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我们走吧，我还不想见到赵可！”
苏照抓紧我的手，“木木，逃避是不能解决问题的。我认识的颜木木，不应该是个胆小鬼的。”
他说：“放心，我会陪着你！”
小肉团挣开了赵可，步子不稳的朝我的方向跑过来，我生怕他一个不小心摔在地上。
苏照说：“木木，过去吧，小家伙在找你。不管你承认不承认，这就是血缘亲情。”
我犹豫，那孩子的笑脸刺的我眼睛疼。苏照推了我一把。
抱住这个叫小彦的孩子，他正咧着嘴对我笑，吧唧在我脸上偷了一口香，嘴里喊着，“姐姐——姐姐——”
这孩子有一双和我相似的眼睛，大而黑亮。
因为我们的眼睛都像周瑞斌。
我捏捏他的脸蛋，“小胖子，不怕摔倒吗？”
小肉团抱着我咯咯笑，“姐姐——姐姐——”
一种从未有过的柔软袭上心头。是啊，这就是血缘亲情。
我怀里的这个孩子，是这个世界上，除了颜老师和周瑞斌，我最亲近的人。
我和苏照相识一笑。
我说：“小彦，姐姐给你买糖吃好不好？”
赵可上前一步说：“木木，你看看小彦的牙。”
唉呀妈呀，还真是一个惨不忍睹。
我后退一步，和赵可隔开一定的距离。
小彦挥着小手儿，“姐姐——姐姐——糖——糖——”
苏照捏着小彦肉嘟嘟的小手儿，问我，“小彦几岁？”
“应该——三周半了吧！”如果没有记错。
不知道苏照想到了什么，他的脸色变了变，有些难看。
“你怎么了？”
苏照没有理我，他摸摸小彦的头，“小彦，叫哥哥，有糖——”
小彦说：“姐姐——姐姐——姐姐——”
头皮一阵麻木传来，连四肢都开始僵硬。我有些无助的看着苏照，希望他对我说：“对不起，我搞错了。”
他看着我，只是摇头。
我把小彦交给苏照，站起身来，捂住自己的眼睛，只觉得指尖一片冰凉。
小彦三岁半了，他只会对我说“姐姐——姐姐——”
他还这么小，他这么可爱。
很久之前，还是周木木的颜木木就曾设想过，带着她的小弟弟，走遍世界，吃遍美食，做世界上最快乐的人。
可是，上天对这个孩子都做了些什么？
赵可说：“木木，不要哭，这个世界的恶意，永远都不会伤害到小彦。”
可是，如果不是因为我，怎么会有这个孩子今天的苦难呢？
六年后，我再一次认真的看着眼前曾经的少年，眉眼如旧，生出一丝沉稳。
“这是我的错，如果不是我，如果我没有把她推下楼，就该是另一个孩子了。那个孩子一定是健康聪慧的，他还会拥有一双漂亮的眼睛。颜木木，到底都做了些什么？”
“赵可，我这辈子，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后悔过。我后悔我的任性，后悔我的自以为是，更后悔，曾经与你相遇相识。”
赵可看着我，脸色渐渐苍白。
许久，他说：“木木，这都是你的真心话吗？”
我点头，“从来没有比这一刻更真实。从今往后，就当没有认识过吧，桥归桥路归路。”
“木木，你是在怨我！何苦要这样呢？就惩罚我吧，你没有做错过什么！”
感觉到有人在抓我的腿。
苏照说：“木木，把眼泪擦干，你要比小彦坚强，你还要带他走遍世界的！”
我用力在脸上抹了一把，牵起小彦的手，笑着说：“小彦，姐姐带你去买糖。”
虽然我还要练习，练习在这孩子面前，怎样笑的更自然。
我走出洗手间的时候，赵可站在狭长的走道上，背倚着光可鉴人的玻璃墙，挡住了唯一的出路。
右手夹着一支烟，没有要吸的意思。淡淡的烟雾在狭小的空间里弥漫，又散开。
好像认识他，又好像，我们从来不曾见过。
恍如隔世，大概就是这种感觉。
我走过去，拿过燃掉半截的烟，掐断，扔进垃圾桶，“什么时候学会的吸烟？既然不用，何必浪费！回去吧！”
赵可并没有动，连手指都不曾有一分弯曲。
侧着身，我打算直接越过。
赵可抓住我的手腕，“木木，我想和你谈谈。”
我轻嗤，“我们有什么好谈的吗？我不认为我和赵先生有什么事情要谈！”
我觉得手腕要被赵可捏断了，“木木，你一定要这样对我吗？一定要把我当做陌生人吗？”
“我不是把赵先生当陌生人，因为我们本来就是陌生人。赵先生，不要怪我没提醒你，我的未婚夫还在外面！”
赵可也像我一样轻嗤，“木木，你当我傻吗？你说苏照是你的未婚夫，做这么一场欠缺真实的戏码，我会信？”
我气急：“你凭什么不信，事实都摆在眼前，你怀疑又能怎样？”
“什么事实？你吻了他这个事实吗？那到底能说明什么问题呢！其实，我也可以的！”
语罢，赵可一张脸便在我面前不断放大。
他的唇贴上我的唇，冰凉，辗转，带着留恋的味道。
我觉得整个世界天旋地转，头脑一片空白。
“啪——”
没有反应过来的赵可偏过头去，嘴角却带着一抹笑。
我说：“赵可，这是我最后一次允许你对我这样放肆，耍弄也好，报复也罢，我不会再计较。”
我笑得大声，“是，你有耍弄我的资本，因为我喜欢你。可是你都忘了吧，那叫曾经，不是现在。是，颜木木是傻，她可以喜欢一个人六年，没心没肺掏心掏肺，做牛做马甘愿被耍。”
“可是你忘了吧，颜木木是个一根筋。她不想再喜欢一个人的时候，也会用尽全力忘掉的。所以，你眼前这个傻姑娘，同样用了六年的时间，去忘记你！”
赵可紧紧攥住我的手，他说：“木木，我错了，你可不可以——原谅我！”
如今长成男人的少年，在我面前，从未用过这样卑微的语气。
我用尽全力掰开赵可的手，“赵可，你没有错，错的是命运。呵！我在说什么？命运？我才24岁，怎么就相信命运这种事情了？苏照是或不是我的未婚夫，是我自己的事情，与你又有何关呢？”
赵可说：“木木，我们本可以不这样针锋相对的。”
我说：“赵可，有一句话你听说过吗？爱的时候有多卑微，不爱的时候就有多残忍。显然你看到了，我做不到对你残忍，只能对你冷漠了。”
我说：“事情过去这么多年了，我已经释怀了。我们都放彼此一条生路吧，从现在起，就当是陌生人。重新认识也好，永不见面也罢，往事都不要再提了。”
赵可上前一步，他伸出手，冰凉的指尖触到我的脸，“木木，你哭什么？如果真的都无所谓了，你应该很平静的。”
“对不起木木，我知道我给你的伤害不是一句对不起就可以化解的。”
我说：“赵可，不要再说了！”
“木木，这次，可不可以让我说完！我欠你一个解释。”
我捂住耳朵，“不要说，我不想听！”
事实上，十八岁那一年的夏天，永远是我记忆中噩梦一样的存在。
高考完的那一年暑假，李伊伊趾高气昂的站在我面前，她说：“颜木木，我劝你尽早死心吗？这么几年了还忘不了赵可吗？你也真是挺拼的，这么不顾忌世俗。就算没有我李伊伊，你觉得你们两个能在一起吗？进了赵可家的门，你那个后妈你要叫她妈还是小姑姑？”李伊伊笑得一脸灿烂，“颜木木，你可真是个大傻瓜呀！”
我揪住李伊伊洁白的衣领，“李伊伊，你他妈刚刚说什么？你他妈的再说一遍！”
李伊伊惊呼，“颜木木，你不会什么都不知道吧？你也太傻了吧！”
我把李伊伊摔在地上，捡起街边的一根棍子，打算和赵可同归于尽。
去赵可家的那条路，路痴如我，闭着眼都能找到。可是那天，我走了五遍才找到。
那时候，我们两个已经有两年没有联系过了。
我一直记得，那天的赵可脸色苍白，我挥着棍子站在他家门口，“赵可，为什么连李伊伊都知道，只有我不知道。你们他妈的全拿我当傻子是不是？看我这样整天追着你跑特刺激？特好玩儿是不是？耍颜木木这个大笨蛋比耍猴更有劲是不是？”
“赵可，你他妈的当初拒绝我的时候早说呀，说你小姑姑是破坏我家庭的小三儿不就好了。那样我就会把你当瘟疫一样，躲的远远的。说什么我们只是好朋友，我们不合适，全他妈的是放屁。早知道是这样，我连一眼都不会看你，更别说像个傻逼一样的喜欢你了。”
“我可真是蠢到家了！”
我气的发狂，手里的棍子一下下打在赵可身上。
赵可一句话不说，任由我打着，脸色愈加苍白。
他一句解释都不给，我气的浑身发抖。
这时候一个身影冲到我面前，她抓着我的手苦苦哀求：“木木，不要打小可了，他受不住的，木木快住手呀！”
我最不想见的，就是这女人。
我一把挥开挡在前面的女人，大声质问，“你有什么资格跟我说话！”
之后的那些记忆很模糊。好像听到了沉闷的声音，物体碰撞的声音，赵可突然惊慌的眼神，还有满眼的血色，女人的呻吟声……
赵可说：“颜木木，你都做了什么？”
她做错了什么？
她只不过是太小了，喜欢错了一个人。