越过张寡妇,落在水鬼身上试探问:“也就是说,水鬼是你和你丈夫的孩子?”
“是的。”张寡妇点头道:“但我毕竟是寡妇,就算孩子是我丈夫的也没有人相信,所以我就找了个连我都不相信的蹩脚借口。当生产那天,我一个人来到了这里,看到他浑身长满鳞片的样子,我本想掐死他然后自杀,可他毕竟是我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我根本就下不去手。”
张寡妇说着哽咽起来,眼泪也从眼角流淌出来。
“就在我迟疑的时候,他突然就爬到了水里面,好像一条蛇一样在水中游了起来。”张寡妇用手抹掉眼泪:“从那一刻开始,我就知道这孩子并不寻常,为了可以让他成长下去,我就在暗中照顾着他。”
“厉害了。”那启悟啧啧点头:“要说这是人鬼情未了也不为过吧?”
我没心情理会那启悟说的这些调皮话,水鬼虽然和人相似,但毕竟不是人,而且兽性难驯,留下来势必会祸害村民。
为了可以让张寡妇放手,我正想把我的担忧讲出来,她便抢先道:“胃胀气的借口村民们并不相信,甚至在我背后指指点点,说我不守妇道,而一些男人更是以为我是那种人尽可夫的人,经常半夜闯进我家里想做欺负我的事情。”
近乎是张寡妇说完,我瞬间就明白过来,这水鬼并非是胡乱杀人的。
为了确定我的猜测是否正确,我拧眉看着张寡妇低声问道:“水鬼……你孩子杀死的那些村民,都是曾经欺负过你的人?”
张寡妇深深吸了口气,擦着眼泪点头道:“是的,都是曾经欺负过我的人。”
我囔囔点头,水鬼是张寡妇的孩子,虽然一出生便分开,但做孩子的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母亲任人欺负。
寻思明白这个问题,我不禁朝假道士看了一眼。
水鬼如此固执的要弄死假道士,想必并非是因为假道士砍了他一刀,这里面必定另有隐情。
在我将这个疑惑询问出来后,假道士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一样:“方先生,这还有什么隐情啊,这水鬼就是嫌我差点把他的胳膊砍下来所以才要追杀我,你快点把他给消灭了,这样还可以为民除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